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浮磨着牙,没搭理他。
“你是没看见刚才给轩辕庄主乐的!整个就是一幸灾乐祸,哈哈哈哈!”他终于忍不住爆笑出来。
小浮凉凉地看着他,那侍从忽然觉得愧疚似的,神神秘秘地与她说:“余小姐您别不信,我听说你民间土法子,专治破嘴破舌说话不中听的,就像您这样的保管一次见效,疗程短见效快……哎余小姐您等等我!等等……您走错了,后厨在这边呢!”
那天长安与李湛喝酒聊天甚是畅快,她被晾在一边也不会觉得孤单,与仨孩子挤在一块玩起了弹杏核,输了打嘴巴子的。她把把输,把把赖账,还不是仗着自己岁数大辈分高脸皮又厚才逃了打。她一输就哭:娘亲要被儿子打,我干脆不活啦!玉雨才不会舍得打我对不对?包子你敢打师父?
金星是不跟她一般见识,玉雨是被她哄得心软,包子是屈服于她的淫威。最终三个娃娃把手里的杏核一扔,撒下余小浮奔向长安:“师父!(师爹!)我们才不要带她一起玩了啦!”
李湛冷冷地笑:“某师侄的人品委实该当反思一番。”
长安举杯与李湛碰了一下。一脸的大为赞同。
小浮把李湛跟前摆着的菜一样样撤下去,他的筷子正好落了空。“师侄我的人品差劲,烧出来的菜定然也极是难吃,还是不难为小师叔您勉强下咽了。”她又转回头,冲着长安春风荡漾地笑起来:“我的人品差劲,我的床定然也睡着不舒坦,你呀,打今晚儿起就甭想进我房门一步了。”
包子恍然大悟道:“我说夜晚师父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奇怪的声音,原来是师爹在呀!”
金星一本正经道:“胡说,我师父是睡在望断楼里的,怎么会在娘的房间里?”
玉雨的大眼睛贼溜溜地转:“呀!不会是师父趁我们睡着了偷偷溜进去娘的房间的吧?自打从梨山回来,娘晚上睡觉从来都留门的哦。”
小浮半个身子半趴在桌子上,定住了似的。她与长安两厢对望着,互相磨牙怒视,片儿刀似的眼风来来往往,激战了数十回合了。
李湛把筷子长长地伸出去,从长安面前的菜碟了夹了一颗蘑菇吃。他耷拉着眼皮,风凉地道:“恐怕师侄这晚上睡觉爱留门的脾气得改一改了,宫里刚传出来的内幕消息,南诏时臣罗格向皇上递了奏折,选定的和亲皇妃就是师侄你。”
她要和亲南诏了?她要和亲南诏了!
小师叔好像很解气的样子,长安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小浮可是急得直跳脚,让她嫁去蛮族,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琢磨着,眼下把身边的男人得罪个遍,只能冒险试一试,给她那师兄写了一封密信,召唤梨山青鸟把密信送去皇宫了。
小浮在那信里极尽无中生有溜须拍马之能事,简直把她对待廖长绝的那一套照搬过来,将我皇夸赞得天花乱坠云吞雾罩,又将她这个师妹对师兄的思念之情比作汪洋大海一浪滔天,接着又痛陈了她对大李这片土地亘古深沉的爱恋万年不变,最后,她说:师兄!我不要去和亲!
小浮大抵忘了,她那师兄恐怕是这天底下最闷骚的师兄。他故意端着,没给她回信。然而小浮不知道呢,李巍把她那一手狂龙疯舞的字儿裱了金镶玉的框挂在床头,每晚临睡前都要从前到后亲一遍。
果然没过两日,罗格的奏请被皇上驳回,随即降下一道圣旨,封天香郡主李丹朱为天香公主,择日出使南诏,行和亲之事。
大李虽然在南疆边境之战中战败,然而总归是受夷狄属国朝拜多年的天朝,皇上圣旨一下,南诏王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丹朱抱着贺江南哭了整整一日了,哭得贺江南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眼见着天黑了下来,贺江南迷迷糊糊地去给李丹朱倒水,却一时不备,被人点了昏睡穴道,重重地栽倒在地。
这可吓坏了李丹朱,连贺江南都如此轻易被袭,想必今晚造访者必是武功绝高之人……李丹朱刚要喊人,却被一男子从身后袭击,喉咙被他以两指锁住。只要那人稍稍用力,她便立时香消玉殒。
原来袭击贺江南与李丹朱的人,正是罗格。罗格粗犷的声音在李丹朱耳旁响起:“朕来找天香公主,乃是有一要事相商。若公主答应朕,不随便叫喊,朕便放了你。”
李丹朱被他这一声“朕”给吓傻了。她麻木地点头。
罗格果然便放开了她。李丹朱刚要叫喊,却见他手中握有长剑,正指着贺江南的心口。李丹朱捂住了嘴巴,指着罗格问他:“你……你是……”
“不错,朕不是罗格,而正是你们中原人口中嗜杀好战的南诏王,劝利。”劝利手中的剑在贺江南的胸口上画着画,剑尖锋利,很快就划破了衣衫,划破了皮肉,渗出殷红的血迹。他可真是爱极了这血的颜色。
李丹朱哭着哀求他:“你什么要求我都应你!唯独求你不要伤害江南……不要……”
劝利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他一见了血,整个人都变得兴奋异常。他那张凶相毕露的脸更是如罗刹一般骇人。“朕要你答应和亲之事。”
李丹朱急急问他:“你不是看中了余小浮?为何……为何偏偏选中我?”
“别急嘛,天香公主。”权利将剑尖深入两分,贺江南的胸口迸出血花,溅了李丹朱满身。
李丹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我应!我应……”
权力接着道:“然后你要演一出苦情戏,哄余小浮为你送嫁。她若不肯,你便捉了她的徒弟,孩子,姐妹,总之要能威胁到她。”
“六皇子是皇子,那两个又是廖长绝之子,我如何捉得到?她的妹妹在余华山庄里,我也……”
“蠢!”劝利弃了剑,怒道:“不是还有一个秦楼月吗?秦楼月无权无势无背景,你经常为了这个男人找她的麻烦,怎么现在却把她忘了?余小浮可就只有秦楼月这么一个朋友,她不会不顾秦楼月的死活。总之朕要你把余小浮骗到南诏,成与不成,且看你要不要自己的命。”
秦楼月在李丹朱手上,小浮自然不能不答应李丹朱,随她一同前往南诏。小浮要李丹朱放了秦楼月,并许她见秦楼月一面才肯走。
秦楼月红着眼眶,薄怒道:“余小浮你忒傻!她爱杀我就杀我,谁要你多管闲事去那蛮荒之地冒险?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高兴了?你去了南诏我心里就能安生了?”
小浮厚着脸皮说:“我啊是嫌那三只拖油瓶烦人,想把他们丢给姐姐照管几日我也好去南边散散心。不过本来打算把他们交给若漪的,可是若漪性子淡,好清静,未必喜爱小孩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只见门口立着个桃红衣衫的美人,那美人绞着手里的帕子,嗔道:“谁说我不喜小孩子?姐姐难道不晓得谷里寂寞,我巴巴盼着捡个娃娃来玩呢!”陶若漪直奔小浮而来,理都没理旁人,挽过小浮的胳膊便往外走。“有个傻姐姐,我这做妹妹的不得不操心。有些事我得提点姐姐一些……”
小浮被若漪挽着出了门,她回头冲秦楼月做了个鬼脸。秦楼月夹了她一眼,仍负气不肯理她。
和亲队伍开拔的这一日,小浮被李丹朱困在凤撵之中,她巴巴望着,等了许久也不见长安身影。直到长安身边的暗卫避开旁人耳目,偷偷给小浮送来了一封书信。那是长安亲笔所书:漠河有变,前去搭救。独行南诏,万事小心。长安字。
小浮攥紧了那书信,手心里沁出来的汗水晕湿长安俊逸挥洒的字迹。漠河有变,便是萧晗有难。能逼得长安亲自出马,千里迢迢远赴漠河,那该是什么样惊天的变故……更何况长安的伤,如何能叫她放心得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南上北下
她双手合十,对着手心里的那颗菩提子默默祷念……她曾趁他熟睡之时从他的菩提串子上解下一颗菩提子,得了闲便用针尖磨着,直到钻出了一个小孔,穿了一根红绳进去,打了结系在自己颈子上,贴身戴着。这便是她的护身符,是她与长安割舍不断的联系。
轩辕长安那个家伙,早就知道萧家出了事,口风倒是真紧呢,不到了她坐上凤撵的一刻都不肯告诉她。她忽然改了祈祷变作碎碎的咒念:轩辕长安你个没心肝的,不想让我去漠河就直说嘛,干嘛把我支到南诏那么远?你去了天尽头的最北边,却把我往最南边送,虽然隔得这么远,我骂你你听不见,但是你真的不会耳朵发热吗?
当然会。长安的耳朵热了整整四天,这四天他策马狂奔在去往漠河的路上,耳朵没有一时是得了凉的。天气本就炎热炙烤,真是折磨他呢。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万万不能将她带去漠河。前日萧晗向他发来告急书函,说是他得知了七年之前余华山庄灭门的真相,长安还没有来得及回信追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仅仅一日之内,长安收到的第二封消息就是萧家被灭门的事情了……他一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汗血宝马,昼夜兼程不食不宿,却仍恨不得脚下长了翅膀能一时飞过去。
时节已经过了夏至,天底下到处是太阳撒下的流火,越往南行气候便越是闷热。小浮本就坐不得马车,又受不住这份热,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已经使她的骨头散了架,憔悴得不成样子。
贺江南亦是随行前往,他见了小浮这般模样终究于心不忍,对她格外体贴照顾一些。这可叫李丹朱打翻了醋坛子:“哼,今晚之前便能进入南诏地界,到了南诏,你就是想伺候她也伺候不成了!”
贺江南不解:“丹朱,你一直不肯告诉我那日我被袭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又为何非要余小浮随行?”
“这……”李丹朱躲闪着江南的目光,“总之到了南诏你就知道了。”
贺江南又不傻,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小浮这两日心里就不大安宁,她有气无力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余小浮,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就不好玩了,”他捏一把小浮的脸,使劲拧着,把她的脸蛋拧得变了形,蛮滑稽的。“你不是活蹦乱跳能说会道吗,突然柔弱起来叫大爷好生不适应。”
小浮气得捶他,奈何她绵软无力,没打痛他反被他嘲笑。贺江南笑了一会,突然正色道:“余小浮,南诏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这不是废话么……”
贺江南又照着她另一边拧了两圈,她原本苍白的面色顿时红润起来,“这样气色还不错。”他四处望了一圈,忽然矮身凑近小浮,小声说:“恐怕你进了南诏就不要想着还能出来了。天色一黑,我便带你逃走,逃回长安!”
小浮撑着力气,深深地看他。贺江南还没有如此被小浮正眼瞧过,他也还没有见过小浮认真的模样。原来她认真起来,眼神竟是这般……像是透骨的冰刀,刺穿人心。贺江南这一刻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余小浮,绝对没有他看到的那么蠢。
“我们,是朋友吗?”
他干脆道:“自然不是。”
“为何救我?”
贺江南一甩头发,“没准我们还能再续前缘呢。”
小浮可不信他的话。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难道非要我说我因八年前悔婚一事而心存愧疚?想来若不是我悔婚,你也不会经历那许多波折成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最终陷在南诏客死他乡……哎哎哎,你又不信!余小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