……”蝎子摇头,苦中作乐地扯扯嘴角说:“不过这场病对他们来说还不一定全是坏事儿。这么一折腾,阿伦夫妇迅速瘦了下来,而且显得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们现在扮成一对相依为命的老姐妹什么的,顺利逃过了几次巡查——啊,他们已经睡下了。明天再来和他们打招呼吧。”
蝎子带着乔往走廊尽头走去。
“罗尔他们的房东,希金斯太太和她的女儿安娜现在也和我们一块儿住。希金斯太太为了保护女儿受了点儿伤,她的腿被刀柄砸断了,又没能及时处理,这一年也一直在养着。”她走到一扇门前,轻轻磕了磕斑驳的铜环:“安娜?”
“老师?”小安娜很快跑出来开了门。在看到乔的时候,她原本天真不谙世事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警惕。
“这是乔,你罗尔姐姐最好的朋友。”蝎子直截了当地介绍,“自己人。”
小安娜炸了眨眼,提防的神色很快转成期待:“罗尔姐姐?她回来了?我就知道她一定没事儿!她在哪儿?”
乔:“呃我想她还在赶来的路上——”
蝎子:“乔也不知道。他们在那场混乱中走散了,乔是一个人找回来的。”
乔把满肚子胡编乱造哄孩子高兴的话给吞了回去。他又责备又无奈地瞟了蝎子一眼。
安娜的手在围裙上紧了紧,脸色白白的,却很乖巧地对乔露出一个笑来:“她一定会回来的……他们一定都会平安回来的。”
乔跟着蝎子和安娜走进里间,和希金斯太太打了个招呼,就接着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最里面住的是罗尔的妈妈?玛格丽塔女士?”
“是的。”蝎子解释道,“玛格丽塔是盲人,行动毕竟不方便……不过说实话,这一年来,甚至包括我们逃出鸟钻石镇的那一路,玛格丽塔都是最省心的,她的身体素质真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也难怪她养得出瑟罗非这样的姑娘。”
她压低声音和乔说:“……我们的事儿都瞒着她。我们统一告诉她,希金斯太太为了给安娜筹款上学,卖掉了湿水母酒吧,大家一起跟着阿伦夫妇来玛蒙城暂居。因为鸟钻石镇上的住民突然多了起来,食物的需求大增,罗尔的老板急匆匆地抓她壮丁,出海捕鱼去了。”
“噗。”乔轻轻咳了一声,“能对这样乱七八糟的谎话深信不疑,再结合之前罗尔的描述……嗯我大概知道这是怎样一位可爱的女士了。”
果然,乔和玛格丽塔的相见非常愉快。玛格丽塔的存在仿佛把这栋随时都能倒塌、还多少散发着怪味儿的房子变成了一个带着草坪,阳光充沛,被人用鲜花和风铃精心装饰起来的小屋。乔的性格似乎非常对玛格丽塔的胃口,到分别时,玛格丽塔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她把自己最近织好的、最满意的一只毛线球送给了乔。
一口气见完了这栋小破楼中所有的住户,蝎子也开始像乔打听那一场战斗的情况,和其他人的下落。
那时候,乔全程待在船上,倒是有个挺不错的视角来观察全局。他和蝎子详细讲了三刀的背叛,希欧与长老院的对峙,还有趁火打劫的佣兵。
“长老院要夺船,我们就打起来了。他们人数太多,头儿和希欧也迫不得已退回到船上。我就是在那时候瞥见瑟罗非的,她和鹰爪在一块儿,看起来没受什么大伤。”乔努力回忆着,“之后,弱化结界被展开,我也就基本没什么意识了。啧……那次被揍得真惨。”
蝎子一边听,一边把好久没再拿出来的鞭子捏得咔咔作响:“三刀。长老院的库珀里。护卫舰那群肮脏的败类。我记住了。”
“弱化结界加上大量失血的感觉真*。”乔半真半假地打了个哆嗦,“后来发生了什么,其他人都怎么样了,我几乎一无所知,就连南十字号最终覆灭,我也是从传闻里听到的……但我记得希欧那时候看起来不太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蝎子低声说:“他们还在通缉希欧,通缉船长,至少说明他们还没找到他们的尸体。一切都……还有希望。”
“就是这样。”乔一拍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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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的到来让蝎子的压力骤然减轻不少。有这么一个新劳力在,许多在本城采购不到的原料和反应剂都得到了解决。蝎子还算成功地调配出了一份以王后蜂尾针为主料的解剂,汉克斯的伤口终于不再出血了,虽然还看不到明显的愈合,但他的状态明显好转,这几天都能清醒着进食了。
乔非常高兴,连夜就抓了一把小刀又出发了,说这一回要把那个镇子上产出的王后蜂尾针全部买下来。
蝎子一把揪住他有些长了的红毛,气势汹汹地塞给他一袋子银币:“拜托长点儿脑子。你准备用什么去买?你那些小破刀子么?”
乔:“对啊。”
蝎子把递给他的一袋子银币又抢回来,啪啪往人脑袋上甩了两把:“滚滚滚。”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在乔离开的第二天,深夜,这栋紧邻贫民区的小破楼被一支十几个人的军队悄无声息地围住了。他们个个穿着锃亮的盔甲,锋利的刀尖在夜色中闪着寒冷的光。
法师先生的儿子杰克站在最前面。
他无奈地看着蝎子和安娜,耸耸肩膀:“你们和那位通缉犯关系密切,本来就有重大嫌疑。前阵子是我们军团长大人忙,没空理会你们,不然早就该把你们一个个抓起来详细审问了。”
“不过,安娜,你如果肯把让渡书签了,我还可以帮你们再求求情——你们这儿可有不少脆弱的病人,是不是?”杰克装模作样地整了整他笔挺的袖子,“要知道,我在军团长大人那里,还是挺说得上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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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4。16
“我不明白,”蝎子冷冷地看着杰克,“传闻在半年之前,鸟钻石镇的湿水母酒吧就已经有了新主人,装潢全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小。樱桃和纳姬这两个招牌舞娘也因为‘新东家不给足工钱还想揩油’而离开,当初这花边小料在玛蒙城也流行了好几个星期呢。”
那些护卫们下意识对这样的“新主人”发出嘲讽的嘘声。杰克的脸色又红又白,偏偏他一直以文明人、体面人自居,白在鸟钻石镇长了这么些年却一点儿没学会海盗们的花式骂人*,只能颠来倒去地重复“这是污蔑”,“对我人格的侮辱”,“我要去告发这些卑鄙的人”之类的话。
“那么,‘新主人’,事情都过了半年,你却突然跑过来不依不挠地索要授权书。离家半年的脑子终于滋溜一下蹦了回去,你开心吗?”
“还不是因为负责财产登记的都是监察院那些不懂的变通的家伙,连长老的面子都——”
“这是在磨叽什么?”那个小队长警告地看了杰克一眼,不耐烦地用刀尖敲了敲地面,“要干什么都快点儿,直接抓人走了,上头要是发现我们——你来担责任?”
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往蝎子的脸上、胸前看。
蝎子垂下眼睛。
这位小队长比杰克机灵一些,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从短短两句对话中,蝎子机敏地摄取到了几个宝贵的信息——第一,有监察院的把关,湿水母酒吧的处置权还牢牢掌控在安娜母女的手中;第二,监察院和长老院好像有点儿针锋相对的意思;第三,这支护卫队手上并没有缉捕令,他们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收了杰克什么好处,打着护卫队的名义接私活儿赚外快。
加上这么几条信息,现在的情形其实对他们很有利。
……如果乔在这里的话。
如果增加一个战力,蝎子有把握把眼前这些家伙统统揍趴下,然后带上安娜一块儿去监察院哭哭啼啼地告状。实在不行,她还能……
可惜了。
杰克带了一整支护卫队来。十二个武装到了牙齿的高大男人将这个偏僻的角落牢牢围了起来,那个队长模样的家伙虽然一脸不耐烦,但他一直定定地站在距离小安娜两步远的地方——他只要一个跨步,就能弄断安娜的脖子。
这里只有蝎子一个人能打。她护得住安娜,就顾不了后面的小楼。哪怕杰克突然大发善心,纯粹只是把那几个伤病患拎去审讯厅,再原封不动拎回来,阿伦夫妇和汉克斯都得去掉半条命。
蝎子默默地叹了口气。
杰克这是用生命在撕破脸。
在安娜和瑟罗非的描述中,法师这一家有些刻板,有些不太近人情,但怎么也算是一个安安静静、可以愉快相处的好住客。杰克喜欢吹牛皮和攀关系,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年轻人浮躁一点儿算什么大事儿?
但人心是会变的。这个原本只是有些小浮夸、小贪婪的青年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幅让人厌恶的怪样子。
杰克看蝎子和安娜两人久久不说话,以为她们害怕了,脸上就带了点儿得意的神色。他催促道:“我可是大度地把选择权交给你们了,签字,或者跟我们走一趟?”
“安娜不怕,我们签。”蝎子揽过安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另一只手在安娜手心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回头成倍给你要回来。”
安娜趴在蝎子的肩头,发出闷闷的抽泣声。
让渡书很快签好了。杰克收起让渡书,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地冲蝎子和安娜行了一个复杂的晚安礼——他的动作实在不太像样,这使得他看起来像是凭空逮了只不存在的鸡——然后他带了点儿讨好地询问那个队长:“我们去蓝月之角喝一杯?今晚兄弟们都别客气,酒水都记我的帐!”
那队长却一步都没动:“等等。”
他指着蝎子说:“这个人很可疑,还是带回去问一问。”
他的部下们立刻发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声,像一群看到腐肉的鬣狗。
杰克看起来有些为难。他这些年来一直孜孜不倦地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抱大腿事业中,虽然一直碰壁,但他怎么着也练出了几分看人的眼光。蝎子自从来到玛蒙城之后就极尽收敛,但她明显不同于一般女人的,干脆利落的作风和时不时透出的气势,让杰克下意识将她划入了“不好惹”的行列。
否则,杰克也不会磨磨蹭蹭,直到今天才壮着胆子胁迫安娜给让渡书签字了。
队长却没有什么顾忌。他有些鄙夷地看了眼杰克,说:“别扭扭捏捏的,作为检举人,‘审问’的过程你当然有份儿。怎么样,你还要‘包庇’她?”
这“审问”指的是什么,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杰克脸上神色变来变去,最后还是那一丝被队长激起来的欲|念占了上风。他期期艾艾地在蝎子的腰身上扫了两眼,谄媚地冲队长笑了笑,不说话了。
队长一挥手,就有三四个护卫一起走上前,嘻嘻哈哈地去抓蝎子的肩膀。
从刚才队长开始说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