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是个懂礼的人。”张氏就道,“快上炕吃饺子吧,就等着你了。”
原来一家人都没动筷子,就等着连蔓儿回来一起吃饺子。还是自己的家人好啊,连蔓儿心中因为何氏而有的那一点不快,即刻就烟消云散了。
吃完了饭,连蔓儿和连枝儿正在收拾收拾桌子,小七飞快地从门口跑回来。
“二伯娘带着六哥,好像往咱们这来了。”
连蔓儿心中一动,一面让小七去想法子拦一拦何氏,一边和连枝儿加紧收拾,碗筷都不要紧。那剩下的饺子可的先收起来。
小七去拦何氏,不过是拖延了一点点的时间,但好在姐妹两个手脚都快。等何氏带着六郎进来的时候,饭桌上就只剩下一些空碗了。
何氏睁大了眼睛,四下踅摸了一遍。啥也没发现,就拉着六郎在炕沿上坐了下来。
“他四婶。你们今天包的饺子可真好吃。”何氏开口就道。
连蔓儿心想,看来是送过去的饺子,连老爷子不肯吃独食,分给大家吃了。
“就是熬油剩下的一点油梭子,有啥好吃的。”张氏老实地道。
“咋不好吃,咱家都有半年没吃饺子了。就是少了点,一个人分一个都不够的。还没尝出滋味那,就没了。他四婶啊,我看见蔓儿摘了两个倭瓜,你们包了不少饺子吧,也吃不了,就拿出一碗来,赏给你找个侄儿吃吧,你看把他馋的。”何氏就把六郎推了出来。
张氏不爱听何氏的话,但是她看着六郎就心软。
“蔓儿,你看还有没有饺子。有的话就给六郎。”张氏向连蔓儿道。
张氏脾气绵软,爱面子,碰到何氏这样没脸没皮的,只能吃亏。好在张氏还知道问连蔓儿的意见。
连蔓儿心中生气。如果说是给六郎几个饺子倒没什么,但是她不能惯下何氏的这个脾气,否则以后就没个安宁。
“娘,哪还有饺子啊,就那么点东西,为了省出来孝敬爷和奶,我和小七都没吃饱。”连蔓儿就埋怨张氏。
张氏当然知道还有饺子,但是连蔓儿这么说,她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折了自己孩子的面子。
“她二伯娘,你看这……”张氏就有点歉意地看着何氏。
张氏这样,何氏就觉得她逮住理了。
“她四婶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咋一分家,就这么狠心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就忍心让我们看着……”何氏巴拉巴拉地道。
“二伯娘,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我娘心狠。”连蔓儿立刻沉下脸,“二伯娘你才是真心狠的。六郎是你亲儿子,你真疼儿子,有钱买几两银子的杭粉往脸上擦,足够买上半扇猪肉,让六郎吃个够。”
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何氏擦的雪白的脸上。
“哎呦,你这个孩子,你还管我擦不擦粉。”
“二伯娘,你擦不擦粉我不管,就不知道六郎几个心里咋想你。还有,我娘没招你没惹你,你没事编排我娘,我们这不欢迎你。”
连蔓儿抓起把笤帚,开始扫炕。
“她四婶,你还不管管蔓儿……”何氏只好站起来,却不肯善罢甘休。
“二伯娘,你这杭粉花了多少钱,奶一定很想知道。”连蔓儿不冷不热地道。
何氏顿时没了气势,气哼哼地拉着六郎走了。
“蔓儿你这个脾气,……可把她给得罪了。”张氏道。
“怕得罪她,我们就不用过日子了。这是她自己找的,要不得罪她,也容易,咱把自己的肉割了给她吃,就怕人家吃完抹抹嘴,还说咱的肉膻。”连蔓儿道。
“娘,我看对二伯娘这样的人,就得像蔓儿这样对付。”连枝儿表示支持连蔓儿。
“对,不能惯着她这个脾气。”五郎道。
“以后这样的事,都交给我们吧,娘你就别管了。”连蔓儿道。
……
秋高气爽,连家收进来的高粱、糜子、花生都已经晒的干干的了,连老爷子决定开始打场,和村中的人商量定了,用的是村头那个打谷场,这个打谷场是三十里营子的人公有的,大家协商轮流使用。
先打高粱。将高粱一车车地运到打谷场上,将高粱捆打开,均匀地铺在地上,然后就要用石碾子来回碾压,让高粱粒从穗上脱落,同时将高粱壳脱掉。石碾子有二百斤的,一百斤的,最轻的也有五十斤,越重的碾子一次碾压过的面积也越大。家里有牛马的,就用牛马拉着碾子转圈,没有牛马的人家,就要用人力。
连家就是用人力,这绝对是个力气活,也是分为几个人一组来做。
这是打场,接下来还有一道工序叫做扬场。
脱粒后的高粱和高粱壳是混在一起的,没有办法一粒粒的分开,就要借助风,来将比较轻的高粱壳和比较重的高粱粒分开。
扬场的工具是木锨,相对于打场,扬场就是技术活。
连家扬场扬的最好的是连老爷子和连守信,因此连守信不用去拉碾子,只和连老爷子扬场。连守信手持木锨撮起高粱粒,迎着风高高地扬起,要力图将高粱粒洒出一个薄薄的扇面,然后那风的力量就将高粱壳、灰土等杂物与高粱粒分开,落在地下后,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堆。
这个活很脏,因为稍有不小心,或是风向稍微改变,就将高粱壳和灰尘吹的人满身满脸。为了干这个活,连守信戴了张氏用粗布缝的帽子,叫做风帽,这种帽子不仅能包住头,同时下面还是家常的,很像小孩的围嘴,将脖子也护的严严实实,不仅能防止高粱壳、灰尘弄脏头发,还能防止这些东西从领口进到衣服里。
连蔓儿、连枝儿和五郎在旁边打下手,负责将高粱粒用铁锹收进麻袋里。
还有几户别的人家也在打谷场上干活,趁着歇息的时候,春燕和春妮两姐妹跑过来和连蔓儿说话。
“蔓儿,你家拿野葡萄酿酒啊?”春燕就问连蔓儿。
乡村中是没有秘密和隐私的。
“是啊。”连蔓儿痛快地承认。
“真能酿出酒来?”春妮就问。
“应该能吧。”连蔓儿模棱两可道。其实她心中是很肯定的,因为前世每到秋天,她家里都会买上许多葡萄酿酒,几乎从来没有失败过。
“西村的何老六家,不知从哪弄了好多野葡萄,说是要酿酒。”春燕神秘兮兮地道。
“那不是六郎老舅家?”连枝儿吃惊道。
“还说是你们家酿酒,是跟他们学的。”春妮道。
“他们胡说,一定是二伯娘和四郎偷学了咱们的,教给他老舅了。”五郎怒道,“我告诉爷去。”
“哥,你别去。”连蔓儿拦住五郎。
“蔓儿,为啥不让我去。”五郎问。
“去了也没用,爷还能把人家的东西没收了?”连蔓儿道。
就是现在去跟连老爷子告状,也改变不了事实。而且,她很肯定,加白糖拿道工序,何氏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不加白糖酿出来的酒,不仅口味差,而且根本就无法长时间保存。
“我不甘心。”五郎道。
“哥,你等着瞧,他们酿酒,自己赚不了钱,却能帮咱赚一大笔钱。”连蔓儿小声对五郎道。
五郎吃惊。
连蔓儿就嘻嘻地笑,不肯再说下去。
“有马车进村了!”春妮突然喊。
连蔓儿抬起头,果然看见两辆马车朝村口跑来。
“好像是你家连花儿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讨好
连蔓儿和连枝儿回家做饭,看到门口停的正是方才见到的马车,车帘子上都绣着大大的宋字。
“是宋家的马车!”连枝儿轻轻拉了拉连蔓儿的手。
“哪个宋家?”连蔓儿随口问道。
“还有哪个,就是花儿姐的婆家。”连枝儿指着其中一辆马车道,“这辆马车下定的时候来过,我记得。”
姐妹俩走进大门,迎面就看见连守仁和连继祖正往外送一个人。那个人昂首阔步地走着,年纪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上唇上两撇八字胡,人长的精瘦精瘦的,头上带着顶瓦楞帽,身穿潞绸的直缀,脚下是青色绫鞋。
“大管家,我这居简陋,让大管家见笑了,还是吃了饭再走吧。”连守仁一脸的笑,腰微微地弓着。
“秀才老爷太客气了,这次实在是没工夫,秀才老爷也知道,收租这事我们大爷不惯的,少凡事都要我来张罗。”
“福爷是妹夫的左膀右臂,一时都离不了。”连继祖也赔笑道。
连蔓儿正和这三个人走了个对面,见连守仁父子那般恭敬的态度,称呼的却是管家,猜到这人是宋家的管家,就和连枝儿让到一边。
宋福看见连蔓儿和连枝儿,就停住了脚,看着姐妹两个,抬手摸了摸胡子。
“这是我们四房的两个丫头。”连守仁就道,“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枝儿,蔓儿还不快给福爷行礼。”
连蔓儿就不高兴了。连秀儿要嫁的是宋家的大爷,宋福是宋家的管家。你连守仁甘愿弯腰低头是你自己的事,怎么一开口就扫我们的面子。
你扫我面子。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是大伯娘和花儿姐回来了吗?”连蔓儿露出天真懵懂的神情,“大伯娘掉了颗牙说去镶了牙马上就回来,结果一去就这么多天。家里收秋忙不过来。还要奶做饭喂猪,几次捎信让回来干活,也没个回音。等我花儿姐嫁过去就好了。大伯娘就不用做这些活计了。这位大叔,是你送花儿姐儿回来的?那多谢你。花儿姐再不回来,就得在别人家发嫁,到时候可真说不清楚啊。”
未来的大奶奶家,似乎很有故事啊,是不是该好好打听打听,夫人那一定很喜欢听。宋福的胡子抖了两抖,小眼睛眯了起来。
连蔓儿口无遮拦。连守仁和连继祖的脸色都变的相当的难看。
连蔓儿将三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暗爽。她就是个乡下丫头,而且才十岁,还没留头,她说啥,别人也不好和她计较。说她没见过世面、不懂事,她就不懂事给你看,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连守仁和连继祖忙着跟宋福描补,连蔓儿扭身就拉着连枝儿往里走。
小七听见声音,从西厢房里出来。
“姐。大伯娘在咱屋里。”小七拉着连蔓儿小声道。
“哦?”
“她给娘送了好些东西来。”小七又道。
古氏送东西给张氏?连蔓儿有些奇怪,连忙往屋里来。
“枝儿和蔓儿回来了,晌午别做饭了,我从县里带了些吃的回来。晌午饭都去上房吃吧。”古氏看见连蔓儿和连枝儿进来,先就笑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古氏这样,连蔓儿面上也只能陪笑。
“大伯娘回来了,大伯娘一向可好。”
“好,好,瞧这孩子多懂礼。”古氏夸了两句,就又转向张氏,接着说刚才的话。
“……谁能想到,我就走了这几天,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哎,听的我都为你心痛,”古氏说到这,故意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又接着说道,“不是我做嫂子的说,秀儿那丫头也惯的太不成样了,蛮不讲理,说话做事都没个轻重。可苦了四弟妹你……”
“过去的事,别提了,提也没用。”说到失去的孩子,张氏的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