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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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缘-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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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金师爷、陆师爷送礼进来,请爷瞧这单子。”宝珠接来看了看,便点了几样叫收了。请大奶奶开发去。晴烟刚去了,又转来说:“外面当差的和管家们,在二厅上候爷磕头去。”宝珠连连摇首道:“算罢,算罢,谁讲究这些来。”晴烟笑应着传出去。

    一会子花农来回说:“叶府里大爷和二爷来了,请爷道喜去。”宝珠皱眉道:“这两个磊块,又来惹人厌了。你去请石师爷代陪一会儿,我便出来。”花农答应着下来,出了园子径到东书厅来,请石时。

    石时应着,便换了公服,喊许升提着烟袋出来。一路想道:“听说这两位爷有些呆气,我只没有见过。今儿且和他谈谈瞧。想着已到西花厅门首,见站着许多红缨帽子,挺胸凸肚的叶府管家,见石时进来也不理睬。石时走到卷篷下,锄药看见便扳了声说:“石师爷来了。”石时进去,见那叶用和叶赦迎上来,和石时行过礼。问了石时的姓名,石时讲了。一面打量那叶用兄弟,都穿着刻丝花衣,戴着纬帽。叶用是三品服式;叶赦是五品服式。那叶用和叶赦见石时是金顶子,便不把石时放在眼里。石时让二人上坐,二人也不推让,便大模大样的坐下了。叶用因问石时道:“三爷可在府里面?”石时道:“在府里呢,这会子光景往宗祠里拈香去。所以屈二位暂坐一会子。”叶用又道:“师爷到这边府里几年了?”石时回说:“才三月间进府里来的。”叶赦道:“葛亮翁可在府里,怎么不见?”石时道:“葛亮翁还定前儿辞席出去了。”叶用忙道:“你倒没知道,敢为什么事儿?”石时说:“也没什么讲究,光景葛亮翁另就上席去了。”叶赦坐的与石时近些,因向石时要手里的扇子看,石时便递与他。叶赦看是李冠英写的,上款称是年兄。便吮嘴嚼舌的,脸上起了许多怪物递与叶用看道:“这不是咱们先生写的吗?”叶用看了也觉怪异,因向石时道:“这位先生敢是去年的解元公么?”石时道:“是。”那叶赦道:“那么足下敢也恭喜过么?”石时道:“是去年侥幸的。”叶用道:“想来总是高标的了。”石时道:“侥幸了,也讲不得名次,兄弟已经低了,是第三。”叶用兄弟听了,连忙站起来说:“失敬!”石时暗暗好笑。

    刚坐下,外面报说:“三爷来了。”叶用等便都站起,见宝珠戴着紫金冠,穿着刻丝亮纱袍子进来。便互相请安道喜。宝珠让三人坐下,又道了谢。管家送茶上来。宝珠坐定,因道:“今儿又劳两位的驾,小弟委实不敢当。尊大人在府上么?”叶用道:“家大人还是前月进京去的,所以今儿太太着愚兄弟过来道贺!并说舍妹在府打搅,一切要三哥和府里太太费心。”宝珠谦了几句。因见叶用换了顶珠儿,打量着花了几个钱捐了官了,心里暗暗陋他。却故意道:“大哥是几时恭喜高升的?光景即就有好消息吗?”叶用见问,便兴高采烈起来,道:“兄弟这个功名,才是前儿蒙会典馆里保的。三哥不知道,现在会典馆里保举很优呢。像兄弟头里原是个即选知县,去岁蒙令亲沈左襄少师替保了个免选本班,以知府用。这会子总裁大人又替保这个免补知府本班,以道员用。兄弟本来满拟明岁乡试,中这么一中,也不稀罕这点儿功名。那总裁大人定要给兄弟保这个,说照兄弟这样才干,仕途里很有出息。明年说要开博学宏词科,再给兄弟保上一本。那考了出来,不是赐同进士出身,便是授职翰林院,可不比外面乡试快当呢。现在家大人进去,又替兄弟加一个二品顶戴去,光景再几天就有部照转来呢。”说着得意的了不得。叶赦却一声儿不言语,像很气不过的样儿。

    宝珠听着,暗暗好笑,却也不回他一句话。叶用又道:“像三哥这样才干,何不如此去搅搅,况且又有这个世爵,不较兄弟更快当呢。”宝珠笑道:“现在讲到出仕,那里是为国家民政起见,无非为几个钱。偏兄弟有一个毛病,莫说见了钱要呕,便听见个钱字,耳朵里就像灌了什么腌脏东西似的。若讲那些官儿,兄弟见了只当他是一堆铜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叶用听了笑道:“三哥这话太过分了些。照这样说,难道尊大人和三大人也是一堆铜臭么!”宝珠正色道:“大哥当是家老爷也和尊大人一样吗!家老爷在日,真把那铁砚磨穿了。用了十年苦功,才争得这个状元回来。嗣后又向那千军万马之中,血汗功量,博得个伯爵。便三老爷也是和先老爷一个样儿。从一个举子混起,才争得一个学士,前年任了这个御史。咱们三老爷还不敢担这重任,所以告假回来。要说乞怜昏夜,拿钱去钻营出来的,咱们一家子累世没得这样的败子孙。”叶用听了这话,把脸儿都气青了,讲不出话来。叶赦怕两人口角起来,想倘在这里用饭也没什么味儿,不如往妓院子里逛去。想着便和宝珠、石时拱茶。叶用还想讲几句,外面管家早一迭声喊送客。

    叶氏兄弟告辞出来,宝珠只送到二厅上,便站住了。那张寿看见忙喊:“请轿子进来。”外面答应着,便把两乘官舆抬进来。  宝珠和石时送他上轿,仍回西花厅来,让石时坐下。宝珠笑道:“你瞧这两个东西,可不呕死了人。今儿那老二还没出丑,他往常和人讲话,总嚼着文。之乎者也的,嚼个不了,那更惹人厌。倒是他那老三见了人索性一句话也讲不来,倒觉干净。”石时因笑道:“爷也说的他太利害些,换了别个定气死了。”宝珠笑道:“他讲话也不知轻重,我和他客气什么。”刚说着,外面报说:“金师爷和夏师爷来了。”宝珠说:“请。”金有声和夏作珪各向道喜毕,闲讲一会。宝珠便吩咐摆席。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正是:

    欲把姓名书铁券,但求家世住铜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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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画锦堂琴边飞竹笛 洗翠亭月下放荷灯
    却说宝珠那日在西花厅摆席,请金有声和夏作珪、石时。那陆莲史知趣,怕煞他们的风景,午前便回家去了。这里宝珠等酒毕,已是傍晚。  散席后,宝珠进来。到中门一望,见里里外外自头门口起,一直到二厅上都点齐了红纱灯,照的如同白昼。进南正院,见三面走廊上也点齐了灯,站满了婆子、丫头。天井里机器凉篷早卷开了。搭了一座灯棚,一班女孩子坐在里面唱曲子。院子里面一派闹哄哄的人声。宝珠具不进去,走到灯棚下,看栏杆里面坐着七八个女孩子,那唱的却是赛儿。宝珠刚要开口,赛儿连连摇手。口里唱着,手里拿过一支笛子递给宝珠。宝珠笑笑便挨着那唱小旦的嫩儿坐下。嫩儿在灯光下见是宝珠,便要站起来。宝珠按住他道:“不要这样,快坐下了。”嫩儿笑了笑。宝珠一手*着芦衣子,一面看他道:“你脸上红红的,敢吃多了酒。”嫩儿笑道:“没有,光景是这灯光映着的。”刚说着,那些女孩子打起出场片子来。宝珠听唱的是《琴挑》。刚赛儿唱的《懒画眉》一拍,说白过了。这会该是陈妙常出场,唱前腔一拍。听戏锣打到第五下,便和细柳儿两个吹起笛子,听嫩儿唱道: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花水殿风,抱琴弹向明月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宝珠停了笛子,听嫩儿说白道:  妙常连日冗于俗事,未曾整理冰弦。今夜明月如水,不免弹《潇湘云水》一曲,聊寄幽情则个。

    嫩儿说到这句,那伶儿真个拿一张琴去,递与赛儿。赛儿调了调弦,弹了几个仙翁。真的弹出一套《潇湘云水》曲来。宝珠刚听的入味,忽院子里面有人喝起彩来。宝珠吓了一跳,听是秦珍的口气,便笑了一笑。刚弹到尾声,伶儿等又打起戏锣,宝珠便又吹起前腔来。赛儿唱小生道:

    步虚声度许飞琼,乍听还拟别院风。凄凄楚楚那声中,谁家明月琴三弄?细数离情曲未终。

    接着说白道:  吓!原来是妙常弹琴。门儿半掩在此,不免到彼细听一番。

    接着嫩儿唱前腔道:

    朱弦声杳恨溶溶,长叹空随几阵风。

    唱着,赛儿咳嗽了一声。那戏锣“镗”的敲了一下。赛儿白道:

    仙姑弹得好吓!

    嫩儿作惊道:

    仙郎何事入帘栊?早教人惊恐。相公此来,莫不为云水声寒一曲终。

    赛儿刚要接白,忽廊下有人报道:“婉小姐来了,赛姐儿和三爷园子里没有呢?”宝珠听见,忙应道:“在这里呢。”便放下笛子,向赛儿道:“不唱罢,咱们请了太太和姐姐们往洗翠亭去。这里灯底下怪热,何苦蒸着呢。”因又向嫩儿道:“你们也凉凉去,回来园子里玩去。”嫩儿等笑应着,便歇了唱。

    赛儿和宝珠将着手进来见婉香刚到,满座子人都站起来和他说笑。宝珠再四下一看,摆着三桌叶子戏。中间一桌是柳夫人和袁夫人,秦珍、秦琼。左首一桌是藕香、美云、软玉、丽云。右首一桌是蕊珠、绮云茜云三个。还空着一个位儿,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殿香凑着。一干人见宝珠和赛儿来了,都说:“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咱们好找呢。”宝珠笑道:“咱们原在这里。我刚进来,见赛儿在那里唱曲子,我便吹了会笛子。难道廊下这些丫头们,都不瞧见吗。”柳夫人道:“这干人也太糊涂很了,光景灯光下瞧不明白。刚才那一套《潇湘云水》曲还是你弹的吗?”宝珠笑指赛儿道:“是他弹的。”秦珍道:“怪道我说他们班子里也有这付好身手。敢是宝弟弟起的小生,赛儿起的帖么。可惜离得远了,听不清楚。”赛儿道:“是我起的小生,宝叔叔没唱,是嫩儿起的陈妙常。”藕香道:“嫩儿到唱的不错呢。现在要照这样的板性,外面也少的很。”婉香因道:“敢是唱琴挑么?好曲子,可惜我来迟了。”说着外面小丫头回说:“西花厅摆下席面了,请大爷、二爷用酒去。”柳夫人因道:“宝儿在里面坐罢。珍儿和琼儿替他陪陪去。”秦珍应着便和秦琼出去。柳夫人又唤住道:“外面总散得快,你们仍旧进来,到洗翠亭赏荷花去。不要又是生疏疏的回去睡了。”秦珍和秦琼都答应着:“是。”见没别话,便喊掌灯出去。

    这里殿春便喊小丫头们掌灯,外面一片声答应。早见点起十二对羊角风灯,一字儿站在卷篷下等。宝珠便先出来,早有一对“天风楼”的灯引着。后面便是蕊珠、茜云、赛儿、绮云等一干人,每人前面都有小丫头掌着各院字号的风灯引路。一串儿出了画锦堂,向西走廊,打夹道里越过西正院门首向宝珠旧屋里来,进门见楼上下都点齐了五色琉璃灯,扶梯上都点的雪亮。一干人上了楼梯,到月台上往下一望,见楼下四面走廊上的灯都累累挂着,甚是好看。进了冰兰月洞门,那留余春山房也点齐了灯。打山上望下去,见满园的灯火,高高下下和萤火一般。那洗翠亭和两座桥亭在水中央,就像灯船似的。看看便都走下山坡,穿过假山洞,打九曲石桥往洗翠亭来,早远远闻见一派的茉莉花和建兰等香气。一路上池面风来,又有些荷花香甚是清爽,大家都说有趣。走上亭子见早有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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