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集中兵力抵抗内湖水师,湖口城内和梅家洲上两岸的炮弹如雨点般射来。他们推算出湘军战船必须经过石钟山下的一座石崖,高矮与舢板相当,便将巨炮拖到崖口,瞄准开炮。一发炮弹击中领先的战船,都司罗胜发阵亡,彭玉麟命令该船返航。
第二艘战船继续前进,也有人中炮阵亡,于是跟随第一艘战船返航。后面的战船不断前进,相继伤亡,不敢后退。
有人说:“现在驱使军士冒着炮火前进,不合兵法。”
彭玉麟说:“自从水陆用兵,到现在已有五年,精锐忠勇之士,已有上千名在这里毙命。湖北和江西,几十万人因此而被屠杀,每当想到这里,心里就如煎熬一般。我们长久受困,如果不突破这个险关,就无法生存。今天就是我的死期,我不会让士卒独死,也不会让怕死鬼独生!”于是加紧击鼓,催促船队前进。
太平军在崖下的大炮发射太多,铜管烧焦了,炮兵也被震死。湘军内湖战船鱼贯直下,开到长江,与外江水师会合。
湘军水师自从1855年初被太平军分隔在外江与内湖之后,历经两年多,现在熬到了这个历史性的时刻。长江上欢声四起,震动江水。沿江的太平军水师顿时处于劣势。湘军水师所到之处,抛火焚烧,太平军战船大部烧成灰烬。
突然,湘军战船被铁网牵挂,篙楫齐动,都不起作用,岸上的太平军又聚集火枪射击。
太平军集中精锐对付水上湘军,没料到埋伏在湖口城背面的李续宾部破空而下。只见旗帜飘舞,号角齐鸣,湘军陆师缘梯攻城,火箭击中太平军的火药库,登时瓦石飞空,墙垒破裂。 。 想看书来
1857年,咸丰七年(17)
岸上的太平军遭到突然打击,晕头转向,全线溃散。
太平军水师残余部队紧急靠岸开炮,又听得山后鼓角齐鸣,再看山下,湘军旌旗蔽地,哪里还敢抵抗,立刻奔逃而散。
杨翼升所部埋伏在下游,趁势截杀,大获全胜。
湘军的三支部队胜利会师。当晚,太平军守将黄文金见势难再守,打开城门,突围逃走。
梅家洲守军见湖口已陷,也弃垒而逃。
湘军缴获几十万颗军火弹药,八十多艘炮船,全部解押到江西内地。
被困在鄱阳湖几达三年之久的湘军内湖水师驶入长江,湘军控制了小池口、湖口和梅家洲,九江城的太平军失去了依托,陆上三面被围,临江一面也被湘军水师控制,完全成为孤城。
此战以后,李续宾升任浙江布政使。彭玉麟加授按察使官衔。
胡林翼接到湖口的捷报,正感欣慰,又听说清军在安徽也取得了胜利。福济派清军击退了攻击庐州的太平军和捻军。
黄翼升所部没有停止进攻,向彭泽推进,夺取太平军的船只。彭玉麟率大队随后跟进,于10月30日夺取小姑山。黄翼升擢升副将。李续宜升为道员。
一时间,湘军在九江周边军势振作。
但是,尽管李续宾对九江的攻坚百计并施,林启容却毫无惧色,率军坚守城防。李续宾仍然无法一举攻克九江。
143
湘军内湖水师脱困进入长江的时候,在鄱阳湖以东,杨辅清率领几万太平军,从景德镇挥师南下,会合安仁、金溪和泸溪的会军,分几路向贵溪进攻。
贵溪由李元度的平江营驻防。太平军奇袭得胜,很快就将湘军赶进城内。二十五岁的平江人朱德树率领水师猛攻太平军,配合城内的李元度固守。朱德树升为守备,晋级都司。
李元度的防守遇到最大的难题,就是城内已无粮食。幸好翁学本在他身边。翁学本冒雨突围,飞奔到广信求助,弄来五百石大米和一千斤盐,外加三千两银子,在水师护送下,运到城里。
有了粮食,贵溪的城防顿时坚固起来。杨辅清攻击了十四天,决定放弃贵溪,率部西进一百多里,奔袭东乡。李定太和周凤山率部抵御。周凤山的营垒还没建成,就被太平军破袭,虎营军主帅远燡战死。
湖北黄梅人远燡是名家子弟,早年进入翰林。祖父承瀛曾任浙江巡抚,归葬时丧礼十分隆重。
太平军起义后,黄梅的民众挖开了远燡祖父的坟墓。远燡发愤,一心想要复仇,便去参见曾国藩。恰遇湘军统帅要回家乡奔丧,远燡便在军中游历。
当时湘军的生活朴实粗豪,哪怕是京官来从军,也要用巾帕裹头,腰上挂刀,学会吃苦耐劳,不敢鲜衣美食。而远燡雍容文儒,舆服华丽,虽然刻苦磨砺,举止言行仍然不同凡俗。见过他的人都很倾慕,感叹道:“衣冠之中自有人。”大家都劝远燡留在幕府。
远燡自告奋勇,要带兵打仗。以前他在朝中多次向皇帝讲军机封疆大臣的坏话,大臣们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只有立下奇功,才能表现自己不同凡响的价值。于是,他招募一千人,自动效力。他认为周凤山是一员老将,可以依靠,便与他的部队驻扎在一起。
太平军到达后,周凤山率先逃走,远燡的新军见前面的军营已被太平军攻破,便全面崩溃。远燡出道第一仗,便全军覆灭,他自己也死在军中。
远燡的事例是个极端的例子。作为一名书生带兵的将领,他志向高远,但刚刚踏上战场,便糊里糊涂地死去。许多人为他在军中的昙花一现而惋惜。
至于周凤山其人,自从曾国藩用他替补塔齐布以后,他已经三次败军,三次罢官。奇怪的是,他的军事生涯,却没有在江西划上句号。人们对这个庸才的容忍,真是到了极限。
太平军对陷入孤立的九江,不敢坐视不管。东乡的太平军西进一百里,攻打进贤,逼近南昌。另一支太平军从崇仁北进丰城,距南昌只有一百多里。鄱阳的太平军向北推进到彭泽。
太平军的这一系列行动,都是为了牵制围攻临江和九江的湘军。但是,湘军对这两座城市已经合围,太平军无法深入包围圈。
11月3日,杨载福率部攻打湖口以东一百里的彭泽,以打击太平军对九江的增援。周宽世率领陆师协助攻击。
彭泽的太平军于11月8日撤走,湘军进占彭泽,乘胜东进,攻破马垱峡,焚烧华阳镇,11月9日攻克安徽望江。11月11日攻克东流,直下安庆,击毁西门外的三座太平军壁垒; 舍城不攻。11月12日攻克枞阳,第二天攻破大通镇的太平军壁垒。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857年,咸丰七年(18)
杨载福的水师仍在进军,于11月15日攻克铜陵。顺流下到繁昌的老县城峡口,见有船只插着清军旌旗。哨探报告,这是红单船,由清军定海总兵李德麟率领。原来,李德麟的水师在这里被太平军的小艇阻截,无法溯江而上,已达七个月之久。军士们骤然见到湘军的旗帜,大为吃惊。
杨载福的水师十天之内转战千里,令人觉得是个奇迹。杨载福去见李德麟,红单船上的军士都来围观,认为这位将领来自太平军占领区,简直难以置信。
李德麟说,他率部攻击泥汊的太平军水师,上面悬赏一万六千两银子,可是攻打了七个月,太平军营垒坚不可摧。
杨载福也不多话,第二天就命令李成谋率部前去攻打。军士们划桨前进,逼近军营掷火。太平军长期松懈,没料到会有敌军开来,在湘军到来时都下跪求饶。湘军缴获一百尊大炮、五艘战船和六间屋子所装的大米,押着俘虏,全部交给红单船。
杨载福这次非常谦虚,对李德麟说:“如果不是李公的部队扼守在这里,我们也无法飞渡到此。”李德麟的军士们大声欢呼。
月初和春刚刚上奏,谎称清军已在泥汊获胜,而到现在才被湘军攻克。江南大营不再提泥汊这件事,把它隐瞒过去。
11月16日,杨载福的水师返航,回到彭泽。
胡林翼上奏说,湘军水师肃清江面,以李成谋功劳最大。于是,清廷给这个二十七岁的芷江人加授二品封典。
彭玉麟的内湖水师,这时已增加兵力,从两个营扩展为十个营,分出八个营驻扎樟树镇和赣州,留下两个营驻扎湖口。
李续宾的部队攻下湖口之后,返回九江城外。他听说临江的太平军奔到了湖北的兴国,便派出部队,冒雪增援,将太平军击退。
胡林翼认为李续宾是难得的帅才,担心湘军开出湖北以后,会受到福济、和春与胜保的牵制,便上奏清廷,请求起用曾国藩指挥江西的军事; 依靠他谋取金陵。文宗不许,命令胡林翼出境指挥。胡林翼复奏说,清查税金与收购粮食是湖北的大政,他请求留在湖北料理。
144
增援广西的几路湘军,在桂林东南部一百里处的恭城会师以后,蒋益澧于11月份下令继续向南推进。在这支部队里,也有曾国荃旧部陈湜的身影。
蒋益澧收到探报:在恭城以南六十里处的平乐,起义军用战艇在水上运粮。他们在平乐以北的二塘圩和沙子街修建军营,据守险要,巩固阵地。
蒋益澧集中兵力攻打沙子街,亲率精兵越过山头,进军枫林和石峡,插入起义军的两座军营之间,从背后发起攻击,烧毁起义军的战艇,攻破了沙子街军营。
然后,他与江忠濬等部分兵为两路,自己绕过二塘圩攻打城南,江忠濬沿水进驻城北。起义军丢失了险要屏障,都返回平乐府城防守。
12月23日,蒋益澧率部逼近平乐城,守军只能依靠火炮防御。黄辅鼎和彭玉山率部攻城,手执大旗,捷足先登,中炮而死。湘军顾不上牺牲者,随后杀进城内,占领平乐。
广西的各路起义军在桂林的东面、南面和北面连吃败仗,势力衰微。起义军各自为营,分别驻扎在柳州、浔州、梧州和庆远,互不支援响应。蒋益澧以精兵攻克府城,声名大振,成为名将。
广西巡抚劳崇光上奏清廷,请求将蒋益澧留在本省指挥军事。骆秉章每月向蒋益澧提供二万两饷银。还增造炮船六十多艘,制造火药七万多斤,招募水师,增加蒋益澧的兵力。
太平军为了挽救九江,在年底从鄱阳出兵,大举进攻湖口。安徽太平军也从长江北岸响应,集结在宿松和太湖之间。
官文将湖###给杨载福,写信给都兴阿,命令他负责陆路作战。都兴阿派多隆阿和鲍超所部杀到太湖,斩杀四千名太平军。
唐训方主动出击,在陈德园大败太平军。杨载福率水师向湖口攻击,李续宜率领五千陆师与彭玉麟的水师会合,分三路直捣湖口,歼灭两万多名太平军。太平军被迫撤到安徽霍山,屯驻霍山以北、六安以西的独山西河口,大有进军湖北罗田和麻城的态势。官文从九江抽出三千兵力抵御。
安徽长江沿岸的太平军,返回池州,再次进占望江、东流和铜陵。
与此同时,江西南部的太平军也发起反攻,从富田北上,包围吉水城。张运兰率凯字营赶去救援,太平军解围而去。
1857年,咸丰七年(19)
增援临江的太平军,屡次作战失利,城内的太平军便打算投降清廷,只是还没跟湘军约定。当地会军害怕被清廷处死,不肯投降。粮食吃完了,他们便挖草根充饥,企图突围逃跑。
不愿返回天京的石达开,于9月间率领几十万大军从安庆进入江西,迅速冲垮清军福兴和李定太等部的拦截,长驱直入,攻克景德镇以南的乐平,又于10月份攻克乐平西南一百多里处的安仁,即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