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寨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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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寨女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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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楼到底层,我掏出钥匙,打开配电箱,关掉闸阀,突然间整幢大楼漆黑一团,但院子里仍然人声沸腾,忙点起火把、蜡烛。这些土八路绝大多数没见过张广才,只见一个黑不溜秋中年老农捧着“电台”跟着一位极俊俏姑娘后面,谁都不愿多瞧他一眼。而在我面前用火把或蜡烛晃来晃去,大家都蜂拥而至,把我团团围住,都争先恐后目睹这位连鲁司令都垂涎“铁美人。”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我看时机已到,就信手塞给他手心一团纸,夺过“电台”,用脚踢了他一下,他早已会意。就乘乱之际一蹲,钻出人圈,猫着身子蹿到围墙跟前,纵身一跃飞出大院,溜之大吉……

    我环顾张广才已经消失,就把手中的“电台”往一名造反派怀里一掷,一头钻出人圈……

    当我逃出鲁冠方的魔掌以后,拐弯抹角地穿街走巷,来到大桥客栈时,张广才已经洗了澡,更换了衣服,整整齐齐地坐在客堂里。华生和翠花见我进店,如视佳宾,忙于做饭烧菜。等我梳洗更衣后出来吃饭。这二十多天以来,我们用饼干白开水充饥,现在好不容易享受到一顿好饭。张广才心情特别好,喝了一大碗米酒后还吃了三大碗饭。饭后,我们来到翠花寝室商量对策。华生说:“现在全城戒严,到处都张贴着有张书记相片的通缉令,恐怕一时出不了城!”

    “我等既然能闯出虎狼关,难道还怕几个毛贼不成?问题是到那里落脚比较安全?”我想了许多方案,但没有一个是万全良策,这就意味着我们面前已无安全可言。但事情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通禅师父那里可否暂时藏身,待风头过去再转移到乡下。

    “还提呢,南华庵也已被砸烂了,所有文物、古迹洗劫一空。可怜的美人儿活观音被迫天天游街示众,在摄氏四十多度青石板路面上赤脚行走,烫烂了脚板!”

    我听了心里很沉重,一直藏在我心底的白马王子不知这晌如何?就问:“你们知道李一帆的下落么?”

    华生立即叫翠花从箱底拿出四百元和信递还我:“通禅师父一直把这包东西供在佛龛之下,李先生云游四海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她风闻红卫兵破四旧、抄庙宇,怕有闪失就亲自送回来了。真对不起,我没有办好这件事,深感到不安,当时我是向你打了包票的。”

    “你已做到仁至义尽了。”我把信和钱原封不动地交还华生保管:“拜托了,烦你经常到庵里看看,如今李一帆远航天涯,不知牛年马月才能回港,而王欣怡则断了香火后不知如何生活,她可能比李一帆更需要救济,你就把这笔钱交给她,以解燃眉之急。”

    “你真是菩萨心肠。我照办就是,不过,我们一家与通禅师父交好,有什么难处我们也会帮她的。如今你也流离失所了,今后生活没了来源,我的主见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不妨,戴书记那次见我病倒在客栈给我一笔钱还没有动过,这些年的月工资我也剩下一部分,足以维持几年的。”我再掏出二佰元钱交给张广才:“你得出城避避风头,这些钱也许你在路上用得着,我们患难之交一场,权当同舟共济吧!”

    “那怎么行呢?你自己比我更重要。”

    “这钱一部分是我被收监时补偿的弗用。不是你主持公道的话我能领得到吗?再说这是给你逃难时应急用的,日后官复原职,别忘掉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是了。”

    这铁汉竟动了感情,连面对造反的刀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战斗英雄,现在一个小丫头面前眼圈都红了,伸出颤动的双手接过我的钱。其实他口袋已无文分了:“只是我欠你太多了,日后如何报答你呢?”

    “今后官复原职,多为百姓讲句公道话足矣。”眼看天快亮了,但还没有想好藏身之处,万一造反派们到客栈来搜查怎么办?张广才站起来就要走,我一把拉住:“这里僻静,店里又没有客,我们都很累了,不如在这里呆上一两天,待风声小了,你到我家住几天,我家在三江口月亮湾,单家独院的,有我母亲给你望风,保管你万无一失!”

    当夜,我把他安排在我睡过的小房间里,翠花支走了丈夫,我们合铺美美地睡了一夜。

     

 十五



    现在红总、钢总明明知道张广才埋伏在播音室里,只要三家联合,捉拿一号走资派垂手可得。可没想到百万虎师鲁司令无视红总和钢总存在,竟然单方面接收广播站红太阳造反兵团“投降”,使全市最大当权派和小淫妇落到他的手心进行明斗暗保,独享其成。愤怒的红总、钢总立即举行大联合,宣布《婺江市红钢革命联合阵线》誓死与百万虎师血战到底,从保皇派手里夺回张广才,批倒斗臭,再踩上一脚,以夺取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

    鲁冠方一失脚足成为千古恨,他本来已作了全面部置,十面埋伏并准备大批火把,利用接受“红太阳造反兵团”献电台加盟之际,一并把张广才和铁美人抓获,当夜就招开批斗大会,以达到“挟天子令诸候”,进而群临天下的目的。但可惜,前来献“宝”的是播音员和一位老实巴脚的农民,张广才迟迟没有出现,难以动手,谁知那个农民就是化了妆的张广才,小淫妇则运用美人计扰乱人心,趁机双双溜走。只得哑巴吃黄连。但他脑子一转,立即命令敢死队夺取播音室,继而占领了整幢市委大楼,并佯称一号走资派和“小淫妇”都已掌握在自己手里……

    由于百万虎师独霸了市委大楼,并宣称抓到张广才和“小淫妇”这就激怒了刚刚成立的“联合阵线”,彼此形成严重的对峙。联合阵线立即召开誓师大会,并公开向百万虎师宣战。婺江文化大革命终于从与走资派矛盾滑到派性泥坑。形势急转直下,大规模的武斗一触即发。婺江市人民面临生死挑战。

    通过短短的半个月的准备,从百万虎师已在大楼门口和各层所有窗口都修建了防御工事,伸出迫击炮,小钢炮,轻重机枪和长矛大刀。鲁冠方还把临时指挥司令部搬进播音室大铁门内,居高临下指挥战斗。

    联合阵线也把指挥部迁到离大楼不足三十米的地下工事,把上万红卫兵持枪举刀在大门外叫阵,并从市效钢铁厂拉来十多辆全付武装敢死队,准备与虎师决以死战,这一车队由一辆坦克开路,转盘上架着机枪,卧着机枪手,浩浩荡荡往城里开来,车队满载着三百精粹敢死队战士,他们将担任突击主攻任务,捣毁播音室,活捉张广才。

    “阵线”还从西郊农村拉来十二辆拖拉机稻草、豆桔,堆积在大楼底下浇上二十公斤汽油,只要划根火柴,就会变成火海,把大楼化为一堆灰烬……

    “鲁冠方,你这个草包司令,色魔,强奸犯,看你同张广才合用一个淫妇,还能快乐几时?我们端你们淫窝来了。”院子里阵线人员谩骂着,个个摩拳擦掌,钢牙咬得咯咯响,形势非常危急。

    “有种的就点火烧吧!就凭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鼻涕将军还能打天下?还早着哩。我还是劝你们回去吃饱他妈的娘奶再来较量吧!”鲁大胖子从大窗里探出身来,得意忘形:“哈哈,你们再不点火就来不及了,等着你们为自家兄弟哭丧去吧!”

    “点火!烧毁大楼,看这个保王司令和他的主子,淫妇还往那儿逃?”汹涌的怒潮从阵线战士心头涌出,他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人山人海,刀枪林立的大院突然乱了,原来红钢联合造反兵团总司令已无胆在几百全副武装的战士前呼后拥地保卫下进入前沿阵地,一见到李一帆就声泪俱下:“这下完了!”

    “大丈夫临危不惧,为何如此惊慌?”李一帆满腹狐疑地问道。

    “我们最精粹三百敢死队,中了三千虎师的埋伏,在肉搏中因寡不敌众,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你,你当初不听我的话,轻举妄动……”李一帆脸都气白了。

    原来这三百敢死队是从几十万红卫兵中挑选出来的,专经特殊的训练,是保卫设在钢厂联合阵线司令部的,当初已无胆就想调遣去捅虎师占据市委大楼,李一帆坚决不同意,提出火攻方案,也只不过造成兵临城下意思,逼他下来谈判,促成阵线与虎师联合,共同揪斗走资派,可现在三百多敢死队坐满了十几辆卡车。用坦克开道,浩浩荡荡开过大桥,明火执仗攻打虎师,这怎么不引起有过丰富作战经验的鲁冠方注意?他诡计多端,自然将计就计,设下圈套,请君入瓮。

    “血债必须用血来还,弟兄们为我们死难兄弟报仇!”已无胆这位炼钢车间主任扒了衣衫,露出浓密乌亮的胸毛,站到工事顶台上,发疯似的一声令下:“点火,攻楼!”

    “不!不能!我们是仁义之师,千万不可伤人毁楼!”李军师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这是国家政府机关,日后要负法律责任的!”

    “什么机关、法律,我们三百兄弟都被他们捅死了,连司机脑袋被斧辟开,流出白花花的脑浆,那血都流成河,染红婺江,机关、法律能还我公道么?他对我不仁,我就对他不义,烧死鲁大胖子,活捉张广才!”

    “眼下我们已没有退路,不进则死,革命的红钢战士,给我点火!”

    “不能,我实话告诉你们吧,被鲁先生劫持的不光是张广才,还有我的学生梅玉芳,我以师长之尊有义务保护她,她是无辜的?”李一帆见有人去点火,就拼命抢先一步,倒进柴堆上,嚎啕大哭:“你们当中有的是我的学生,你们要烧,先烧死我吧?”

    联合阵线中的汤溪中学红卫兵都呆住了,他们迅速采取行动,把几个持火把的原钢厂战士团团围住,没有一位敢冒然冲出去点火。就在万分危急关头,从播音室大窗里又伸出鲁大胖子得意忘形的嘴脸:“我告诉你们一个特大噩耗,你们三百余十名敢死队已魂归西天,我在这里表示哀悼,同时感谢你们的已司令,给我送来如此大的礼物!坦克、大炮、枪支弹药我们收下了,不过那枉死大桥上三百多具遗体理归原主,你们自己去收尸去吧!你们不是要报仇吗?时候到了。张广才和小淫妇都关押在我这里,你们想不想见见这位全市空前绝后的铁美人吗?不过她已成了我的压寨夫人,你们别想活着得到她,让她来活祭你们三百多枉死城里冤鬼吧!快点火烧楼吧!还愣着干什么?”

    联合阵线司令已无胆再也无法控制暴怒,一把夺去火把掷进柴堆,随着轰隆一声蹿起三丈多高的烈焰,大约烧了半个小时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爆炸声,八层高的市委市府大楼就一塌到地,惨不忍睹……

     

 十六



    一九六五年春上,李一帆自从被学校宣布除名以后,没有半句怨言。也没有向组织、向行政提及任何要求。他已经具备了自信自制和坦然处之的学者风度,只在穿衣镜前换上一件灰色的长衫,梳了梳头发,提了一个装着全部家当的藤篮,带了把西湖竹伞。从容地走出大门。在门口站了片刻,掏出一方绣有“铭心”素绢,擦了擦金丝眼镜再戴上,再回首看一眼“婺州第四中学”汤溪中学的改称六个字。好像向学校道别,也像向自己的墨宝说声再见。至于他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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