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些儿。”软玉嗤的笑了道:“好!好!你骂我。我这会子要睡了,不来和你算账,回来我问你,谁的骨头轻呢?”说着便朝里床睡了。
闭着眼,安了一会神。忽觉得有人伏在被上,睁眼看时,却是宝珠。刚要开口,却被宝珠捧着脸儿,嘴对嘴的度过一颗东西来。软玉吮了吮,却是豆蔻,便笑了笑道:“他们呢?”宝珠轻轻的道:“蕊妹妹嫌你有酒气,和婉姐姐睡去了。”软玉道:“什么时候去的?怎么我没听见?”宝珠道:“你睡熟了,他们刚过去呢。”软玉又道:“你怎么不回屋子睡去?”宝珠笑道:“我屋子里出了鬼了,我怕去睡,今儿仍就睡在这里。”软玉道:“睡在哪里?”宝珠道:“你想我还有哪里睡得?”软玉笑了笑道:“既这样,春妍想必和笑春睡去,墨香和书芬呢?”宝珠笑道:“不知道睡在哪里。蕊妹妹的笔花、砚香往我屋子里睡去了。”
软玉点点首儿,见宝珠还伏在被上,因道:“伏着不吃力吗?你便这边躺躺,我和你讲话儿。”宝珠笑了笑,便顺势儿在被外面和软玉一个枕儿靠了。软玉道:“我告诉你一句话儿,你怎么谢谢我?”宝珠道:“什么事这样郑重?你讲了我便谢你好东西。”软玉道:“你可不要告诉人。我告诉你,你前儿下晚子便回来了,我家老太太和你太太给你说亲呢。”宝珠听了这句话,便不高兴道:“又是谁家的女儿,又来打叉了?”软玉笑道:“你不要急,听我讲呢。咱们老太太说蕊妹妹年纪长了,外头又没得好哥儿们,想给你呢。”宝珠笑道:“我们太太怎么说呢?”软玉道:“太太说蕊儿果然长的可人。我也想呢。只是咱们家婉儿,却苦恼的很,又没得爹妈,他叔叔婶婶又不疼他,现在在咱们家里,还没得什么病痛,前儿咱们家三太太做媒,说把婉儿给了宝儿,我也很有这个意思,只宝儿现在不肯长进,我又不好和他婶子提亲去,所以搁着。我们老太太听了这话,便道:我也早经想过,婉儿总是你家的人,不过没听见你们讲起,我当是有什么缘故在里面呢。若说宝珠儿不长进。这句也太过分些。我眼睛里见的哥儿们也多了,要照宝哥儿那模样人品,那模样才貌,我却一辈子没见过第二个,所以才把我们蕊儿提亲。照这样,何不竟把婉儿定下了,再讲我们的蕊儿。”宝珠听了,便兴高采烈的道:“那么太太怎讲呢?”软玉道:“你太太却也不好讲了。倒是我们老太太还缠七缠八的,说要替婉姊姊作伐呢。”宝珠点着头,心里美满的了不得。忽向软玉道:“你老太太怎么不先给你提亲,倒给蕊妹妹说呢?”软玉道:“我也不晓得,我正要问你呢。”宝珠道:“怎么问我?”软玉冷笑道:“我不问你问谁?你回头想想瞧,去年我在惜红轩住的时候,你怎么讲的?现在有了婉姊姊,便多了我们。可知道我起先也是现在的婉姐姐呢。”宝珠自觉惭愧起来,便道:“我的心总只有一个。但是我这个心便向镜子一般,不拘什么事,什么人,总明明白白的嵌在里面。再不昧了一点,也没有什么彼此分出来。”软玉道:“可不是呢,你自己拿心比镜子,正比得很是。谁在你面前,你便照谁在里面,回来又换了个人,你这里面又换了个影儿,前头照的那个影儿,便无影无踪的了,再也不留点规模儿在里面。要除非那人再来到面前,才又显出来呢。所以那些呆子自然猜不透你,只道我得了这面镜子,便有个我的影嵌在里面。今儿照照果然在里面,明儿照照也果然在里面,哪里知道他转过背儿,你又把别人照里面去了。”宝珠被他说的没得说了,便道:“你不信也罢,你拿把刀儿与我剖出来给你瞧,只怕凡是我的姊姊妹妹,没一个不嵌得深深的在里面呢。”软玉道:“你的心又不是个橄榄核儿,便好雕人儿的,你要剖,你剖给你的亲姊姊瞧去。”宝珠听了这话,便一骨碌向被里钻进去道:“你不是我的亲姐姐么?”软玉一手推他,一边向里床躲去。宝珠却笑着搂的死紧的道:“你说,你可是我的亲姐姐?”软玉怕痒,早笑得一团儿似的,应道:“好弟弟,亲弟弟,你凭说罢,你不要这样窘我。”宝珠才笑着放手。
忽间壁婉香唤道:“宝弟弟,你怎么还不睡呀?夜深了呢。”宝珠笑着应了一声,便舍了软玉,走下床来。软玉道:“慢点儿去。你瞧把我的被搅得这样,给我盖好了去。”宝珠便替他盖好,又在被上扑了扑道:“我去了,明儿会罢。”软玉点点首儿,宝珠才回到婉香后房睡去。
一宿无话。到了次日起来,婉香和软玉等都尚未醒。因叶家的丫头们都在屋里,不便进去,便走出到自己屋里来。见春柳儿还蓬着头,在天井里扫落下的蔷薇花片儿。见宝珠进来,因道:“爷怎早回来了?”宝珠点点首儿道:“袅烟可好些么?”春柳儿道:“今儿起来梳洗,光景好些了。”宝珠听了,便走进屋子,到袅烟房里,见晴烟正替袅烟梳头。见宝珠来了,便都站起来请安。宝珠向床沿上坐下,问袅烟的病,见好些了,便很放心坐了会儿。
忽想起昨晚的事来,便唤春柳儿进来,同到自己房里。向书厢里捡了几卷新做的诗稿儿,叫春柳儿送东书房石时看去。春柳儿接了,便到自己房里掠掠头,捧着去了。宝珠便仍到袅烟房里来,把老婆子们差遣开去,向晴烟问道:“这几天我没回来住,我知道春柳儿闹的不成样儿,你们总知道底细,讲与我听听瞧。”袅烟不懂道:“什么?我倒没知道呢。”宝珠道:“你病着,自然管不到这些。晴烟总知道。”晴烟一面替袅烟挽着头,一面冷笑道:“爷怎么不问他自己,倒问我呢?”宝珠道:“你不知道,我若兜头问了他,他未必一口招承。回来这事弄大了,倒带累你们多不好看。昨儿我回来,分明见一个人影出去,像是小厮的样儿,不过不知道是谁。后来我到房里,又看见地下有一块帕子遗着,我刚看见,春柳儿早把灯吹熄了,等他点了灯进来,帕子便没得了,这可不是他弄鬼么?我床里的枕头歪在一边,你想还有什么好事?你不替他瞒罢,你告诉我,我也不难为他,只把他赏了那个小厮便没事了。”袅烟听了气道:“好呀!怪道人家说我和小厮们兜搭呢,原来是这个小娼妇坯子干出来的。这会子明白了,爷替我作个主儿,给满屋子人洗洗身子。”宝珠一面劝着袅烟,一面问着晴烟。晴烟道:“要说是哪一个小厮,我也不知道。但是爷的小厮,只花农和锄药两个进出。前儿爷出了门,锄药是跟了去,跟了回的。只有花农,那日爷还没有回来,他便送玫瑰花儿来,想来他早回来了。但这事几时起的,我也不知道。总之爷出了门,这屋子里便有响动。”宝珠笑道:“这便是花农干的事。怎么他们干到我床里去,也太胡闹了。”袅烟笑道:“那些鬼精灵的东西,他哪一着儿不想到。他想别处玩去,总要被人撞到的。只爷房里,爷不在家是没人敢进去的。要只有早晨进去洒扫,也是他自己的职份。便有时别人替他收拾去,也不过一刻儿便出来了。” 宝珠点点首儿道:“也罢,我自有主意。”说着便站起来。袅烟问哪里去,宝珠道:“我往园子里去去便来。春柳转来,叫他到洗翠亭来便了,我问他呢。”袅烟应着,宝珠便出去了。正是:
人情到底原非石,孽网相缠绝似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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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情公子撮合小鸳鸯 婉姐儿邀赏大富贵
却说宝珠和袅烟说了出来,径到穿堂上喊了花农,同到园里来。花农并不知道什么,一路的凑趣儿说好听话,宝珠随口应着,径由石桥走到洗翠亭。叫花农开了门,便进去向炕上坐下,半晌不语。花农弄得不懂起来。忽宝珠放下脸道:“狗才!还不给我跪下!”花农见宝珠生气,都管是没什么好意思的,便连忙跪下道:“奴才没干错了事儿,爷怎么生气了?”宝珠哼了声道:“你还强嘴呢?给我打二十个嘴巴子再讲。”花农不敢违拗,便自己打着,数着,分两面打齐了。宝珠道:“我问你,昨晚子在我屋子里干些什么?”花农诧异道:“呀!小的没有到爷屋子里去来。”宝珠冷笑道:“你还赖么?你可知道春柳儿寻了死呢。”花农听了这话,便把脸急白了。心里一痛,眼泪儿不知不觉的吊将下来,便一字儿也说不出了。宝珠见他这样,便也心软了,叹口气道:“这会子太太要拿你呢,你怎么处?”花农满心一想,这事料想春柳儿已经招承了,如今他为我死了,我也只有一个死。横竖回来被太太拿了去,总是一个打死的分儿,不如告诉了爷,便投了池水,做个有名有实的鬼,倒也爽快。想定了主意,便道:“爷既知道了,也不必问了。春柳姐既然死了,小的也不愿活着,只求爷这会子便把小的打死,省得自尽。”宝珠听了这话,倒被他呕笑了,忙又忍住道:“倒讲的容易呢。”花农见宝珠露了个笑影,便放下了心。知道春柳儿没死,便连连的磕头道:“总求爷作个主儿。”宝珠刚要说,瞥眼见春柳儿远远的来了,便截住道:“住了。你给我在这里跪着,我去去来。”花农连连的磕了几个响头。宝珠不理,便走将出来,向石桥上迎向春柳儿面前去。
春柳儿见了道:“爷怎么大清早起,便跑到这里来?可不要冒了风呢。”又道:“爷喊我来什么?”宝珠笑道:“我给你瞧件儿好东西。”说着便携了春柳儿的手,走进洗翠亭来。春柳儿眼快,见花农跪着,便吃了一惊。宝珠指着花农问春柳儿道:“这是谁?”春柳儿知道事破了,便红了脸,一声儿不言语。宝珠却把花农扯将起来,把手交与春柳儿道:“你们两口子自己商量着,这事该怎么处?”两人多红了脸,低下头去。宝珠笑道:“还害什么羞呢?你们自己讲来,打算怎么样个了局?终不然一辈子到我房里玩去不成。”花农便跪下道:“总求爷开恩,作个主儿。”春柳儿也跟着跪下了。宝珠笑道:“起来罢。我便给你们当个和合马儿罢了!花农,你回去对你爹讲明白了,我就把春柳儿赏给你罢。只是春柳儿年纪小着,我不能对太太讲,说把他配人。回来府里的人,又千百口子的议论我,不成个主子了。”说着便向春柳儿道:“我只有派你个不善伺候,和我拌嘴的错儿,撵你出去的呢。”春柳儿含着一包眼泪谢了宝珠。宝珠又道:“回来袅烟他们说你几句,只有咽下去的,本来是你错了,可不要又拌嘴。闹出去,连我也丢了脸。”春柳儿应着,便磕个头站起来。花农却还跪着。宝珠道:“还为些什么不起来?”花农磕头道:“小的实在没有钱娶亲。”宝珠笑道:“我给你们断拢了,倒还问我要钱,只怕真个打到官司,你还要花钱呢,哪里有倒贴钱的道理。也罢,你去帐房里向葛师爷领一百两银子去,出我的帐便了。”花农便磕了个响头,才站起来。宝珠便归自己去了。 这里春柳儿也便要走,花农扯住笑道:“好妹妹,慢点儿去,这会子你是我的人了。你讲几句真心话儿,我听你还是爱跟着我,还是爱伴着爷。你若爱伴着爷,我便忍耐几年,你只伴爷去,横竖爷总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