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见太后说:“梨山仙主,起来吧。诸位也都平身罢。”
太后被人搀着行到高台之上,在主座上坐下了。“今日由哀家代皇帝设宴招待几位,尤其是——”她凌厉的眼风扫到了余小浮。“余仙主,此次选徒之事,哀家与皇帝商议,交由你全权负责。祖上的规矩,到了哀家孙儿这一代也要传承下去。这无疑是将大李江山的未来交到了你们梨山,余仙主可不要让哀家失望啊。”
小浮端正了姿态,将师父教给她的那一套话一字不落地说出:“太后尽可放心,梨山之徒子徒孙历来不曾使大李朝廷失望,到了弟子余小浮这一代,定然会传承梨山仙韵,护我大李龙脉八百年不衰。”
作者有话要说:
☆、金童玉女
春华宫里的沙漏一时不停地流逝着,太后问那太监道:“御宴时辰已到,冥王因何迟迟不到?”
听到冥王二字,小浮差点又栽过去。这一晚上她受到的惊吓接二连三,先是与章阮的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太后,后又是冥王……冥王他老人家上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长安斜着眼睛看她,她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望着外边的明月,摆出一副“今晚天气好好呀”的模样。
“去,差人去传哀家懿旨!既然冥王他现在身在王城,便没有理由据而不来。怎么,他无间冥宫连哀家都不放眼里了吗?”
那太监甚是为难:“回太后,传了是传了,不是不找,可是冥王他、他向来行踪不定,大内高手都派出去找他了,死、死了几个……”
“什么?!“太后拍案而起,盛怒之下居然说不出话来。
李湛忙道:“太后息怒,依臣弟看,不如就不必去找了。即便是臣弟也不曾得见冥王真身,想必太后也没有见过……冥王向来神踪诡异,必定不会现身于宫宴之上。况且皇上曾有言,非玉玺龙印,无权号令冥王,太后三思……”
太后气得两眼发昏。她派出去的大内高手居然叫廖长绝给杀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当真是太过嚣张!可李湛的话太后也明白,连皇上都轻易管不了的人,她一个后宫里的女人,就是有再大的权力也是无用。况且廖长绝连太后的人都能杀,逼急了,说不定连太后都杀呢!
小浮这厢却是安心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何一听到宫中设宴,小师叔就满脸的不情愿了。合着这御宴不是吃饭的地儿,而是吃炮灰的地儿。
长安一直不曾说话,贺江南却站了起来,及时向太后表明了立场:“太后消消气,草民虽未见过廖长绝本人,但他行事历来心狠手辣,暴戾恣睢,嗜杀成狂。若他当真来了,宫内势必不得安生,若是惊扰了太后凤架,可就……”
太后长长的金甲一下一下敲打在座椅之上,忽然抬眼看向了轩辕长安:“轩辕庄主,你怎么看?”
长安敛眸,站起身,拱手抱拳,道:“无可,无不可。”
太后却笑了:“好一句无可无不可。来,诸位,趁此良辰美景,与哀家共饮一杯,一同入宴罢。”
太后举杯,底下的人都站了起来,共同举杯。小浮的位子离门最近,春华宫的门大敞着,一阵风过,忽然听闻金铃声响由远及近,小浮心里颤抖了那么一下,立即转眼向外望去。
“嘻嘻嘻嘻嘻,我们来啦!”
只见一紫衣男童飞身掠入大殿,他身后紧随着一个穿着粉色春衫的女娃,两个小娃娃轻功好,飞起来跟团肉球似的,小浮一眨眼睛的功夫,他们已经在自己眼前飞走了。
她伸出去的手捞了一个空,心里头却是塞满了欢悦。难怪她总觉得这些日子心里空落落的,总像是惦记着些什么,然而又不知道自己真正放不下的是什么。原来是这两个小娃娃。
金星一身紫色的锦袍甚是威武霸气,他的一头胎毛柔软乌黑,高高地束在玉冠之内,霸气侧漏。小浮注意到他腰间别了一把小小的弯刀,肉乎乎的小手有意无意地落在刀把上,好像随时准备好了要拔刀似的。
他昂首挺胸道:“父王有事不能前来,特命我与妹妹代为赴宴。”
玉雨对哥哥的话深表赞同。她从太后,到小浮,挨个看了一圈,最后望着小浮,底气十足地说:“父王有言,皇子拜师,事关江山社稷,无间冥宫不能不管,特命我与哥哥前来,督导娘亲选徒一事。”
小浮笑盈盈地望着两个孩子,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朵根子上。她光顾着笑了,竟忘了答话。
太后、李湛、长安、贺江南四人都默了下来,大殿里升起一股死一般的宁静。
唯有长安动了动,他看看玉雨,又转头看看小浮。她现在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她笑出了梨涡,眸子里荡起了一圈圈蜜汁酿成的漩涡,甜得腻死人。长安只看一眼便溺在了里边,出不来了。
李湛垂下了眸子,握紧了手中之杯。
贺江南满心满眼的诧异,诧异之下溢出更为浓厚的兴趣,好奇,渴望……他太渴望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莫非江湖上的传言是真的,廖长绝的两个孩子是与余小浮生的?
阴森森的大殿之内没有一丝光亮,唯独远处的窗子开着,挤进来些许月光,忽明忽暗的。窗子里有风吹来,将整个殿内的纱帐尽数吹起。风起得突然,小浮之间面前飘起的白绫如天罗地网一般向她兜来,将她整个人罩在里边。
小浮怕极了,奋力地撕扯着白纱,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披头散发步履蹒跚的老妪,那老妪嘶哑地喊着:“余小浮,你还我儿子命来!”章夫人的双手如鹰爪一般抓向小浮的喉咙!
小浮尖叫着连连后退,纱帐裹住了她的双腿,她连滚带爬地闪躲着:“不!章阮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是谁?不是你克死的阮儿,还有谁?好你个风骚的小贱人,看我不杀了你,送你去给阮儿做媳妇!”章夫人一把逮住小浮的衣领,将她扯近些,去抓她的头发。
小浮与她拼命撕扯之间瞥见了章夫人手上金闪闪的护甲……不对,章夫人怎能佩戴金护甲?这里是宫里位份高的娘娘们才会有的东西!她一把捉住章夫人的手腕,大声道:“你不是章阮的娘!”
散乱的头发之下,章夫人的双目发出凶光,她咧开嘴,狠狠地笑起来:“你怎知我不是阮儿的娘?”
“你不是……你是太后……”
御宴过后,长安、李湛、贺江南三人依例不得留在宫内,小浮本打算与长安一同出宫去,奈何太后非留下她不可。她来了太后指定她入住的秀山宫,却见这里乌黑一片,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太后命我住进这秀山宫,并且要我一定在时三刻之后进来。御宴结束的时间是时一刻,这两刻钟的时间里,足够太后装扮成章夫人的模样,在此等我。”
太后拍了拍掌,秀山宫一瞬间亮如白昼。她撩开了面前散乱的碎发,望着小浮,凶狠地笑。“是啊,你最了解这一点了,世上的双生子差不多都长一个模样。刚才春华宫里的那双小娃娃是双生子,哀家与阮儿他娘,也是。”
小浮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太后的双手就掐住了小浮的脖子!“说,你与廖长绝到底什么关系?!为何他的一双儿女都像极了你?口口声声唤你做娘?”
太后最起码也是过了半百的年纪,此时却像是个壮年汉子力大无穷,小浮被她掐住了喉管呼吸不畅,一时之间竟然无力反抗。“太……太后……”
太后益发凶狠:“阮儿就死于廖长绝的冥王令,可怜阮儿他向来与人交善,从未得罪过无间冥宫,若非因他是你的未婚夫为何会被廖长绝杀害?哀家本还不能确定,如今见了廖长绝的一双儿女,哀家算是明白了,你这个小贱人,就该死!”
小浮死死抓着太后的手腕,奋力地呼吸,反驳道:“太后尽管杀了我……我的仇就再也报不了了!”
“报仇?你要报什么仇?”
“七年之前,昆仑山下,家父家母,双双惨死……”小浮艰难地说着,声泪俱下。
太后瞪圆了双目,怔忪了一会,随后一把松开了小浮。“你爹娘是谁杀的?廖长绝?”
小浮紧闭双眼,泪流不止。她不住地摇头:“我还不能够确定……可是当今世上,谁还有那个能耐杀死我爹娘?更何况他们出事的地点就是昆仑脚下,昆仑,正是无间冥宫的巢穴……我也不知道,我也还在查……”
“不用查了!一定是他廖长绝!”太后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你去杀了他,杀了他为你爹娘报仇!”
小浮还是摇头。
太后怒道:“为什么?哦,哀家明白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你的缓兵之计对吧?你还没有告诉哀家,你与廖长绝究竟是何关系?”
“我绝无半分欺瞒太后之意,我也想知道我与廖长绝是什么关系,我也想知道那两个孩子与我是什么关系,我也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是太后,难道您不知道么?”她指着自己的脑子,“六年前,我失忆了啊。”
太后审视着她,在分辨着她话中的真伪。
小浮拨开了身上的纱帐,朝太后跪了下去:“恳请太后相信我,我与太后一般,深恨廖长绝。待有朝一日我掌握证据在手,证实他就是幕后真凶,我势必倾尽生命,与他同归于尽。”
太后闻言思忖了半晌。“好!哀家信你。”她起身,坐在了凤椅之上。“这些时日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有哀家在,宫里头没人敢找你麻烦。”
“谢太后。”
“不过这宫里头的麻烦真是多。都说你们梨山有仙气,是大李的福山,庇佑大李皇族的子子孙孙。说来也是奇怪,但凡是被梨山仙主选中的皇子,在梨山历练十载,下山之后无一例外,全部做了储君,成了帝王……当然,只有李湛这一个例外。宫里的皇子多,皇子的娘多,个个都盼着母凭子贵,势必有不少人要来找你。”
太后停了下来,看着小浮。“自古以来,皇位立长不立幼,否则必定遭致祸乱,前车之鉴啊。大皇子年纪最长,资质最佳,其生母乃是哀家的侄女,吕贵妃。余小浮,哀家要你选大皇子为徒。”
作者有话要说:
☆、人品问题
太后走后的这一夜,小浮几乎没有合眼。一来这秀山宫被太后弄得阴气森森,教她十分害怕;二来,长安说的对,这皇宫之中各股势力明争暗斗,危机四伏,她一点不能大意。皇上继位十余载,中宫皇后之位一直空缺,这后宫之中乃是太后一人独大。小浮向来懂得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只是太后这棵树可不比廖长绝与轩辕长安,她须得严肃对待,谨慎行事,必要时演一出复仇无门的苦情戏。只盼着她向太后投诚这件事不要被廖长绝知道了就好。
小浮在秀山宫中勉强住了一夜,第二天是万万再一个人住这里了。她好不容易逮着了金星、玉雨两个,拿些蜜饯甜点哄着两个孩子陪她一起在秀山宫里住着。
小浮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一点,唯独厨艺精湛,擅长做些糕点甜食一类的零嘴。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小浮托着腮看着他们两个,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玉雨的嘴巴鼓鼓的,含混地问她:“娘,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好像捡了便宜似的……”
小浮摸摸她的小辫子,“对呀,捡到了你们两个,我不是捡了便宜是什么?”
玉雨很不高兴,瘪瘪嘴,眼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