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鲜血。
萧晗嘶吼着再度挥拳过来:“为何不躲!你为何不躲!”
长安立在原地不动,萧晗急速跑近,又是一拳,砸在了同样的地方。长安的五脏六腑好像齐齐碎了一般,碎成了渣子。
小浮嚎啕着哭了起来:“萧晗你住手,你住手啊!他还有伤,你忘了吗?枉你六年如一日的为他治伤,你这样是想杀了他吗?”小浮仍旧哭着,向长安道:“长安你傻吗,你倒是躲啊……”
小浮这话反而更加刺激到了萧晗,他发了狠,又一拳砸向了长安的胸膛!长安被这巨大的力量冲击着向后倒退,直到被巨石挡住了去路。小浮在石头的另一边趴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吐出的血红得刺眼,他的面庞白得刺眼,他眼中的凄厉更是刺眼……
巨石之后就是万丈悬崖,长安已经退无可退。他扶着巨石,勉强站直了身子,用袖口狠劲一抿嘴边的血渍,咬着牙维持脑中的清醒……这时候的他是感觉不到痛的。伤口不痛,只因那里不及心痛。
长安幽深的眸中闪过一抹狠光,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像石头一样沉入听者的心海:“你我相识十余载,了解彼此胜过自身。这六年来你为我四处奔走,却鲜少与我见面,几次路过余华而不登门,我知道,你心中与我有恨。”
萧晗紧握的双全咔咔作响,暴躁地吼起来:“你不要再说了!你为何不还手?为何不还手?!”
长安咳喘不止,好久才终于平息。他强忍虚弱,扬声道:“你花费六年时光救我,就在刚才,那三拳,已经将你的施救尽数摧毁。因我是你的朋友,你虽恨我,却仍要救我,这六年来的每一日你莫不是在纠结痛苦之间熬过。”
小浮从未见过这样的长安。
他是不曾与旁人说过半句重话的,唯独只对她毒舌罢了,对待姝歌,对待萧晗,对待若漪,哪怕是对待山庄里的下人,他向来话不多说,若说,也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言语。而现在长安目光凶悍犀利,字字如刀,将萧晗的心层层剥开,一针见血。而萧晗显然不愿面对长安所说的话,只怕要被他活活逼疯了!
萧晗摇头,试图躲避长安的言语,而长安却步步紧逼:“现在,你舍兄弟之义成全了男女之情,心中可快慰了否?”
萧晗后退着,喘着粗气道:“不曾,萧晗一生不曾有一时半刻的快慰!”
长安苍白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若不挨你三拳,让你把自己施于我的恩情尽数索回,只怕你这一生都不会好受。我该成全你。若你还想与我一战,长安尚可奉陪。”
小浮止了泪,想着要说些什么阻止这两人,可下一瞬,看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只见长安与萧晗二人便各自发功打了起来。小浮吓得要命,泪水一波接着一波袭来:“不要命了吗,长安你不要命了吗……”
真正的余华决战,才刚刚开始。小浮闭上眼睛不敢去看,耳朵却格外灵敏,将这山顶的飞沙走石、山石崩裂听得一清二楚。高手对决向来不吝惜耗尽自身内力,一招接着一招地硬拼下去,震碎了石头,劈折了树木,掌风比雷电更加迅猛。若不是这二人皆有意护着她,只怕她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小浮紧闭着双眼,任泪水冲刷着她的面颊,寒风袭来犹如刀割。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有人的喊叫声,用力睁开被泪水黏合了的眼帘,第一眼就找到了长安。长安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靠着碎石堆颓然坐着。他的发冠有些散乱,微微垂着头,不知是否醒着。
小浮的目光移向别的地方,才知道原来是长安赢了。萧晗被长安击昏了过去,正巧姝歌带人上了山,要把萧晗送下山。姝歌看看长安,又看看萧晗,心痛难当。她小声地唤长安:“公子……公子?”
长安合上的双目睁开,眸中却是一片死灰,毫无光彩。
姝歌担忧着长安的身子,更担忧长安过不了心中的坎。她急道:“萧公子中了毒,失了心智,公子不要……”
“我知道。”长安说。
姝歌急了:“公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与萧公子动手呢?你该直接把他敲晕了了事,如今、如今你这伤只怕是好不了了!”姝歌向来忌讳说丧气话,如今真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红了眼眶。
长安又说:“我知道。”
风又起了,天上飘下几滴雪粒子,落在地上转眼不见,落在长安的披风上,却湿了一圈。他现在连抖落雪花的力气都没有了。
雪下大了,风也更加狂烈。小浮望着坐在风雪中的长安,忽然有一种难言的苦涩。只觉万般繁华,终归萧瑟。
姝歌劝不动长安,也劝不动小浮,两人谁都不肯先下山去。姝歌带着怒气与小浮道:“公子此时不愿见你。萧公子与公子反目,此事因你而起,公子自然会迁怒于你,你若识相的话就早点下山去,我没功夫陪你在这里啰嗦,当务之急我还要赶去嵩山接妙法方丈过来。如今公子的伤,只怕除了妙法方丈,无人能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冥王战帖
“哈哈哈!”忽有女子大笑之声传来,竟然是红绫去而复返,不知何时蹬上了余华山顶。
小浮听她笑得甚是得意,唯恐她对长安有什么不利,想也不想地朝长安跑过去。偏生她被长时间封锁穴道,腿脚不灵敏,被石子绊倒,摔了一个大跟斗。小浮咬着牙爬起来,连走带爬地到了长安身边,抱住了他的身子。
方才小浮一心奔着长安而去,不曾看见红绫身后尚且跟着黑白牛马四使,她听到那四使中有人极不忿地哼了一声,刚要指着小浮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人止住了。
那人只是看不惯小浮如此护着轩辕长安,竟忘了当初对冥王花言巧语之时的赤胆忠心,故而低声骂了一句:“狗腿。”
红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长安与小浮二人,笑够了才指着他们二人说:“轩辕长安,竟要一个女人来护着?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并拢两根手指,点在腹部的丹田之上,催动丹田之力,以内力传音,四面八方皆可听到:“我红绫今日来此,实乃为代冥王送上战帖!”
长安的面上本无波澜,宁静美好得不似真实。谁又知道这样平静的表面之下,是不是在暗自压抑着惊涛骇浪呢?
他皱了皱眉,听红绫继续昭告天下一般,向他挑衅道:“冥王有言,江湖无知之辈将无间余华并称,长绝长安齐名,此乃冥王万万不能容忍之事。故此,冥王差我递来战帖,定于今年霜降之日,还请轩辕庄主亲赴昆仑,新青峰顶,决战昆仑之巅,胜者生,败者,亡!”
红绫咄咄逼人:“怎么样,轩辕庄主,冥王的战帖你是接,还是不接?敢接还是不敢接?”
长安没有立即答言。
倒是余华山下的余华山庄,整个沸腾了。
小浮憋了半晌,才终于鼓了些许勇气,大声说:“这战帖,不能接!”
“不接便是认输,认输只有死路一条!”红绫不屑道。
“非也非也,若你早一时半刻送来这战帖,长安必定会接。可是此时……眼下你也看得到,长安他身受重伤,功力所剩无几,无间冥宫此时送来战帖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红绫怒喝她:“大胆!你竟敢出言诋毁无间,触犯我宫宫规……”
红绫气势强大,小浮便装作比她更加强大:“冥王肯向长安下战帖,必是将长安视作对手。既是对手,便该光明正大地较量。况且天下无人不知冥王自负高傲,怎能做出趁火打劫之事对长安痛下杀手?”
“你你你竟敢诋毁冥王?”
“错!使无间冥宫遭受骂名、陷冥王于不义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冥王战帖想必早就交到了你的手上,而你也早就来到了余华山庄,却是为何迟迟不肯表明此事,而非要等到长安身受重伤之时?你不是要陷害冥王落得骂名而是什么?”
小浮字字铿锵有力,说完了这些话她的手抖软了,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无处可依,便索性倚在了长安的怀里,摸索着寻到了长安的手,两只冰凉僵硬的手重叠在了一起,凉意更甚。
红绫被小浮的几句话堵得说不上话来。她确实耽误了向轩辕长安下战帖的最好时机,因为那时候她正在后山打算杀了余小浮。余小浮知她不会说出实情来辩驳,故而死咬着不放,红绫纵然有万分怀恨也不能杀了她,恨得她牙根直痒!
事情僵在了这里,红绫说不出话来,黑白四使也并未出言。小浮以为总算躲过去了这不必要的劫难,却听见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平静的声音。
长安说:“今年霜降之日,轩辕长安必定亲赴昆仑,与冥王一战。”
红绫完成任务一刻也没停地走了。姝歌急着去了嵩山,长安把山顶上的人都遣散了,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刚刚散尽,长安便终于忍耐不住,呕血不止。
他究竟忍耐成了哪般?方才他牙关紧咬,太过用力,牙根竟然血流不止,与腑内呕出来的血混在了一起,吓惨了小浮。
小浮用袖子帮他擦拭,怎样也擦不完,干脆一手捂住了长安的嘴巴,带着哭腔,细声求他:“不要再流血了好不好……不要再流血了……”
长安什么也不说,紧锁着眉头,拉开了小浮的手,他终于不再呕血,然而他苍白的面色忽然发烫,脖颈之上血管暴突,额头青筋暴起,眼眸由黑白之色逐渐染成猩红一片……小浮的影子在他猩红的双眸中变得模糊,直到他眼中的世界统统在血色之中模糊,随之一同变得模糊的,还有长安的神智。
小浮万万想不到,长安的癫狂之症居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她本该想到的,与萧晗那一战他本是受了重创,随后又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妄动真气一心求胜,势必导致他体内奇经八脉受冲,从而错位逆流,气血暴增,功力大盛,神智全无……
她双手胡乱地在长安腰间探索着,急急地问他:“长安,你的药在哪里……在哪里啊?”
长安这病症大约每年发作一次,然而不能定时发作,他身上一定携带着萧晗与仇无殇为他配置的解药,虽不能彻底根治然而能保他渡过此劫已是万幸!可是小浮怎样都找不到,而长安似乎也在迷失自己的边缘了……而小浮也忘了,他的药给了章夫人了啊……
终于他脑中的清明一点不剩,所有意识彻底归于浑浊,拎起小浮的衣领将她狠狠地丢向远处!小浮重重摔落在地滚了几圈,只觉天旋地转,身上疼痛难捱。
长安的喉咙之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咆哮着,挥掌劈向沿路的山石树木,石子溅起打在小浮的身上,噼里啪啦,冰雹一样。
长安见什么毁什么,一步一步向着小浮走近。
他的喉咙已经嘶哑,小浮知他必定是腑内灼烧,痛苦难当,故而只得以毁灭一切来发泄心头之恨。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伤得越重越是暴躁,也越是能伤人。
近了,又近了一步。长安猩红的眸子紧紧盯住小浮,终于在她身前停下脚步,然后高高抬手,一掌劈下去!
小浮狠命地闭上双眼,使劲一滚,长安的动作较清醒之时迟缓了些许,所幸这一掌落在了小浮背后的地上,将地面震出一个坑来。
小浮趁着长安怔愣之际连滚带爬地起身,朝着能躲避的地方奔跑而去。小浮本也没想太多,这一跑竟然跑到了她爹娘的坟前。长安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