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妈呀……”四郎被打的只剩下哭嚎的份了。
何氏怪叫了一声,赶上去要推开几个孩子。
“他二伯娘,你这是要干啥?”张氏起身扯住了何氏。
“老四媳妇,你就不管管你们的孩子,几个打俺四郎一个。”何氏吵吵起来。
“打的就是他。”连蔓儿朝四郎狠狠地踢了一脚,“好吃懒做、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自己欠钱不想还,还想沾好处,动不动就把主意打到自家兄弟姐妹身上,脏心烂肺地,我们在他眼里是亲人吗,不是,我们在他眼里是钱!”
连蔓儿瞪大眼睛,扫视四周。在周氏身边生活,她也学会骂人了。
她现在打的不只是四郎,骂的也不只是四郎。
“你这丫头片子,是要反了天了。你爷你奶都在这,你骂谁那你?没了王法了,我一脚踢死你。”连守义被连蔓儿骂到了痛处,又见本来的打算要被阻挠,恼羞成怒道。
“连老二,我闺女那些话,骂的是狼心狗肺的人。你心里没鬼,你吃啥心。你也不用往爹和娘身上扯,你先来踢死我。我姓张,你踢死我,不能有人说你狼心狗肺,打死自己亲侄女。”张氏扭头,怒视着连守义。
连守信没说话,只是用一双泛红的眼睛默默地看着连守义。
连守义打了个寒战,又不想就此示弱,虚张声势地站起来,嘴里独独囔囔不知说些什么,脚下却没挪动地方。
三郎在打盹,二郎低着头,六郎缩进了角落里。
“咳咳。”连老爷子突然咳嗽了两声,睁开了两只满是血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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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吐血
从连蔓儿他们进门之后,连老爷子就没出过声,现在终于有了动静。
“五郎。”连守信叫了一声。
五郎和小七放开四郎,站起身走回连守信的身边。连叶儿则是又踢了四郎一脚,这才转回来。
四郎咧着嘴,哭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被连蔓儿和连叶儿抓的满是伤痕,已经不能看了。连枝儿年长,要到该顾忌形象的年纪了,所以没动手。连蔓儿心里记得,很是替连枝儿多挠了四郎几下。
她就是故意往四郎脸上挠的。四郎带着这样一张脸出去,肯定会被人追问原因。那会很有趣吧!
“四郎出息了,知道拿我们换钱。”连蔓儿并没有等连老爷子发话,而是质问道,“这是谁教他的?”
怪不得四郎虽然怕她,在早点铺子的时候却是那样的态度,是背地里听见了什么话吧,想着她要倒霉,所以不那么怕她了?会是谁,说的到底是什么?
连蔓儿这个时候也并不是一定要将这些追究出来,因为她很肯定,现在的情况,那些事是绝不会发生的了。连守义不是提前回家来布置吗,她们打了四郎,揪住这个话题,就已经打乱了对方的步骤,取得了主动的地位。而且同时表明了他们不会任人宰割的态度。
“四郎啥时候说拿你们换钱了,蔓儿你这么厉害干啥?”何氏见四郎被打,老三和老四两家人扭成了一股绳,连守义有些发怯,她心知自家理亏。也不敢发飙,只是辩解道。
“我们都看见了,听见了,你混赖不过去!”连叶儿大声道。
“得得得,还没完没了了。眼前还有大事要商量。别的事先搁一边吧。”眼看着继续说下去,他们肯定要吃亏,连守义强词夺理道。“还是说说咋把钱凑出来,还了债吧。”
连叶儿还要说话,被连蔓儿用眼神制止了。迟早要说到这件事上。那就听听他们是怎么打算的吧。
“爹。你身子咋样,要不要把李郎中请来看看?”连守信看着连老爷子憔悴的模样,关切地问道。
连老爷子摆了摆手。
“我身上没病。”
说完这句话,连老爷子就沉默了。
他此刻心情的复杂程度,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失望、愤怒、着急、心痛等等一系列情绪将他的心搅成了一团乱麻。
连守义带了银子回来,他喜出望外,等知道只有四百两的时候,他的心几乎沉进了谷底。连守义告诉他。连守仁已经尽了全力,为了凑钱当掉了几乎所有的衣裳,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袄。染了风寒。
如果是小数目,他咬咬牙。二话不说,就会把钱给凑上。但是八百两,就是在他最富有的时候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拿不出八百两银子来。而以他现在的家当,连房子带地的,都算在一起,只能凑个零头。
对连守义的话,他并不是没有怀疑的。但是,他又打心里不愿意去怀疑。八百两银子对他、对连家意味着什么,他相信连守仁应该懂。既然懂,却又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不、不、不,连守仁是他的儿子,他是看着连守仁长大的。那个孩子,他有缺点,但是他不坏。连守仁一定是有他的不得已。
怎么办,事情挤在这里了。他是这一家之主,眼下债务就要到期,只能将这些事情都放在一边,首要的问题是要想法子把债还上。
庄户人家,谁手里能有多少现银子。就算他舍掉这张老脸,四处去张罗,也只能借到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不用给利息,但是欠人家的人情债,却要永久地背在身上。
家里面有连守义交回来的三十两银子,加上零零碎碎的银子,周氏还有几件首饰、再赶紧将今年打的粮食卖掉,将家当都打扫一遍,能卖的卖,能当的当,勉强也能凑够一百两银子。
“还缺六百两银子……”连老爷子自言自语道。
连老爷子话音虽低,屋里的众人还是听见了。大家都知道,连老爷子这是算计着能凑多少钱出来。
“让老四想想办法。”连守义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老四又买地又开铺子地,这钱都挣老鼻子了。还有那些葡萄酒,少说也卖了二百两银子吧。六百两,老四使使劲,就拿出来了。”
“老四,你看爹和娘愁成这样,你不会舍不得银子吧?”连守义看着连守信。
连守信握了握拳头,强压住想上前去将连守义揍一顿的冲动。
“二哥,你这账是咋算的,能算出我家有六百两银子?”
“老四,你这可瞒不了人。”连守义乐了,“你在赵家村买的那三十亩地,有一百两吧,卖葡萄酒又有二百两,加一起就三百两了。你又开铺子,这些天大米白面的吃,光送过来给爹和娘吃的就不少,你手里没个三百的现银子,谁信啊?”
“二哥,你是想逼死我啊。”连守信怒视着连守义,“我要是能拿出这些钱来,我还……”
“爹,你别上二伯的当。”连蔓儿没有人连守信再说下去,“二伯,别说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就是有,也还轮不到我们。你要我们卖房子、卖地,大伯的房子那,你占的镇上那栋房子那?”
说到镇上的房子,一直低着头的二郎抬起头来。何氏忙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二郎有些不甘心地扭开了脸。
“连老二,你没忘记我们分家了吧,你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你这么惦记我们家的东西,你还要不要脸?”张氏骂道,“还有,这钱是谁欠下的,谁赌咒发誓一定会还的?”
张氏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
“镇上的房子,连同里面的家伙事儿。差不多能卖个小一百,”连老爷子似乎没听见他们的争执,继续在计算着,“这个院子,还有家里的地。也能凑个小二百。”
倾家荡产,只剩下他们几个光身,也就再能凑三百两银子了。
然后那。……连守义给连守信算的账,虚头太多了。对连守信家的家底,他是知道的。那块地。是有小一百。葡萄酒,应该到不了二百两。早点铺子没开多久,也拿不出什么的钱来。
老四家要凑够这余下的三百两,代价也同样是倾家荡产!
八百两这样就能凑够了!
连老爷子的想法很清楚,债务到期,如果还不上,依旧是利滚利,欠的债会更多。最后还债。吃亏的都是连家人。要减少连家人的损失,他们,包括连守信就得先吃些亏。等将这一关熬过去,他会亲自督促连守仁将这笔钱给还上。补偿连守信。
只是这个口,他张不开。要是连守信能主动站出来承担就好了,他了解连守信。这孩子厚道,重感情,对他和周氏是真心孝顺。
可刚才几个孩子那样一闹,他知道,连守信是不会主动来承担这些债务了。连守信夫妻,还有蔓儿那几个孩子,对连守仁、连守义,甚至对他,都生出了极大的怨气。
这怨气是怎么来的,只因为过去那些事吗?仔细想一想,也怨不得他们会有怨气。
不对!连老爷子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老头子,你咋地啦?”周氏坐在连老爷子身边,发现了他的异样,忙问道。
连老爷子只觉得头晕目眩,嗓子眼发甜,周氏的声音似乎很遥远。他暗叫不好,咬了咬舌尖,
让自己清醒过来,同时硬生生地将那口腥甜的东西咽下肚去。这个时候,他不能倒。如果他倒了,这个家就完了。
将连家包括连守信的家当算计的这么精细,肯定不是连守仁,绝不会是他。连老爷子胡乱地挥了挥手,似乎是这样就能将恼人的想法驱逐出去。
“老头子,你说话啊,你别吓唬我呀。”周氏看见连老爷子的眼神有些涣散,立刻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四,你还不说句痛快话。”连守义趁火打劫,“你看爹急的,你说句你把钱给凑上,爹就好了。”
“混、混账!”连老爷子气的骂道,一口血随着从嘴里喷了出来。
这一下出乎意料,一家人呼啦都围了过来。
周氏抱住连老爷子大哭了起来:“老爷子,你可别扔下我啊……”
“快去请郎中来。”连蔓儿急忙道。
连守礼和二郎两个率先跑了出去。
“我、我没事,请啥郎中。”连老爷子吐了一口血,还强支撑着,靠在行李卷上。“老二,你混账,和你大哥一样。”
“当我老了,就瞎了,糊涂了?”连老爷子喘了一口气,又说道。
连老爷子没有糊涂,那么这份亲情,还可以延续下去。连蔓儿松了一口气。看来,连老爷子也想明白了,连守仁那边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我这要是死了,你们都记住,我是被气死的。是被老大和老二气死的。”连老爷子歇了一会,又道。这一辈子,他都是有担当的人,可偏生了个最没担当的儿子。连老爷子头脑现在很清明,他要是这个节骨眼不明不白地死了,难保就有糊涂人和有心人把账算在连守信身上。
那样,他可是死也不瞑目。
“去,把借钱那字据拿来。”连老爷子冲周氏道。
“爹,你少说点话,一会郎中就到了。”连守信不忍心看连老爷子这样劳心。
“这事得交代清楚,要不然,爹闭不上眼睛。”连老爷子合了合眼道。
周氏从柜子里将字据拿了出来,递给连老爷子。连老爷子看了看,就将字据向连守信递过去。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却将字据递给了连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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