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成为国王吗?”
那个瞬间,杰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惊讶或是惊喜这些情绪。
他突然想起,刚来到这个皇宫不久后的事。
那天只是一个普通的午后,而杰只是普通的从主宫殿走向第一皇子的宫殿,他走过那条露天的走廊,然后看到了专属于第一皇子的那个花园。
白色的鸟笼中坐着第一皇子卢克和他的妻子拉瑞娜。当时的距离让他很清楚地看到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连神情都能一清二楚地看到。他们享用着美味的红茶吧,然后一同看着鸟笼外的花朵。
卢克的眼睛是棕色的,而拉瑞娜的眼睛是翡翠绿。
不一样颜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却给杰一种“他们的眼睛是一样的”这样子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们看着的方向,和那其中的情绪以及感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吧。
那个夜晚,杰第一次单独和他们夫妇在他们宫殿的私人房间里谈话。
卢克说:“我想要这个国家,杰。”
拉瑞娜说:“帮助我们吧,杰。”
“为了让这个国家打上我们的烙印。”他们这样说。
他们是活人。
他们的眼睛确实地紧盯着某个目标。
他们的血液为了某个目标而流动。
他们的心脏为了某个目标而跳动。
他们活着。
杰从没想过和那个允许自己继续腐烂下去的坏家伙以及那个坐在鸟笼中的蚁后为敌。他们不是好人,他们也没让杰变得更好,但是——
那个夜晚,那个只有他们三人的房间里,他们燃烧着什么的眼睛看着他,对他说:“帮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想要这个国家。
就像杰想要阿雀那样。
杰甩开了国王的手——他就像对待垃圾一样,生怕弄脏自己的手那样,迫不及待地拍开了那皮包骨的手。
他就这样干脆地甩开了国王的命令。
“我不需要你的皇冠。”他露出那些普通少女会心跳加速的漂亮笑容。“就算是玩笑,听起来也不好玩啊。”他脱下象征着自己地位的长披风,擦拭着自己的右手。“说起来——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对症下药吧,一定是你的老师没有教好。是吧,科尔?”
国王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最年幼的儿子。
那是国王的名字。
杰直呼国王的名字,是对国王的最大不敬。这个把柄足以让杰现在就砍掉四肢,丢在室外流血至死。
“你知道吗?我握住你的右手,你说要给我皇冠。我握住我母亲……我的恋人的右手,她会让我亲她鼻尖啊。”
国王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无法自如地张开再闭起。
“是啊,我知道,那是你这家伙做的。你在那一夜温存中,对我母亲做的事。”绣有华丽图案的白色披风被杰带有手套的左手卷成一团,然后丢在了地上。“当皇子之前,我的阿姨们也是一群有点人际关系的厉害人物。那个时候查一查也不是什么难查的……当了皇子之后更不用说了。”
杰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就好像观赏着漂亮风景那样,开心地看着床上脸色愈发苍白的国王。国王的嘴角溢出唾液,身体也以奇怪的频率轻微的抽搐着。那模样——对于杰而言,和窗外百变的天空一样,都不过是只要笑着看看就行的东西。
“幸福是短暂的,我同意这句话,科尔。”
“所以你也是如此啊,你喜欢那些女人。不论是那两个陪伴在你身边的皇妃,还是那些只与你有一夜温存的女人。很幸福吧,那些短暂的时光。但是——你很清楚地明白,幸福正因为短暂而幸福。所以——”
为什么国王的妻子只有两位?
照理说,国王的妾侍成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也真是扭曲的家伙……这大概就是……血缘吧。我和大哥还有二哥他们都不太……普通吗?哈哈哈,真是有趣。”
国王从一开始就选择只能当一夜温情的人做对象。无论会不会有孩子,他们的母亲都不可能是于情于理能够成为妾侍的身份。
幸福正因为短暂而幸福。
没错。
对于国王而言,幸福只要一夜就够了。
他会在一夜深爱一个不会成为“国王的妻子”的女人。然后太阳升起之时,让自己的爱随风而去。
所以他会亲吻自己深爱之人的鼻尖。
所以他会珍视着自己深爱之人。
幸福正因为短暂而幸福。
“……恶心的家伙。不过我也没那个资格说你就是了。”
杰脱掉自己左手的手套,丢在地上。
“对了,你知道吗——大概你也不知道,六哥啊,喜欢猜谜语。”
“我经常陪他啊……这家伙很烦人,不过我也习惯了。”
“那么,今天就让我代替六哥来给你猜个谜语吧。”
“现在你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甚至呼吸都很困难。没错,你中毒了。那么,请问——从头到尾,你只有握住过我的手,却突然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被下毒了。
杰很确定,国王现在正在这么想。
“刚刚我甩开你的手了啊。”
“你……已经虚弱到感觉不到针扎的感觉了吧。”
“真是可怜的前任国王……可怜的科尔。”
作者有话要说:
☆、葬礼
杰并不喜欢对着这个于自己而言无论在或不在都没多大区别的国王多说什么,但是大哥的命令是,尽可能地记住这些语句,并对着无法动弹的国王说出来。
他对国王的感情更多的是“无所谓”。
在国王的心中,大概这十四个孩子中,老大和老二是首当其冲最可靠的吧。当然,他们可靠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老大和老二感情并不好,甚至敌视着彼此,而国王即便知道也没有去阻止,更没有去做什么来让兄弟间感情变好。
他最乐于看到的就是兄弟之间不是一条心。
兄弟之间的分歧越多,国王越能做得久。
国王一直安心地以为,兄弟之间感情不好是真实的。
“你好像一直以为我们十四个人感情不算特别好?……嗯,我和大哥,还有三哥和十一哥算是意外,毕竟我们来往最频繁。”
“不过我们感情很好啊。”
杰似乎能明白为什么大哥一定要他背出这些话,并用丰富感情来说出这些话了。
——毕竟,国王那流着唾液、鼻涕和眼泪的僵硬的脸,异常地有趣。他的眼睛因为毒素无法动弹,那抽搐的模样正说明他在努力挣扎着。
“……”
杰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自恋的十一皇子喜欢用鞭子抽打自己的女仆了。
那也是获得“心跳”的一种方式吧,通过看到他人痛苦的模样。
就像杰通过触摸阿雀获得心跳那样。
“接下来……是大哥吩咐我说的最后一段话了。”
杰坐到了华丽的床榻上,伸出自己的右手,在国王的眼前挥了挥。“不知道你还看不看得见?你的眼睛也不能动了吧?很痛吗?”
“这个毒啊……是大哥花了好多心思,让四哥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那些植物不太好找啊。还拜托了娘家是做植物买卖的十一哥的妻子……”
“这根针,是二哥的妻子提供的。”
“接下来还要我多说什么吗?你周围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和我们十四个人有点关系。奴隶,农夫,骑士,女仆,织布女……还有碰过你这个房间里任何物品的人,都是。……所以一开始,你就是大哥想要慢慢弄死的。”
“不是什么年事已高,也不是早年辛苦留下的病根。”
“纯粹是卢克瑞克斯想要你死而已。”
国王的葬礼按照规定的那样,非常隆重。
换句话就是非常麻烦。
杰本以为负责亲自给国王最后一下的自己干得那些事情已经算麻烦了,没想到葬礼是更加麻烦的东西。
国王的死因被数十位皇宫内最有名气的医生诊断为自然死亡。
那个房间内的一切都发生的非常自然。
杰在那天午后之前就离开了房间,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到了晚上就和往常一样,去了希尔餐厅。其他皇子自然也轮流去国王的房间里看望过他了。当夜本该最后一个去看望国王的正室因为前一天照顾国王一天一夜而伤神,在房间里晕倒了,因此没有去成。
那天最后一个见到国王的倒成了负责帮国王吹熄蜡烛的女仆。
据这个女仆所说,那夜的国王和往常一样,在女仆询问是否要熄灯之后说了句“熄灯”就安静地睡去了,女仆发誓自己在离开房间前她甚至听到国王在轻声地打呼。
而第二天的早上,女仆发现的就是国王已经安详地没了呼吸的尸体。
接着就是国王的葬礼。
作为十四皇子的杰当然没有忙活葬礼的必要,但是他也不能因为自己最闲而溜出皇宫。这意味着——杰大概会有两个月的时间不能见到阿雀。
“……”
这样想想,杰觉得那个时候应该多说几句刺激国王的话。
都是他害的。
活着折腾人,死了也烦人。
真该让他的痛苦再持续多一段时间。
想象归想象,实际上过去就算是杰也不可能回去。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也没有办法学会时间魔法的皮毛,更不用说什么天赋都没有的杰了。
“……”
真是无聊。
好像连呼吸的空气都会发霉那样的无聊。
杰坐在每日三餐都会坐着位置上,盯着桌子最前面那一头空着的位置。比起这个长长的餐桌他更喜欢阿雀家里小小的那个圆餐桌。一旦习惯了天天见到自己的恋人,谁还愿意回到那个曾经光是见见就能满足的状态。
……好想见她啊。
杰会乖乖等两个月然后再正大光明地去找阿雀来安慰自己寂寞的心——说给鬼鬼都不信。
没错,杰忍了十天就忍不住了,他干脆地和自己的老师说自己要溜出皇宫去见自己心爱的人,然后就拍拍屁股坐上爱马跑了出去,把处理的烂摊子丢给了老师和杰的大哥。
杰特意挑了几条在这么晚的时间也没什么人会路过的小路往自己最爱的餐厅前进,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阿雀的脸了。停在希尔餐厅的后门,连马都没有拴在阿雀特意立在后门附近的木头上就直接踩在了马座上爬上了餐厅的窗户。
几个习惯动作就已经到达了阿雀闺房的窗口,这个时候趴在窗台的杰只看到阿雀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房间唯一的窗户,集中力似乎都在梳妆台上摆着的一束玫瑰花上。
玫瑰花?
“……”
谁送的?
脑海中的问号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同时冒出来的还有愤怒的情绪——是谁,竟敢送花给阿雀小姐?
他看到阿雀漂亮的手指抚摸着那玫瑰花饱满而诱人的红色花瓣上,就好像抚摸着杰时那样带有满满的爱意。
杰想也没有想就踩进了阿雀的房间,想也没有想地靠近然后半弯着腰伸手环住了背对着自己的阿雀的脖子和肩膀,紧紧地环住。
“母亲,”抱住的瞬间,杰轻声在阿雀的耳边说着,“玫瑰花而已,看的那么专心?”可能是吓到了,刚抱住阿雀的瞬间杰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抵抗,但是听到他的声音后本来抵抗的双手改而握住他的手臂。
她在回应着他的拥抱。
糟糕,杰觉得自己特别想把脸埋在母亲的脖子里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