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余言:
这是十二月三十一日的夜晚,二零零八年即将结束,二零零九年即将开始。
二零零八年发生了哪些事呢,春季的时候地震,夏季的时候洪灾,秋季的时候三聚氰胺,冬季的时候金融危机。还有,就是我离开了你。
这些年来,我走了很多路,经历了很多风景,也遇见过很多人。我以为我早已经能够把你忘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想遗忘你,终究是一场徒劳无功的举动。
我一个人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人潮汹涌。越繁华,越觉得寂寞。大街上有人卖烟花,红的紫的,花花绿绿的一大堆。
我忽然记起初识那一年的今日,你和我一起逛街,买了一把烟花,一边走一边挥舞小小的烟花棒,小小的焰火像是有温度一般映亮了我们的眼眸。
余言,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
余言,和你说这些,并不是后悔离开了你,我从未后悔过。我的身体里面藏着深深浅浅的伤痕,没有任何人能够修补——你也不能。
夜已经很深了,步行街的商店仍在营业,来来往往的人抢购着打折商品。我忽然很想买一双鞋子,我还记得你说过,女人要善待自己,首先要送一双好的鞋子给自己。去年的这一天,你送了我一双匡威。那双鞋子我一直舍不得穿,夏天去凤凰途经一段山路的时候忽然下雨了,我将鞋子取下来拎在手上走在泥泞里,后来它就莫名其妙地丢失了。
从我离开你之后,与你有关的东西,都在渐渐丢失。我真害怕有一天,我连自己都弄丢了。
步行街上分布着五家匡威店,我从最后一家店走出来的时候,得到的答复和前面四家一样,那款鞋子已经停产了。
再也买不到了。像有些东西再也无法返回。
我站在街心广场,抬头看向钟楼。指针指向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响起,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盛放,短促的一瞬间,极为璀璨,转瞬黯灭。
烟花的灰烬被风吹着落在我仰起的脸庞上,冰凉凉的一片。用手一摸,才发现是泪水落了下来。你看,我依旧还是这么爱哭。看电影会哭,看书会哭,听歌会哭……想念也会哭。
余言,我想你。
颜晴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颜晴:
这是二零一零年的十月。我在星城,这里的天气时冷时热,你那里呢?
我的生活日渐安定,那些过往的青春,那些漫长的等待,那些无尽的喧嚣在岁月中一一尘埃落定。
你给我写的每一封信我都保存着,从二零零一年到二零一零年。初次相识的甜蜜,恋爱之中的甜蜜挂念,以及到决绝的分手,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年少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但我却并不懂得如何去爱,只想在你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后来,终于明白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尽管,世间万千的变幻将我们分两端,我还是这么的地挂念着你。有的时候,我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太在意了忽略了自己,我已经不再是我。
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是我一生的荣耀。没有你的日子,那些在生命中闪闪发光的记忆,照耀着温暖着我的余生。
我把一生最美的时光都寄给你,只希望能够填补岁月在身上划下的伤痕。你未遇见我之前,所经历的痛苦不堪我无能为力;你遇见我之后,我要给你平安喜乐。
亲爱的亲爱的颜晴,亲爱的亲爱,无论你有着怎样的过往,灰暗的,惨烈的,又或者你做过怎样的错事,你都不必自惭形秽而疏远我,我仍然爱你,并胜过所有。
可惜,天意弄人,最后换来的结局依然是:
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你不属于我。
十年之后,我不认识你,我不属于你。
你仍然藏在我心底最温柔的角落,只要想一想你,我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会遇到比我更爱你的人,抚平你所有的伤痕。那么,我对你的挂念也会少上那么几分。
颜晴,珍重。
余言
二零一零年十月二十六日
我把时光邮寄给你(上)(1)
我的名字叫做余言。问余何适,廓而忘言。
我出生在南方的一座城市,城里古旧的街道里生长着法国梧桐。高大,挺拔,茂盛。我从出生之后到十八岁都在这里度过,我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甚至担忧,我的一生是不是都要在这座小城度过,直至老死。
我能想到唯一离开这座城市的方式就是高考。
二零零三年的秋初,经历漫长的二十三个小时的火车旅途之后,火车停靠在L市火车站。
我拎着巨大的行李箱下车,我的爸爸余云朗跟在身后。站在站台上,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蓝云白,笑意忍不住从唇边流了出来。这一切,和想象的模样似乎都不一样,记得地理课本上的描述:L市是重工业城市,也是全国大气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一。
余云朗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们直奔J大而去。出租车行驶在路上,穿城而过的河流两岸如今已经成了重要的旅游景观,我摇下车窗向外张望,河风猛烈地灌入,吹拂着面颊,带着河水特有的泥土气息。
出租车几经转折,渐渐远离河岸。恍惚间,出租车已经停在了J大门前,校门前被车流和人流围堵得水泄不通。
校门的两侧是新生招待处。一眼看过去,土木学院,机电学院,环工学院……却没有看见艺术设计学院。
在学校主干道第一个交叉的十字路口,向左边延伸出去后,是钟楼广场,由校友捐建的钟楼。钟楼下面也有一批新生接待处。也就是在那里,才找见了艺术设计学员队的新生接待处,旁边是经济管理学院外语学院之类新成立没几年的小院,统一被发配到了这里。
当初填报艺术设计学院的私心之一就是美女会很多,果然不愧是艺术设计学院,新生接待处聚集着一群美女。
在学姐的指导下拿出通知书之类的填了登记表之后,旁边一个戴着眼镜显得有些瘦弱的男生看了我的登记表之后说,“嘿嘿,老乡呢”。
他带我去公寓,一边走一边向我介绍些大学里面的景物,他指着那些用红色砖墙盖成的房子,说,这边是学校最老的教室,我们都把它称做红楼。喏,这个地方是食堂,你们可以在这吃饭,不过学校后面还有很多小饭店,那里的饭会比这里好吃一些……
我边走边好奇地看着,这就是我将在这里生活四年的大学。刚从压抑的高中解脱,我像一只脱离樊笼的鸟,觉得一切都是新奇的。
办好入住手续,老乡说他还要去接其他新生,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让我有什么事就去找他。
我和余云朗在寝室放好物品,在校园里四处闲逛,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气喘吁吁地喊,“同学,等一等,等一等……”
我依旧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反正不可能叫我,刚来,又没人认识我。突然,有人一把拉住我,我转过头,是刚在新生接待处指导我填表格的学姐,她正弯着腰气喘吁吁,“同学……你的通知书……”她扬了扬手上的大红色的通知书。
我疑惑地接过来了,我的大名赫然在其上——余言。不得不说,在普遍都是用纸做通知书的时代,J大已经用图片做通知书,并过塑处理,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牛B闪闪,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看见这份通知书通常会误以为我们学校特牛叉。我一个考上名校的哥们,看见我的通知书,都自卑得不敢把自己的通知书拿出来。
对面的女生扶了扶脸上的眼镜,“刚才你在新生接待处的时拿出来忘记带走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把时光邮寄给你(上)(2)
“谢谢学姐。”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有些尴尬。
余云朗在一旁数落我:“看看,都念大学的人了,还丢三落四,名还没报完呢,通知书丢了咋办?”
学姐关切地一笑,“下次小心些呢”。
我说:“谢谢学姐。”
她狡黠地一笑:“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说:“学姐。”
她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走了。
余云朗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喂,什么?你来了?你来了……在哪呢?校门……”余云朗招呼着我跟他走。我跟着他的身后,向着校门走去。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辆白色别克君威旁边,冲着他挥了挥手,余云朗挂掉电话迎接了上去,重重地擂了对方一拳,“嘿!老同学!”
早前听余云朗说过,他有一个同学在J大。新生报名,我难得开始独立,根本不想任何人陪,这么大的人了,报名还要人陪,我觉得有点丢人,不过余云朗以“会见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为由,死活跟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心中那一点微小的愤懑也消失了,他们真的看起来是多年未见的朋友,那一拳擂下去,不会像握手那样显得生分,也不会像拥抱显着那样亲密,是最熟悉的朋友才有的默契。
余云朗招呼我上前来,手搭在我的肩膀,好像我依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这样可以保护我一样,其实,我现在的个头都已经比他高半头了。他说:“秦仪,这是我儿子余言。”
“秦叔叔好。”我招呼道。
他微微点了点头,颔首示意,打开车门,“走,去吃饭”。
去了学校附属的三星宾馆,落座之后点完菜,余云朗和秦仪在叙旧,从言谈间得知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未见,聊了一些旧日同学的去向和各自的近况。
我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发短信,“颜晴,我到了”。
秦仪的目光忽然落在我的身上,“余言,你是艺术设计学院的学生吧?”
“嗯。”我抬起头回答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头发比较长,出门在外陌生人通常搭讪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学艺术的吧?”但是为了新生开学低调的华丽,我特地剪了长发,还戴了顶帽子,翻箱底找了一套比较正常的衣服,结果还是被对面这个戴着眼镜,一丝不苟的人一眼看穿。我几乎又要自恋地以为,我浑身上下散发着艺术气质了。
秦仪把手上的烟头在烟灰缸里面摁灭了,“我去年由土木工程学院调到艺术设计学院,做了一年多院长,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不是艺术设计学院的学生”。
我有些惊讶了,想不到余云朗的同学居然就是艺术设计学院的院长。完了,完了,我悲愤得几乎要吐血了——我千里迢迢来到大西北,还是没有逃出余云朗的魔掌!
秦仪问我:“怎么想报艺术设计学院的广告专业呢?”
“比较喜欢广告,觉得广告每天都需要创意,不像其他的工作,每天都在重复相同的事情。”我倒不是故作腔调,而是真的这样觉得。
秦仪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微笑,他扫视了余云朗和我一眼,开诚布公地说:“我们J大是理工类学校,近年来为了发展成综合性大学才开设了艺术设计学院,我们的广告专业很弱,你的分数过了重点线,完全可以去念国内最好的广告系。”
秦仪说的确实是实情,若真想学广告,不应该来这里。这样的理由,连我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可是,真正的借口,如果我说出来,余云朗一定会杀了我的心都有。我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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