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了;重逢一个月;除了必要的出差;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荷兰;他点名要她做他的助理;他观察她;考验她;试探她;然而;她除了长了一张与殷萌一模一样的脸;什么都不像;她没那么倔强;没那么要强;没那么坚强;可是;她的耳垂上一直戴着那对范特送给她的耳环;仿佛总是在提醒他;她就是殷萌。他记得;也是那个星期;殷萌像所有女人一样找藉口拉他去珠宝店;他很慷慨;也知道女人想要的无非都是一样;当殷萌挑了半天最后眼睛落在那对耳环上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看见一张憧憬的脸;是的;是憧憬;这样的神色不应出现在拜金女的脸上;可他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她的脸上已经换上一张拜金女见到金应有的笑脸;他微感失望;看着殷萌试戴耳环那虚荣的脸;他只好安慰自己想太多了;尽管耳环很美;可他记下了耳环的样子;却厌恶佩戴者的虚荣。直到;他在方静钥那儿看见那对耳环的时候;他生气;心里又满是疑惑;尽管他从来不曾小气;可那耳环却是从典当行里出来的;什么意思?他的礼物才送出去没几天就落到典当行;他的面子何在;那个女人就是这样不在意他吗?还是他被当猴耍了?平生第一次;他莫名地发怒。
秦扬嘴角轻扬;这个让他揪心的女人啊;他越想得到却越得不到;正如现在;他除了看着这个与她长得一样的月;一点办法也没有。
高翔原本只是经过;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办的;即使现在已经夜深;但那是命令;他必须服从。可经过市郊这条路时;他还是不由地将车子驶向那个方向。
站在这间小屋子前;高翔还有些犹豫;是他欠她的;如果当年不拿她做饵;她也不会受伤;他还清楚记得那日他从变形的车子里将奄奄一息的她抱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莫名地痛得要死;他似乎又看见从前的乐儿;他不要她死;他救不了乐儿;但可以救她;所以;他放弃了他的一切;他不要他的帮派;不要他垂手便得的宏峰;无所谓爱;无所谓情;纵然他知道她不是乐儿;更知道她也不会爱她;可他在垂死的那一刻;却只有这个心愿。
无奈天意;总是爱作弄世人。他没有命绝黄泉;也如愿救了她;而到头来;他却一直在后悔;这不知是福是祸;他没办法了;只能默默地守住她;只求她安好。
门边的小窗户灯光闪烁了一下;高翔抿了抿唇;他已经再三请示为她换间屋子了;这里又偏僻又不安全;那盏该死的灯还总爱坏;可她无怨言;想到此;高翔眉头皱起;是啊;她怎么会有怨言呢?
不再多想了;高翔行上前;敲响了门。他其实是有钥匙的;不过每次他都会敲门。
等待片刻;毫无动静。
他举起手;又敲响门。
还是没有动静。
高翔侧过脸;听了听屋子里又似乎有声音;于是;他掏出了钥匙;开了门。
屋子里很安静;那盏昏黄的灯还在闪烁;高翔按了按门边的开关;灯没有再闪;他警觉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异样。
〃月;你在吗?〃他唤了一声;慢慢向月的卧室走去。
推开卧室半掩着的门;只见月整个人卷缩在卧室的角落;长发零乱;双手抱膝;两眼发直地看着散落在一地的蓝色药片;眼底有着还湿润的泪痕;嘴唇在发抖。
〃月;怎么了?〃高翔冲上前;缓缓跪下;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要破碎的瓷娃娃;看着叫人心碎。
他说着;一只手小心地伸向前;才拨开她垂下额前的发;她一惊;两眼猛地看向高翔;整个身子往后一缩;像个刺猥一样紧绷着。
〃月;是我。〃天啊;她怎么会成这个样子?高翔颤抖地靠向前;他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失魂的女人;这个赤脚走在公路上的她;怀着孩子在他面前晕倒的她;往日沥沥在目;她是那么柔弱;却不让人给予怜悯。
〃月;是我;别怕。〃高翔又靠近了些。
月抬起无力的眼皮;缓缓眨了眨;眼泪〃刷〃地涌了出来;两手一伸;搂住高翔的脖子;抽泣着。
〃月……〃高翔抱紧她;〃对不起……对不起……〃
〃翔;我……我好怕……我又梦见很多很多的血;我的小腹上全部都是血;那些血一直流;染红了我的双腿;流得满地都是……然后我就醒了……拿那些药……我看见药瓶里全部都是蓝色的小虫;爬满了我的手……它们想吃掉我……〃月抽噎着;眼底一片恐慌。
〃月……〃高翔心疼啊;原本那样坚强的孩子如今被折磨成这样;是他的错;他不该……
〃不要再吃那些药了。〃高翔扯下她柔弱的双臂;转身将撒在地上的蓝色药片抓起;这些该死的药;该死的;他咒骂着;将那些药片全部拿到厕所的马桶里冲掉。
月愣愣地看着高翔扔掉药;脑袋轻轻晃着;眼泪已经干了;她的眼底有一抹晕红。
〃月;没事了;不会再有虫子了。〃高翔
蹲下;伸手将她扶起;她有点虚弱;脸色很白。
〃翔;你会被责骂的。〃月淡淡地说;已经平静了;纵然心底那份恐惧依然犹在。
〃对不起;月……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高翔的眸子渗出一股愤怒。
***************************
〃欧洲这边基本上稳定了……其实这边有雷先生在;秦总您大可不用留在这边的。〃
秦扬一边批阅着文件;一边听着办事处的林经理叨唠着;心里惦记着今晚是否找个理由约月单独陪她外出一躺;毕竟已经这么一段时日;他有点按捺不住。
〃秦总……〃林经理见秦扬没回应;又接着说:〃总是这样做空中飞人太伤身体了;再说荷兰这边也不是重点市场;秦总……〃
还没等林经理说完;秦扬便打断他:〃荷兰这边虽然不是重点;但有一个叫莱尔的公司最近也要进荷兰市场;不知林经理有没有调查过莱尔公司?〃林经理是公司的元老人物了;私下与秦家有点交情;于私他出于关心;他的好意秦扬知道;只不过他也有他想要做的事;那就是月;这个他找了三年的女人。他岂能轻易放弃。
〃莱尔公司……〃林经理很显然没有注意过;他微低下头;抿紧了唇。
〃查查这间公司。〃秦扬合上文件;往前一推;林经理双手拿起文件;应到:〃这就去查。〃
林经理说着;抱着文件转身出门;正好与门前的雷炎碰了个正着;他微点点头;侧身让雷炎先进;然后顺手将门关上。
〃有事?〃见到雷炎;秦扬点起一根烟;浅浅一笑。
〃无聊啊!〃雷炎摊摊手;大咧咧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秦扬扬了扬眉;吐了口烟;半眯眼看着雷炎。当年;雷炎私下找他合作;似乎还是昨天的事;这家伙突然对他说要解散帮派和他合作;他还以为是开玩笑;顺口就答应;要是他能解散帮派;他就和他合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真的。当时;他已经将宏峰的大部分资金转移;正需要一个人帮他打理他策划已久的生意;那时的他想毁掉宏峰;他不想他的人生就被宏峰这个大帽子压住;他想报复他的父亲;正好;雷炎来了;起初他还怕这个当惯黑社会大哥的雷炎进不了商海;谁知;这家伙是个奇才;差点让他大跌眼镜;顺利地帮他开辟了海外的市场;当时秦扬真的服了;可也在那个时候;殷萌失踪了;高翔要他拿宏峰来交换;他当时二话不说就答应;反正宏峰也只是个壳;王日通和高翔也只不过想出口多年的闷气;于他无损失;不过;他真没想到高翔会用殷萌来做饵;如果宏峰不是只剩下个空壳;他也不敢断言答应他;一切似乎来的有点怪;又似乎是命中注定;如果那时他不答应呢?殷萌和高翔还会失踪吗?那样的悬崖……他的眼睛缓缓在雷炎身上聚紧。
〃莫林那家伙有没有拿到假期?〃秦扬放下烟;稍稍整理了一下桌上杂放的文件。
〃他来就有办法吗?〃雷炎反问道。
秦扬抿抿唇;又拿起那半根烟;眉间多了一抹愁。
〃你也不是没试探过她;如果只是失忆;那还有机会;如果她不是小萌呢?〃雷炎当然知道秦扬不会什么都不干;他相信秦扬不会比他少做动作。
〃她一定是。〃秦扬肯定地看着雷炎;就凭那对几乎一样的耳环;他觉得世事不会那么巧。
〃还有一个我没证实……〃
〃是什么?〃秦扬紧问道。
〃刀疤。〃雷炎说着;眼底浮上一阵酸;他到底也没找出是谁那么狠心;想想就觉难过。
〃当年小萌不让我请医生帮她整容;所以她的腰侧一直还有道疤痕……〃
〃但是已经几年;谁也不能保证。〃秦扬将烟掐灭。
〃我不想死等她记起我;我相信你也一样。〃雷炎说着便站了起来;然后走出秦扬的办公室;关上门;正好看见抱着一叠文件向着他迎面走来的月。
〃雷总。〃月恭敬一笑;然后在转角她的座位前放下文件。
雷炎没有笑;脸容紧绷着;他爱的女人啊;曾经那样乖巧地倚在他怀里;那段日子就如梦一场;她的美好;她的坚强;她的绝裂……雷炎的眼睛落在月的身上;她一件白色丝质衬衫;长发规矩地梳成一束;化了淡淡的妆;她比从前成熟了些;也;陌生了些;看至此;雷炎收回视线;从月的桌前走过;心在酸;却不能言;他爱她啊;那么地爱;为何天要如此玩弄他?报应;是邢美对他的惩罚……
今日是周末;月却接到雷炎打来的电话;他要一份报告;而且还要她在半小时内送到;这份报告是昨天剩的工作;由于太晚;她不得不带会家继续整理;本来雷炎说周一交给他就可以;谁知他临时变卦。
月带着那份报告匆匆地赶到雷炎指定的地点;一栋小别墅。
一进门;月便被一个佣人带到会客厅;佣人说去通报一声;给她端上热茶;让她等候;她点点头;乖乖地坐着。
十分钟后;佣人过来请她;她拎着公文袋紧跟其后。
穿过一条小走廊;路过一个栽满郁金香的小花园;她们在一个蝶型的泳池边停下。
月拎着文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雷炎从远游近;然后哗哗地从水下起身;佣人立刻拿起放在池边的毛巾迎上前。
〃来了?〃雷炎淡淡地笑着接过毛巾;其实他只是突然太想她;所以就打了个电话;看见她一脸素净;想必是赶着出来的;心里又是一阵暗喜。
〃雷总;您要的文件。〃月递上公文袋;面对雷炎结实的身材一点也不来电。
雷炎接过文件;心里空空的;想起了几年前;同是在游泳池边;她拿着一小叠钞票;他问她是不是来交房租;那时的她;脸上怯怯的;可爱得让他很想抱满怀……
〃雷总;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月生硬的话语让雷炎怔了怔;才回过神的雷炎听到此话;心里一急;突然伸手;一把将月往怀里拉近;谁知脚一滑;两人一起倒进了泳池;呼啦啦的水飞溅而起;佣人吓得直叫唤。雷炎倒是不慌;怀中紧搂住月;没一会;他在池中站稳;月呛了几口水;手死死地抓住雷炎;咳得历害。见她憋红的小脸;雷炎轻拍她的背;他的小女人啊;此刻正在他怀里咳着;这一个多月;他终于感觉到真实存在的月。
〃还好吗?〃雷炎说着;一把抱起月娇小的身子;然后朝佣人摆了摆手;佣人识相退下。
〃咳……咳……〃月似乎很难受;眼眶都憋红了。
〃能走吗?〃靠在游泳池的梯边;雷炎将她放下。
月点点头;爬了上岸。刚才那一幕还真是吓着她了;她余惊未褪;一上岸便斜坐在游泳池边;全身软绵绵湿漉漉的;鼻腔很疼;还不停咳。
紧跟其后上岸的雷炎;拨了拨额前的湿发;走到月的身前;弯下腰;单膝跪下;一把将他抱起。
〃啊……咳咳……雷总……咳……〃灌进太多水;月咳得停不下来;但这样被雷炎抱着;她多少觉得有点尴尬;可心里倒没觉得厌恶。
雷炎当作没听见;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