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却也不敢拂逆曲非烟的心思,引着她来到床榻之前,将被褥掀开,床板之上赫然有一道铁门。将铁门向内推开,才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黄钟公转首望了曲非烟一眼,面露迟疑之色。曲非烟颔首道:“将里间的钥匙予我,你们便留在这里罢。”四人对望一眼,均是无可奈何,只得各从怀中取出一柄钥匙递到了曲非烟手中。
曲非烟将四柄钥匙收了,自那洞口一跃而下,洞中却是一条昏暗的长廊,曲曲折折通向地底,足有数百丈之长。曲非烟沿路而下,路上用钥匙打开了几道铁门,才来到了一间囚室之旁。那囚室之门用精钢所铸,足有尺余之厚,门上有一道宽约半尺的小洞作为送食之用。曲非烟方贴近了那铁门,门内便传来哐当一声大响,似是铁链相击之声,一个熟悉的浑厚男声喝道:“何人来此扰老夫安静?”
曲非烟目光一闪,向那铁门微微躬身,道:“任教主最近可好?”门内之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曾与老夫相识?”曲非烟淡淡道:“七年不见,任教主莫非忘记了当年寄居在黑木崖上的女童么?”
当年黑木崖一朝易主,而曲非烟却在此之前便私自离崖,时间上未免太过凑巧。即使任我行当时未曾多想,但此刻见曲非烟骤然出现在此处,又怎会还猜不到当年的大概情形?他心知曲非烟多半是敌非友,不禁暗暗叹息,心道:“莫非今日老夫便要折在此处?”默然半晌,方沉声道:“原来是非烟……七年不见,你却也已长大了。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曲非烟上前一步,自那洞口直视着任我行略显憔悴的脏污容颜,缓缓道:“任小姐已知道了任教主之事,想来不久后便能查到此处。”任我行身躯微震,带动手足上的锁链哐啷一声大响,显见心中激荡之极,垂首沉吟半晌,开口问道:“盈盈她这几年可好?”
曲非烟道:“任小姐此刻一切都好。”任我行留意到她话中“此刻”二字,霍然抬首,冷声道:“你想对盈盈作甚?”旋即却又摇了摇头,他在日月神教中积威犹在,曲非烟又怎敢随意伤害任盈盈?他却是关心则乱了。他冷哼一声,道:“可是东方不败令你来杀我?”曲非烟笑而不语,竟似是默认了。任我行沉下了脸,道:“既然你要杀我,为何不进来?”
曲非烟微微一笑,反而倒退了一步,躬身道:“任教主‘吸星大法’厉害之极,非烟却是不敢贸然上前,请任教主恕罪。”她顿了一顿,接道:“不过若我在此处施以暗器,阁下手脚被缚,在这小小的斗阁之中能否躲过?”
任我行不由心中一沉。他本以为曲非烟年纪尚轻,经验定然不足。若她当真闻声上前,他便能自那洞中扣住她手腕,以身负的“吸星大法”加以暗袭,他那“吸星大法”专吸取他人内力,若曲非烟与他接触便必然会中招,到时加以威胁便可从这密室中脱身。殊料曲非烟居然如此谨慎!他虽是武功未失,但这密室极是狭小,又无遮挡之处,若是曲非烟以黑血神针相算,他又能支撑到几时?他自忖今日必死,面色却丝毫不变,竟放声大笑道:“贤侄女聪慧机警,老夫心中甚慰。”
曲非烟不禁心中暗赞,临到绝境竟还能如斯豁达,任我行果不愧是一代枭雄!思及他幼时照拂之情,又不由暗暗叹息,但任我行之事与她之生死存亡息息相关,却是绝不容她手下留情!低声道:“任教主,得罪了。”方上前一步,面色却骤然一变,以袖掩鼻,皱眉不语。任我行原本正暗自警戒,却骤然觉得周身再无半点力气,腕间铁链当啷一声垂落在地,色变道:“这是……”
曲非烟霍然转身,望向洞口方向,却见一道青色身影缓步自拐角处走出,手中端着一只小小的瓷瓶。面上遮着一块黑纱,却是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熠熠发亮的眸子。这人上下扫视了曲非烟一眼,点头赞道:“我这‘悲酥清风’无色无味,想不到你竟能加以防范,很好,很好。”声音嘶哑低沉,竟似是个老年男子。曲非烟唯恐吸入药物,却是不敢开口,抢步来到通风口处才冷冷道:“你是何人?”
任我行听得这老者声音,竟是骤然沉默,再不复焦急之态。曲非烟瞥了他一眼,心中对那老者更是戒备。那老者却不答她话,反转首向任我行道:“想不到你这小子也有如斯狼狈的一天!”他这话说的极为无礼,任我行却全无怒色,淡淡道:“当年我太过大意,受宵小暗算,实是无可奈何!却是不知您为何会不计前嫌,前来相救?”两人一问一答,竟是将曲非烟撇到了一边。
那老者冷哼道:“我虽是不喜你,却也不能看着我那外孙女幼年失怙!”曲非烟骤然动容,听那老者之言,他竟是任盈盈的外公,那名已去世的教主夫人之父!她见那老者脚步稳健,武功似是不弱,更身怀那无色无味、鬼神莫测的“悲酥清风”之毒,当是不好对付,心知今日之事已是难成,暗叹一声,玉箫自袖间滑入了掌心,又在左掌扣了一把“黑血神针”,只待那老者分心,便以暗器相击,迫得他让出路来。那老者转首望了曲非烟一眼,傲然道:“你这小辈却也有几分本事……罢了,我亦不欲以大欺小,你便自尽了罢。”曲非烟心中冷笑,皱眉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妄言自尽?”那老者哈哈大笑,道:“既然你如此说,便让我李広佑送你一程罢。”
曲非烟淡淡道:“那‘悲酥清风’却是宋时西夏国之物,早已失传多年,想不到你竟是那番邦余孽。”她此话却是触了那老者李広佑的逆鳞。他确是西夏皇族之后,当初西夏被蒙古逼降,党项一族竟皆覆灭,他祖辈一系无奈之下只有逃来中原,未料今日竟被曲非烟一口揭破了身份!当下勃然大怒,厉声道:“小辈乃敢!”将手中的瓷瓶放入怀中,横掌击来。曲非烟虽立于通风之处,一时无虞,但若这般耽搁下去,迟早会中了那“悲酥清风”之毒。她身上未备解药,自然是多有顾忌。之所以故意触怒李広佑,便是要引得他收了毒药,先行来攻!
当年的西夏皇族多半不通武艺,但这李広佑一系却是有所不同。北宋仁宗之时,中原逍遥派的一名弟子曾嫁入西夏皇族为妃,名为李秋水。原本她亦是姿容美艳,惊才习习之辈,却在新婚之夜被他人所算,容貌被毁,因此婚后并不受宠,亦未曾生下皇子。她曾在西夏皇族中收有一记名弟子,便是那李広佑的祖先。虽然李秋水未曾传下逍遥派最出名的如“小无相功”或是“北冥神功”之类的高深功夫,但她毕竟武功高绝,虽只稍加点拨,那名祖辈的武功便介入了江湖一流之境。这李広佑的资质虽远不如乃祖,但论其武功却也不在任我行之下,更身负“天山六阳掌”和“天山折梅手”两门神功,极擅小巧腾挪功夫。曲非烟虽苦练挑花岛武功多年,更得东方不败传授“葵花宝典”身法,但毕竟内力远远不及,一时之间却是落在了下风,只能苦苦支撑,身法竟是无法展开。她虽不识得逍遥派武功,但见李広佑招招犀利无比,偏偏身法却潇洒之极,枯瘦的身形展动飞跃之间竟是宛若谪仙,亦不由心中赞叹。她随东方不败习练那“葵花宝典”的身法不过年余,仅只算入门而已。若过得几年武功大成,或有和李広佑一拼之力,但如今的她却还不是他的对手。
电光火石之间,玉箫和掌沿匆匆一抵。两厢力道相交,李広佑丝毫不动,曲非烟却是身形一晃,被震的飞退而出,退向的却正是那洞口的方向。任我行原本一直默然观战,此刻见曲非烟如此,心中一动,急声喝道:“莫放她逃走!”李広佑不禁愕然,却见曲非烟已转身向洞口急掠,大怒道:“小辈休逃!”身形一展,便欲追出。曲非烟冷笑一声,左袖急挥,将掌中扣着的黑血神针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射出。李広佑看见铺天盖地的寒星激射而来,身形不由一顿,待到鼓动衣袖将暗器尽皆挡下,曲非烟已是去的远了。
(二)协力对敌
曲非烟自洞口跃出,环目一扫,却见地上倒着四道身影,正是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几人。四人均是软瘫在地,神色颓然,似是中了那“悲酥清风”之毒。曲非烟心知这四人俱是东方不败嫡系,自然不想令他们死于非命。但此刻时间实在紧迫,若李広佑追出,她恐怕也有丧身之祸。而且她身无解药,即使想要相救却也是有心无力。略一思忖,从怀中取出几粒“断筋蚀骨丸”捏开四人下颔塞了进去。这“断筋蚀骨丸”虽是毒药,却也有激发潜力之效,当可将那“悲酥清风”之毒暂时压制,至于之后几人能否逃得性命,便看他们的造化罢。喂了药丸后又反手一把黑血神针撒到洞口,继而转身疾行而去,直到行至杭州城外才放缓了脚步。
曲非烟此次吃了个大亏,不由暗自懊悔。她虽向平一指习了制药之术,但因不喜用毒,身上除了黑血神针及几样常用药物之外竟再无别物,此刻想起来却是太过托大了……那“悲酥清风”她虽是不会配置,解法却也是知道的,若此次准备万全,与那梅庄中四人联手对敌,也未必不能胜得李広佑,又怎会被逼逃离?这杭州城内虽也有日月神教的暗舵,但其中并无什么高手,若是她遣人来此,恐怕非但阻不得李、任二人,还会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虽知今日是放虎归山,却也是无可奈何。幸喜那囚牢的钥匙仍在她手中,便是李広佑想要救出任我行,也需多费一番周折。此事既已无法挽回,唯有亡羊补牢,令教内诸人多加小心了。
这几年来在她安排下已有大半日月神教高层服下了“断筋蚀骨丸”,却也不虞这些人会因任我行之事而背叛。但任盈盈在一些中下层教众内声望甚高,却是要提防这些人存有异心。原本她该尽速回转黑木崖安排此事,但却又不想误了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一时间竟是左右为难。半晌才下定了决心,只给东方不败送信说明了今日之事并嘱其小心,自己则在城外那茶铺取回了马,向那刘府所在的衡阳城缓缓行去。
行至郊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竟是忽转阴沉,片刻间便有雷鸣之声传来。曲非烟此刻内功尚未到雨滴不沾身的地步,又不愿冒雨而行,见前方山壁旁有一山洞,便牵着马走了过去。却听见洞内传来兵刃交击之声,片刻后又复归沉寂。一个略显轻佻的男声笑道:“小师父,你还是莫要做那无谓反抗了,你总是胜不了我的。”继而又是一声衣帛撕裂之声,一个女声低呼道:“你……你莫要这样……”曲非烟不由眉头大皱,她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听两人对话,竟似是那男子想要强行坏去那出家女子的清白。心中暗骂:“这男子真是无耻之尤!”她虽然对敌狠厉,却毕竟未曾真个亲手杀过人,微一沉吟,心道:“不若今日便用这贼子开了杀戒,也免得日后杀人不适。”放开手中的缰绳,缓步向那洞口走去。
便在此刻,却有一名男子自那洞口侧的大石后探出了半个身子。此人似乎已在此良久,但方才曲非烟只顾留意洞内响动,一时间竟是没有觉察。两人目光一对,同时怔了一怔,曲非烟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只见他二十出头年纪,剑眉星目,长方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