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折了十来条腿,也正好立威。”原器肥大的脸上,忽然一抹杀气涌起。
第二十二章:再度发招
readx;孔田顿时笑着颔首。
随后,原器神色收敛,又问道:“账房的人都收了,秦侠无人帮衬,绝无解开账册之法了。不过如此想要收拾秦侠恐怕还是不易。”
“严璐那边,我已经遣人过去通传了。打今个儿起,澄清坊的秦府想要买一粒粮米,跑断了腿也别想在左近买到!门前街面上的宁静,更是一分都别求!”
“不止如此……我们对付秦侠,这是足够了。但要对付秦侠上头的傅淑训……”
孔田闻言,更加幽幽地笑道:“这事儿,管勾大人只会办得比我们更漂亮!”
与此同时,陈皋文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时雍坊的一处高官深宅侧门前。当陈皋文敲响叩门环的时候,深宅门内,一个富态的中年管家拉开门缝,悄悄放人进门。
这,便是户部侍郎王正志的府邸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平日里颇为桀骜的管家今日却和善无比,尤其是当怀中不知何时微微一沉的时候,面上的笑容更是带了几分真意:“老爷在书房看书。陈管勾来得巧,就在方才,老爷便吩咐下人们准备了玉泉山的水,带了福建武夷天心岩九龙窠内那产的大红袍。一会儿,陈管勾就有口福了。”
“武夷大红袍?如此洪福,皋文惶恐。”陈皋文谦逊客套了几句,很快便见到了在书房里假意品读古卷的王正志。
一旁的管家轻手轻脚地唤来了侍女备好了清泉茶叶,歉意地示意着陈皋文坐下。
陈皋文看着假意品读的王正志,知道这是部寺高官在卖弄自己的地位,以示城府,心中不屑,面上却恭谨依旧。
陈皋文猜的不错,王正志看上去淡定无比,实际上却不知多么重视这次陈皋文的来访。
作为副手,面对一个锐意进取的正职领导,王正志最近过得是比较憋屈的。大老板决定锐意进取,作为老二当然就得收敛锋芒,伏低做小。这对于刚刚憋走了一个李侍问,还没放松多久的老二而言,心情实在是太不美妙了。
好在,这样的日子看起来很快就要过去了。
想到几乎炸开的户部,看到往日面带恭谦实则跋扈的陈皋文曲意上门投诚,王正志难得露出了得意昂扬的表情。
这一个表情,有些出卖了王正志的心境。
看到陈皋文注意过来,王正志索性丢下书卷,看着陈皋文道:“哦?是陈管勾。怠慢了,某刚才品读古卷,一时有些失神。”
“王翁雅意,小人岂敢坏了兴致。”陈皋文笑着附和。
“想不到陈管勾也是一个知雅知趣之人。哈哈,正好,这武夷大红袍可以一同共赏。”王正志笑着,与陈皋文对坐到了书房的客厅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套完了,话题渐渐转入了正事上。
“王翁,今日小人前来,却是为了云南司一事。”王正志轻声道:“此次大司农考核甚严,云南司却不甚走水,一场大火燃起,卷宗尽没。怕是要受大司农责罚了。”
“唔。”王正志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作为老二,好处也不是没有。
至少天塌了有尚书顶着,谁要和大老板不对付,第一时间想到的靠山也是王正志。
秦侠掀了桌子,找了靠山傅淑训,发招了。
作为他们的对手,以陈皋文为代表的胥吏阶层自然会迅速反击。
陈皋文口中的话当然不是害怕大司农怪罪,而是在暗示他们已经将大司农作为敌人了。这第一招,便是云南司库房走水的事情。
闻弦歌而知雅意,王正志沉吟许久,无数准备好的言语一遍遍在心中过稿,最终笑着看着陈皋文道:“现今户部首要之事,可不是积年旧账。辽东新败,陛下心忧残局。我辈为人臣,自当为君父解忧。如那殿前哭穷惹得陛下震怒之辈,我是绝不会效仿的。陈管勾你只需想好,只要军费缺口可补,区区旧账,算得甚事?”
陈皋文闻言,心中微微一松,缓缓笑出声来,道:“王翁英明。我辈人臣,自当为君父解忧才事。来王翁府上前,小人便曾算过。只需王文整顿户部,裁汰庸碌之吏,简拔可用之才,再挪黄河水工之费,舍河南俸禄,便可凑出银钱五十万两。如此一策,想来足够陛下宽心了。”
“皋文!如此良策,你可真是我之子房了!”王正志听完,顿时开怀大笑了起来。
这帮子胥吏,这次可真是让开了诺大的好处!
陈皋文的潜台词无非是,只要陈皋文能够拿下傅淑训,能够干掉秦侠,干掉京派那些人,就能够凑出五十万两让王正志拿去作为杀手锏,在君前对付傅淑训!
至于区区挪用黄河治河的费用,吞掉河南官员兵将俸禄军饷的事情,比起眼前的大事,能算得上事吗?
“托了王翁之能罢了。当不得王翁夸赞。”
“哈哈,莫要谦逊。来来,我要与你探讨这茶道!让你见识,这武夷大红袍的妙处!”
……
陈皋文走后,王正志恢复了平静,只余下心绪里一片激荡。
“大司农么……”王正志眯着眼睛,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
明末的政治生态是颇为复杂的。作为一个户部老人,王正志对此感触极深。户部尚书是帝国政治版图上最巅峰的那一拨人。但论起政治生命,却脆弱无比。李侍问勤勉数年,供应军需艰辛刻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一旦皇帝不满,依旧被革职拿问,毫无顾忌便是明证。反倒是王正志作为户部副手,督饷西路大军,地位更稳。
再往下,撇开那些专业水平不够,地位又不高的郎中主事,户部的真正根本反而是世袭罔替,子孙继承的胥吏。
这些人专业水平足够,任何实务都离不开他们。百年承袭下来,端得是根基深厚,延绵京华,势力惊人。
只不过,胥吏这样位居下九流的身份终究上不得台面,若是要对付傅淑训,哪怕撕破脸动用了罢工这样的终极大招,也未必能一举必胜。
第二十三章:朝议前奏
readx;罢工固然能够瘫痪户部,震动朝廷,让朝廷不得不出手解决危局。但也意味着朝廷可能震怒之下,直接清洗户部胥吏。虽然陈皋文等胥吏根深蒂固,看起来胜算很大。但这样的大招终究是伤人伤己,两败俱伤的路子。
而这个时候,被费继宗、陈皋文等胥吏喂了好些年的王正志就格外有用了。
若是由王正志最后出面应付,那一切仿佛依旧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并不会引起多大震动。而户部胥吏将罢工作为引而不发的手段,也拥有了足够的杀伤力去对付傅淑训。
这个时候与傅淑训打擂台的就是王正志了。
这也正是王正志在此局之中的地位。
“五十万两……好大的手笔啊!买我一番马前卒之用,干,还是不干?”
忽然……
王正志想到了一个仪容翩翩,身负朝中众望的大臣。此人,便是当朝首辅周延儒。
王正志出身北直隶,乃是河间府静海人。虽然出身进士,正儿八经的文选菁华。但却不是东林中人,在朝中虽然身居高位,却被排挤出权力的核心圈子。而这一切,盖因当朝得势之人已经是南人东林之辈了。
出身不对付,王正志想挤进东林的圈子更进一步自然极难。
而且,周延儒身为东林当人,夹带之中有的是可用之人。自己屡次贴过去寻求接纳,却每次都是一副十分感动然后拒绝的结果。这让王正志心中窝火,每每念及此处都是咬牙切齿。
现在得了这么一个机会,王正志如何还会无动于衷?
因为……一旦事成,王正志手中拿着的就是一整个户部啊!
今日对我爱理不理,明日……我要让你后悔莫及!
“哼,没了你周延儒,内阁之中就再也无人赏识我了吗?”
想到这里,王正志复仇打脸之心火热,大喝道:“来人,磨墨!”
忽然,王正志又是断喝道:“罢了,老爷我亲自去!来人,备轿!”
王府门外,看到王正志的小轿从小门急吼吼地抬出去后,陈皋文轻轻笑了起来:“大战,这才刚刚开始。”
……
乾清宫里,崇祯眉头紧锁,苦苦思量,脑子里满是辽东战败的奏章打转。提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哗啦啦下去,随后又哗啦啦划掉
一时间,乾清宫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崇祯提笔的事情。
哗啦啦写上批复的时候,毛笔在纸上的声音颇为舒缓。但当崇祯不满意,拧眉用力划掉的时候,纸张上便传来难听刺耳的的声音,让陈新甲整个儿心肝都提了起来,徒然变得紧张。
如此一来,陈新甲眼观鼻,鼻观心,更加默然。
陈新甲当然知道崇祯在忧虑什么。
辽东战败,数年经营付之一炬,内寇更忧,糜烂中原。这让崇祯烦闷不已。
更加让陈新甲惴惴的是中枢的无力,哪怕只是简单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都做不到。
面对辽东的败局,兵部给出的对策是收拢残兵,据守山海关,整顿燕山边城关隘,随后搜刮京营可战之兵,笼络左良玉所部北上,徐徐调遣石柱土司秦良玉所部以及广西狼兵北上。
败兵败局,调遣援兵,最首要考虑的当然是能战。这方面来看,最靠谱的是秦良玉所部兵马,其次是广西狼兵。
但四川远在千里之外,广西更是远隔何止三千里,遥遥无可期。
左良玉之兵虽然可用,但谁都知道其兵正在对付张献忠的兵马。
故而,论及能用之兵,能解时局之兵,自然首推京营。
总督京营戎政李国桢是个嘴皮子不错的勋贵之后,世袭襄城伯,其父李守錡在崇祯初年时就担任总督京营之职。崇祯对其父子倒是颇为信任,一年二十余万两真金白银投入,每年惯例成色丝毫不减,可见崇祯之期待。
只不过,对于京营的现状,旁人或许不清楚,陈新甲岂能不知?
这样一支中央嫡系主力军,从一开始崇祯就没挪开过眼珠子。帝国有内患边患,在崇祯眼里,内患比边患还要重要。崇祯十二年,杨嗣昌督师襄阳的时候,京营主力就已经由京营总兵官孙应元带去湖北荆门,此刻正在与降而复叛的张献忠部鏖战。
至于其他留在京中的京营余部,不说二十万军额被吃空了八成还是九成,就说京营里一个个带兵的勋贵军将,还有几个是还能骑马拉弓的?
让这样一支军队援兵辽东,只怕连出城百里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论及辽东兵事,陈新甲压根就没将京营算上去过。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话陈新甲是不会说的。甚至,还要为京营争取军费,稍加整顿,以图辽东恢复之用。对于陈新甲而言,一个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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