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虽是戒备严密,守卫森严,对两人而言却是仿若无物。出得嘉峪关,便是茫茫的大漠。两人自牧民处买了两匹骏马,在大漠上纵马前行,带起一道长长的烟尘。曲非烟坐在马背上遥遥望去,只见前方黄沙莽莽,一望无际。远方隐有戈壁草原,透着隐隐绿意。她从未见过如此的雄奇景色,顿时心中赞叹不已。
东方不败见她面露喜色,淡淡一笑,扬鞭前指,道:“前方百余里处,有一回疆部落,我们今日便在那处暂住罢。”曲非烟自无不允。两人又行得十数里,只见一片绿洲赫然在目,方圆足有百余里,处处均是牛羊和帐幕,欢歌笑语之声连绵不绝地传了过来。曲非烟听得那歌声反反复复总是以“阿拉”二字起头,虽是悱恻动听,歌词却听不明白,侧首望向东方不败,意似征询。
东方不败道:“这是哈萨克语,‘阿拉’即是他们所信仰的真神。”曲非烟啊了一声,心道:“想不到到了此处,竟是语言不通。”面上微露愁色。东方不败笑道:“莫要担心,一切有我。”两人到了近前,那些放马喂羊的哈萨克男子们纷纷抬起头来,目露警惕之色。东方不败极快地说了几句语调奇怪的言语,一名男子点了点头,回应了几句,两人对答半晌,周围众人神色渐松。曲非烟心中大奇,想到:“想不到师父竟连哈萨克语也会说,有他在此,我当真是甚么也不须担心。”
过得半晌,东方不败转回头来道:“他们说最近大漠上有汉人盗贼劫掠,因此族人见到汉人才多有警惕之意,让我们毋须在意。只是他们最近族内不便留客,让我们向南行十里,那里有一处汉人所居的小屋。”
曲非烟颔首道:“既是如此,我们自然不便相扰。”两人拨马南行,此刻已是黄昏时分,曲非烟见远方一道炊烟直直升起,配着金红一片的夕阳,直是美轮美奂,轻叹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今日见此美景,真是不枉此生。”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道:“说的甚么傻话?只看了这般景色你便满足了么?待得此次事了,无论是大漠美色,还是海滨胜景,只要你想看,我便陪着你去。”曲非烟展颜笑道:“你既答应,以后可不能推诿!”东方不败颔首笑道:“那是自然。”
两人淡淡说说间,十里路转瞬便过。只见前方一片小丘,一条小溪自丘上潺潺流下,环绕着几棵柳树。丘下三间小小茅屋,却是汉人的建筑样式。曲非烟笑道:“想来必是此处。”东方不败微微点头,两人下马走上前去,轻轻叩门。只听屋内有人道:“来啦,来啦!”随即木门被人自内拉开。却是一名须发皆白、七八十岁的老翁。东方不败道:“可是计翁么?我们是哈萨克族的牧民引来此处住宿的。”那老者笑道:“计翁甚么的,实在不敢当。我这里地方本大,你们无论住上几日都是无妨的。”引着两人走到另一间茅屋,略略为难道:“不知二位是何关系?我这里的客房,却只有这一间。”
曲非烟怔了怔,还未说话,东方不败已淡淡笑道:“不妨事的,一间便够。”曲非烟心道:“虽略有些不便,但我年纪尚幼,自然是无妨的。”向计老汉颔首笑道:“麻烦您啦!”
待得计老汉离开,曲非烟略一迟疑,低声道:“师父,你可觉察到这计老汉有些不对?他似乎身负武功,面貌也是易容过的。”东方不败淡淡道:“他武功不过二流,便是偷袭暗算,亦奈何我们不得。”略略一顿,接道:“那些牧民说他已在此处住了数十年,或许是远赴西域,躲避仇家的也说不定。无须在意。”
曲非烟点头道:“师父说的是。”转首望了房间一眼,却见房内只有一张简陋的大床,不由微微赧然。东方不败道:“行了一天,你也累啦,这便睡罢。我在此处调息一番便好。”曲非烟忖道:“这一番奔波,总该有些疲倦了才是。虽然以他武功睡不睡无甚大碍,但我一人休息,却又算得甚么?”见那床虽是简陋,却也极大,睡个三四人亦是无妨,略一思忖,道:“这床铺甚大,我们和衣而卧便是了。”
东方不败陡地一怔,皱眉道:“非烟,你……”见曲非烟满面茫然之色,不由微微苦笑,道:“你既觉得无妨……罢了。”提身跃上床铺,盘膝坐在一角,再不言语。曲非烟见他迟迟不肯卧下,也不以为意,径自在床铺的另一头躺下,片刻后便沉入了梦乡。东方不败听见曲非烟呼吸均匀,显是已睡得沉了,叹息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摩她的秀发,心道:“你这般毫无戒心,该让我如何才好?”
(八)雪中恶斗
第二日清晨,早早便听得骏马嘶鸣之声,曲非烟一惊而醒。却见东方不败负手立于窗边,东方隐隐透出的亮光洒在他略显苍白的容颜上,映出了几分血色。见曲非烟翻身坐起,笑道:“平时你不是最喜赖床的么?今日却醒得极早。”曲非烟面色一红,道:“才不是如此,师父你又胡说。”见屋外的马棚中多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奇道:“这是谁的马?”
东方不败笑了笑,道:“是刚刚一名女扮男装的少女骑来的,她却是直接进了计老汉的屋子,大概是他的亲人或是朋友罢。”
曲非烟笑道:“她既是女扮男装,师父为何一眼便认了出来?”东方不败淡笑道:“小女孩的玩意,我哪里有看不穿的?那少女虽是身有武功,却还及不上那计老汉,也并不值我们在意。”方说到此处,却见计老汉走出屋门,笑道:“饭食已好,两位可要用些吗?”这计老汉虽是行踪诡秘,来历不明,但曲非烟习过药理,自是不惧他暗算,点头笑道:“有劳。”
几人走到屋中,却见一名哈萨克牧民打扮的少年坐在桌旁,见两人进来,少年长身站起,向二人略略抱拳,道:“两位有礼啦!”说得却是汉话。曲非烟见这少年面容雪白,肌肤细腻,明明便是个美貌少女,却偏偏作男子打扮,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只道他人都辨认不出,差点便笑出声来。向她微微一揖,道:“不知这位是——”计老汉道:“这是我的外孙李文秀。”
曲非烟心道:“这明明便是个汉人女子的名字。”淡淡一笑,也不说破。见那饭食虽是粗糙,其中却是无毒,更是放下了心来。几人用过饭食,两人正欲离开,却见天上风云突变,氤氲席卷。计老汉抬头望了望天色,道:“想是暴风雪要来啦!你们还是多在此处住上一宿,明日再走罢,若是在大漠里迷失了路途,却是极为危险。”
曲非烟微一沉吟,心道:“却也不晚这一二日。”点头道:“也好。”眼见天空点点雪花飘了下来,计老汉啊了一声,道:“阿秀,昨日我在部落中买的粮食还未拿回,趁着雪未下大,你骑马跑一趟罢。”李文秀应了,出门骑了白马,向北行去。
计老汉引着两人在桌边坐下将火盆升起,笑道:“大漠里的天气便是如此,习惯了也便好了——两位来到此处,是经商还是探亲访友?”曲非烟沉默半晌,缓缓道:“计翁居于此处多年,不知可听过‘高昌迷宫’么?”
计老汉身躯微微一震,道:“高昌迷宫?那是甚么?”曲非烟细细打量他神色,却见他虽是面色不变,目光却是闪烁不定,心中暗暗警惕,却淡笑道:“也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东西,计翁不知便罢了。”
便在此时,却听见有人在外喊道:“计老伯!”这句称呼用得虽是汉话,却是咬字不清,音调不准。计老汉匆匆走出门去,笑道:“原来是苏普和阿曼啊,你们可有好几年没到我这来啦!”见雪愈下愈大,几步内的东西便看之不清,叫道:“你们是来躲雪的罢?来,快进来。”将两人引进屋来。那叫做苏普的是一名粗壮的哈萨克少年,阿曼则是一名圆脸的哈萨克少女。两人进得屋来,看见东方不败和曲非烟坐在屋内,不由微微一愕。
计老汉笑道:“这是前日来借宿的两位汉人朋友。”苏普点了点头,神色甚是冷淡。阿曼望了曲非烟一眼,见她姿容不俗,容貌端秀,不自觉地心生亲近之意,笑道:“这位妹妹,你叫甚么名字啊?”
曲非烟微微一笑,还未回答,苏普已皱了皱眉,道:“阿曼,你忘记我爹爹说的话了么?这些汉人里没几个好人,你不要和他们胡乱搭话!”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用得却是哈萨克语,曲非烟自是听不明白,瞥了东方不败一眼,见他并无开口解释之意,虽依然面上含笑,目中却多了几分冷意,心中便也将那句话的意思猜了个大概,心道:“这些哈萨克牧民日日被大漠上的汉人盗贼骚扰,因此才对汉人多有成见,倒也怪不得他们。”
便在这时,只听见后屋悉索一声轻响,似是有人从后门进来。苏普二人未习过内功,自是并未听见。计老汉怔了一下,笑道:“我去给你们哪些酒菜吃食。”转身向后堂去了,过了半晌才端着酒菜蹒跚走出,曲非烟和东方不败对视一眼,只作不知。过了片刻,门口有人用哈萨克语叫道:“计老伯,借你地方避个雪。”
计老汉笑道:“门未上闸,只管进来便是。”一名少年自大门进来,向几人道了声扰,径自在火边坐了下来。曲非烟见这少年斜扣着一顶毡帽,颊上抹了些黑灰,却不是李文秀又是谁?见她目光始终不与几人交错,竟似是有意隐瞒身份,便只淡淡一笑,也不去说破。
过得片刻,苏普犹豫了一下,问道:“计老伯,我记得几年前有一个叫阿秀的小姑娘与你住在一起,她是你的孙女,是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计老汉怔了怔,道:“她……”话未出口,李文秀已哑声接道:“那个小姑娘,已病死了好几年啦!”
曲非烟恍然大悟,想到:“这位李姑娘想是对苏普有情,又见苏普喜欢了阿曼,所以不想和他相见。”她原本还以为李文秀如此作态是针对她与东方不败,此时见不过是小姑娘和情郎闹别扭,顿时心中一宽。
苏普啊了一声,道:“死了?怎么会?”顿了一顿,叹息道:“记得十年之前,我经常和她一起玩耍,她还讲故事给我听……”目中满是怀念之色,竟是沉入了回忆之中。阿曼担忧地瞥了苏普一眼,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李文秀望着相依相偎的两人,目中神色极是复杂。只听苏普缓缓道:“她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汉人姑娘和一名汉人男子相爱,后来那个汉人男子病死啦,那个汉人姑娘伏在他的坟头痛哭,这时坟头裂开了一个大洞,那姑娘便跳进坟墓去陪他。以后这个姑娘和男子便化作了一对蝴蝶,永远也不分离。”阿曼轻轻道:“汉人的故事,真的是很好听。”
李文秀忽然幽幽道:“如果那个阿秀姑娘的坟墓也裂开了一个大洞,你会不会跳进去陪她?”苏普怔了怔,道:“自然不会,她只是我的好朋友,我今生今世是要和阿曼永远在一起的。”李文秀神色一黯,垂下了头,再不说话。
曲非烟见她如此,心中暗暗叹息,耳边却忽然听到东方不败传音道:“我总不会让你像她那般的。”曲非烟微微一怔,转首望去,却正对上东方不败温煦流转的目光。曲非烟心中一颤,竟有几分不敢直视与他,匆匆别开了头去,心道:“我在胡思乱想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