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她的腰,按住她的后颈,唇瓣摩挲着,试探着,伸出热烫的舌尖,轻挑她的贝齿,彻底抢回了主动权。
余小浮有些喘不过气,她只觉这颗长了老厚一层茧子的心像是被他剔开了壳,一颗心生的,鲜嫩的,萌动的心,就这么从那层硬壳子里蹦出来了……
她就知道长安不是什么善茬,她就知道他外表斯文内心闷骚,刚还是清浅试探的吻,一来二去之间竟变了味道。
“唔,哼~……”其实是疼……
长安把手移到她的后脑勺,按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又凑几分。她是结结实实地逃不开了。
“哼,哼哼哼……啊!”是长安咬了她一口。余小浮就实相地不说话了,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些年,轩辕长安似乎过得很饥渴嘛……
春水阁内忽而刮起一阵疾风,将紧闭的红木雕花门吹开了。门板被震得微微颤抖,于风中艰难摇摆,最终,停在了一人的掌中。萧晗白净的手狠狠握着门板,将那上边雕刻的玉雨花尽数捏碎,残落了一地的木屑。
真不巧。
明日便是比美大赛,然而却不见小浮把这事放在心上。萧晗特地来找她正是想带着她下山去,到长安城里置办一套新衣,几套钗环。可惜他满腔的热血,被眼前这一幕冻结成了冰。
萧晗最终别过头,僵硬地道:“门忘了关。”他将门合上,在门板上靠了一会,拖着沉重的步履独自去了长安城。
犹记得那日临行前,秦楼月特地走到他跟前,别有深意地与他说:“萧公子,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情之一字,最是刻薄。他朝若有伤心时,愿奴家的玉兔药可为公子解忧。”
秦楼月早就料到萧晗会来小秦楼,却没料到他居然来得这样快。
萧晗一张俊颜如同蒙了灰,气色差得很,孤魂野鬼一般游荡至此,进门便说:“秦姑娘,我来寻药。”
秦楼月的玉兔药分七种,正对应人之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分别由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珐琅彩的瓶子盛着。赤色瓶身上印着一个小小的“爱”字,别的还好,唯独这一瓶里的药所剩不多。这些年但凡来求玉兔药的,多半是为情所困之人。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历来有增无减。
秦楼月从瓶中取出一枚通体血红的药碗溶在酒中,双手奉给萧晗:“萧公子,所谓解忧,不过是解片刻之忧。服下这玉兔药,可使你身入梦境,将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场景重新来过。只是……奴家不愿欺客,待公子清醒之时,只怕更加伤心。”
萧晗怔怔地坐着,望着血红的酒水出神。他抿了抿干裂的唇,声音极低迷:“越是想忘记,越是忘不了。越是不想忘记,然而却又模糊了。我总记不清她七年前的样子……让我看一眼吧,看一眼也好。”
余华山顶,隆冬腊月,大雪不绝。那一战,他输得真惨呢。他单手拄剑,维持着半跪半立的姿势,他的身体,连同他的寒玉剑整个都要被大雪掩埋。然而少年意气,何等骄傲,他萧晗,是不允许自己跪下去的。尤其是跪在她的面前——十四岁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可比他骄傲多了。“寒门剑法旨在剧烈而迅猛,招招进攻步步紧逼,没有你爹那般几十年的内力修为根本驾驭不了。你非但内力尚浅,且无习剑的资质,若是执着这把寒玉剑不放,不要想着此生有机会赢我。”
隔着弥漫天地的大雪,那丫头这样说。他想反驳,她却不再理会他,低声嘀咕着:“反倒糟蹋了一把好剑……”她刚刚走出去几步远,忽然立住不动。萧晗心内戚戚,以为她还要数落他一通。岂不知,原来竟是……
她一把摘掉了遮挡风雪的斗篷,任由雪花染白她的发,她的睫。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儿忽然在这冰天雪地中如沐春风,笑逐颜开,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奔向了那个上山来迎接他的人:“小师叔,我赢啦!”
那人宠溺地笑,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为她穿好,戴上帽子,细细地系上带子,将她的双手揽进手心里搓着。那人故意嗔她:“争强好胜,不好,不好。”
“小师叔耍赖!你明明说过若我赢了就带我回梨山,梨山的棠梨花必定开了,到时候我做棠梨羹给小师叔吃可好……”
萧晗的眼前忽然朦胧起来,许久才慢慢清晰。那是一个开满梨花的地方,漫山遍野的梨花,雪白的花瓣落下来像是雪,可是却不会使他寒冷。白衣的女子在花中一遍一遍地舞剑,而他却两手空空,痴傻一般将她望着。他知她是看上了自己的寒玉剑。只不过这一次比武……他又输了。萧晗深知自己这一生永远也赢不了这个女子,因为只要看她一眼,哪怕一眼……他都不是他了。
她持着寒玉剑,得意洋洋:“这一次的赌注是寒玉剑,你输了,它归我。”看着萧晗沉默而低落的模样,她竟然于心不忍。“喂,愿赌服输,天经地义,我生平最恨死乞白赖不讲信用之辈。况且我拿走了你的剑也好断了你的念想,你若想有所成就,还是弃了剑道改练其他兵器罢!”
萧晗还是不说话,只看着她。她更加心虚且烦躁:“你如此执着,到底是为何?”
“为了……”他开了口,有些木讷地说:“拿着它,保护你。”
画面在她吃惊的面庞上定格,一切归于朦胧,最终又归于清晰。只是这一次,萧晗的心为何这样痛呢?如炙烤,如凌迟,一刀一刀地痛着。
她无双的风华如秋叶败落,绝美的容颜憔悴不堪。她的发是乱的,睫毛是乱的,眼神也是乱的,涣散的瞳孔里只剩空洞,恐惧,与绝望。
他拖着一身的伤,身后落了一地的血,一步一步走向她。静静地与她对视,许久许久,她仿佛终于辨认出了他,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师兄们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是那样想去抱一抱她。可伸出的双手却落了空,她摇头,一步步向后躲着,泪水滂沱而下,嘶吼着控诉他:“你不是说过保护我吗?小师叔也说过保护我,可是你们都去了哪里?你们都去了哪里啊!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不是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却连死都做不到,萧晗,我真的想死啊……”
她抱住自己的身子,越抱越紧,靠着廊柱滑落在地,哭声减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爹娘死后的第七天,他强迫了我……强迫我嫁给他……”
“啊!”萧晗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疯了一样四处落拳,屋内桌椅在他的掌力之下劈成碎片,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发了狂一样地捶打墙壁、柱子,声声嘶吼着:“不!不!不!不可以这样!不是这样的!”
秦楼月不懂武功,难免被萧晗的内力震伤。她强忍着再度被打伤的危险,靠近萧晗,以银针封入他体内。萧晗顿时瘫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水月镜花
比美大赛这一日挑的正是时候,只一晚上的功夫,余华山庄里的桃花谢了,梨花却是全开了。
“这似乎是个好兆头呢。”姝歌说。她正帮小浮梳妆打扮着,卯足了劲,怎么华丽怎么来。
头上的珠玉太重,小浮都要抬不起头来了。趁着姝歌转身的功夫,她悄悄卸掉了一个步摇。姝歌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阴阳怪气地说:“四大美人不排名次,只是要比出来一个天下第一。以往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若这次被别人拔得头筹,余华山庄跟着你一起丢脸,连公子的脸也没处搁。”
小浮讨好地笑:“我始终认为我不若若漪美,被她得了第一才是应当。”
“那你可真是小瞧了另外两位美人了。一个圣上钦封的‘国色天香’天香郡主李丹朱,另一个,”姝歌顿一顿,暧昧地笑:“据说是廖长绝的宠姬,是他手里的第一把利剑,无间冥宫加行道剑使,红绫。”
小浮一听廖长绝,只觉天灵盖一麻。他的老情人若来比美,那那那……他会来吗?
姝歌只管仔细地捯饬着她,“你们这四大美人的名头都不小,莫说在大李,就连东瀛、南诏、西凉等国同样轰动,我听公子说啊,比美过后,若是皇上有心召见,你们四人是要入朝面圣的,届时各国都会派使臣也会前来观瞻,说不定还会送你们去和亲呢……”
“嗝~”小浮打了个嗝。“这是怎样一个看脸的世界啊……”
“其实啊,你与二小姐不论谁夺冠都是我们余华山庄的人,二小姐那里无需我操心,倒是你……”
姝歌絮絮叨叨地将这其中缘由细细说与小浮听。
如今这天下的势力大致一分为三,皇上手里没什么实权,江湖上的事他管不了,朝廷里的事又有廖长绝管着,所以,在大李的权力系统之中,轩辕长安与皇上还有廖长绝可谓是平分秋色,三足鼎立。
皇上貌似昏庸,沉迷酒色,疏于朝政,然而不见得乐意受人掣肘。
廖长绝一手遮天,草菅人命,文武百官敢怒不敢言,与此同时他也高举义旗欲灭江湖而存庙堂,江山一统,野心滔天。
而轩辕长安似乎也不甘于做一个武林盟主,暗自培养朝中势力,好善乐施,广得民心。
这三人明争暗斗许多年,而今这比美大赛又是一个谁也不愿放过的契机。李丹朱是皇上的人,代表皇家颜面。红绫是无间冥宫之人,代表廖长绝。而余小浮与陶若漪,自然代表的是轩辕长安。
近年来边疆纷争不断,南诏几度兴兵犯上,皇上为与之何谈,手握的第一个筹码就是李丹朱。若李丹朱携着天下第一美人的无限风光和亲南诏,不怕和谈不成。
小浮听得昏昏欲睡,打岔道:“若我与天香郡主相争岂不就是不爱国?罢了,还是不要去比了。”
姝歌嗔道:“大李与南诏之战,皇上是主和派,廖长绝是主战派,就冲着皇上要和亲的意图,廖长绝也绝不会允许李丹朱得了第一。不信你就等着瞧,若李丹朱真的得了第一,只怕也离死不远了。”
小浮大惊:“你是说……廖长绝会杀了她?那那那我还是更不要比了,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廖长绝杀的是和亲郡主,公子又不会把你送去和亲,你怕什么?”
小浮怕,小浮当然怕。
当她得知会有无间冥宫之人前来参赛,她就怕得要死了。这些日子廖长绝一点音信也没有,小浮每晚临睡前说个千八百遍“他把我忘了,不会来找我的”来麻醉自己,万万不想在比美大赛出什么风头,更不想引起廖长绝的注意,保命才是要紧的。
可怜她这些时日担惊受怕,吃不下睡不香,做梦都会梦到廖长绝天涯海角地追杀她,问她为何背叛冥王,为何还不杀了轩辕长安……
小浮眉头紧锁,苦苦沉思之中不曾注意到身旁的人何时竟由姝歌变成了长安。
长安站在她身旁,望着镜中的她。小浮也望着镜中的自己,和她身旁的长安。长安今日穿得隆重,一袭黑白相间的曲裾长袍,金色腰封,下坠各色琥珀玉石配物,高高的起肩上游走着金丝绣的纹路,隐约似是蛟。他的一头青丝束在了白玉高冠之中,英气俊朗,不失威武。
再看看她自己,可见姝歌的精心。她眉间轻点梨花妆,粉腮轻扫,头上梳着流云髻,身上穿着层层嵌套的素白烟纱霓裙。
反观镜中二人,好一似镜中月,月圆明。水中花,花并蒂。藤上枝,枝连理。
小浮还以为自己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