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台。
某只管不了宁府事,鼻孔哼了声,牵着贾兰的手大摇大摆往主桌去:琏二正东张西望寻他们,他们叔侄不到,除了琏二没人敢坐下(因贾赦贾政没来,荣府这枝文字辈往上的男丁一个没来,以贾琏为尊)。
主桌之侧是副桌,别看贾兰小,副桌以他为首。也难怪他不安,贾蔷在,副桌应以贾蔷为首,那是嫡长枝正派玄孙,够份坐主桌次位。也就是贾蔷一出,贾兰和宝玉若是已坐下,都会面子上难看。
假石头浑不在意地将兰侄按坐在第一副桌的主位上:有什么大不了?蔷哥儿过来,他才不会让兰侄难堪,自己倍而爽快跳起让位,顺便问问那不孝孙子是不是跑错地方。
大约贾蔷顾忌某“七窍坏水心”,又或是不想违背贾珍的吩咐、使气与荣府争风,前菜上桌也没见他跑来宣示自己的地位。
这时赖尚荣亲捧戏牌“请琏二爷赏戏”,琏二笑道:“老祖宗堂上坐,我们点什么戏?蹭边儿看戏,总之闹你一日!”
众皆会心叫好:老太君肯定坐不久,告辞回府了,小辈们尽可放开了乐。
随着热菜上,戏台那边细乐声喧,忽又一静,角儿未现,一声悠悠扬扬的稚声飘:“庆筵开处风光好……”
众人齐齐爆了声“好”,假石头直直望向戏台,一个比记忆中矮小些的熟悉身影踏着碎步登台。
他不自禁地以手抚额,头回穿时,他对戏文别说喜欢,字都听不清,为了不露馅,逮着分到怡红院的芳官,要她唱了又唱。没等听明白,与薛蟠出去喝次酒便一命呜呼!他以为红楼十二官蝴蝶了,谁知出现在赖家戏台上。
他想不知道柳湘莲暴打薛蟠会不会重演。原著就是在赖尚荣的升官宴上,薛蟠调~戏柳湘莲,被柳浪子诱到城外,打了个半死。这事应该蝴蝶了,柳湘莲现今功名加身,薛蟠不会或者说不敢对他心思思。蟠大呆也很有些家主派头了,纨绔味所剩无几。今天两只都没来,赖家只请了贾家。
琏二见好兄弟神色不对,心里犯起嘀咕:赖嬷嬷、赖大管家喜欢送小玩意讨好老太太,今儿弄班小戏子唱戏,莫非打这主意?哼,那得问爷应不应!
因荣府一枝的男丁仅玉字辈以下来做客,够份坐主桌的也就只能凑一桌。现在尚未到离桌敬酒时,赖尚荣陪在主桌。
琏二笑吟吟道:“赖大人,你家戏班子不错。”
赖尚荣心发苦,养戏班虽未限定什么人家才能养,他家肯定不够格。于是赔笑道:“借的戏班子,只求搏老太君和爷们夫人姑娘们一笑。”
借的自是不能送人,琏二笑举杯,欲说两句场面话与赖尚荣碰杯。
宝玉猛抬头,问:“谁家的?”
赖尚荣只觉得宝二爷双目似两点寒星,心惊之余又有点着恼,含糊道:“同僚家的。”
宝玉笑容越发冷:“不是蔷哥儿的?”
赖尚荣不知如何作答,一时气氛尴尬。
贾瑞是老贾家活着的三秀才之一(第四个是死了的贾珠),自然坐主桌。他与宝玉算是大有交情,又与赖尚荣交好,见状忙用话打叉。琏二哪会给他面子,将酒杯重重一顿,一杯酒大半泼出,将众人吓一跳。
就见琏二爷长叹一声,手搭赖尚荣的肩:“赖大人,求你件事,差人告之你祖母和你老子娘,这班戏子一个也不能入荣府!”
赖尚荣没让下人去说,自己告罪离席。他就知道这事不对,偏父亲却不过宁府大总管来升的请托。原本今天请的是和庆堂名角,变成这起子嗓子都没拉开的丫头子!荣府想养戏班自家不会买?宁府想送,珍老爷自己送才像样,绕这出把戏做什么?
他不知道早在建小观庄那会,蔷小爷曾想用荣府的银子下姑苏采买女孩搭戏班,从中捞一把,结果被琏二胡扯一通搅没。贾蔷不幸惦记上这事,跑京城牙行买了十二个小丫头,再从宁府找了贾代化时代原为家班戏子、后做仆妇的老妪教戏。教戏是在他府上,没闹出太大动静。现今他觉得小戏子能亮相了,偏偏宁府守孝了,便想去荣府发光发热。
照蔷小爷想来,老太君爱听戏又喜爱女孩儿,听过一场便会招小戏子去唱戏,一来二去也就与琏二交情如故。他觉得他和他的蓉哥哥比窦娥还冤,所幸那凤辣子得了痨症,蒋哥儿也死了,兄弟们很应该将旧事揭过去。贾珍认为他的主意不错,恰好赖大家办庆宴,便命来升找赖大,要赖大换戏班子。
赖大家办三天庆宴,和庆堂唱两天戏拿三天钱,没有不应的,于是成就今天的局面。
大厅这头,某“七窍坏水心”又冒坏水,不顾酒宴才开没一会,装成上毛厕离席。琏二自是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 兰侄儿莫怕,那孙子敢上来,看叔耍死他!
☆、第135章、夏接秋:造谣生事谁不会
宝秀才一心只读圣贤书,两府常年不断的筵席,向来只有非到场不可的他才赴宴,更何况奴才家。赖大家他是头回来,要上毛厕,下仆自是殷勤领路,却被琏二挥退。
琏二别提多熟地头,好似自家般领着宝二弟三转两转,进了外院一个小书房,快手快脚将门窗尽数敞开。他带来的长随、宝玉的四侍即刻驱人,把小书房圈住。
宝玉不知小书房有没有装铜管之类的古代窃听器,反正小心为上,于是凑近琏二低语。
贾琏一张脸七彩纷呈,即叹难弟脑瓜活络,又叹自己嘴快:若任由老太太唤宁府小戏子入荣府唱戏,自己伺机大闹一场……没用,分宗何等严重的事,没这么容易办到。代字辈族老都还有活着的,莫看素日没什么能耐,分宗时个个成大佛。
宝玉也知凭那点子事办不成,低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打伏笔!”
琏二默默点头,心的话蓉小子蔷小子能造谣生事,爷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来二去,宁荣二府自是越走越远。
宝玉摆出谈完的架式,貌似随口道:“瞧赖大人这书房,麻雀虽小五脏皆全。每每我看到赖大管家,总会有些子心虚。咱们府上的奴才能干的不少,吃白饭的也多。数量会不会也太多了?逾制就不好了。”
琏二微叹一声没搭腔,揽了难弟回席。奴之事,宝兄弟时不时给他吹风,他也就只能听着而己,等当了家主再说罢!
历朝对奴都有明限,国之税依仗良民,奴多良民少,国库艰难。故此只有官宦之家、世勋之家,及皇商家等才能有奴仆。便是皇家宗室,也是有品级的方能有奴才,无品级的只能雇长工短工。举凡无功名的富户,地主商家匠户等都只能雇伙计做事。但违禁的比比皆是,有点地位的人家谁没奴?尤以世勋之家为最。比如荣府,将各处庄子上的庄丁加一块,奴仆之众逾万,自然逾制了。只明面上没有,好些是没往官府备案的红头契。红头契律法认,于是若官府追究,往轻里说是“藏奴罪”;往重罪栽,能牵上谋反!
假石头尤嘀咕:“奴多害己,人浮于事坑煞主家。老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些冗奴就是一只只蚁,坑死了主家,他们还一脸无辜,不明白跟他们有何关系。”
琏二失笑,宝玉又咕哝:“用兵有言,兵贵精不在多,多了白吃粮。素日我想那些清流之所以清贵,就在人家能拉下脸子,忠孝仁义礼智信一出,放良积德,该撵的全撵光。没了累赘一身轻,如何能不‘清贵(轻规)’,轻轻松松立规矩。”
琏二也感慨:“原本他们就比我们轻省,便是几代连着做官,品级有高有低,每代按品级增减下仆。便是一代之内,家主官级每有升降、老来致仕,下仆都要增减,传代世仆比我们少多了。再有咱们这种人家,世仆祖上跟着主子闯过刀山血海,情份不同。”
宝玉大为不屑:祖荫能吃多少代?做主子的都吃不了祖荫啦!只这话说过多少回,炒剩饭没意思。于是转而聊起赖大家外厅那道酷似雕花墙的百叶垂帘,以此暗示琏二“荣府主不及奴”已深入到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
却说花园亭轩内,贾母甚是乐和。她老人家看了一世戏,嗓子果然紧要,稚憨之态、偶尔出个错更是有趣。
上了年纪不耐久坐,一折戏收后,老太太命将方才唱的最好的龄官唤来。
戏才唱了半个多时辰,龄官自是没下妆,转眼便顶着一脸油彩来了。贾母笑哈哈,命鸳鸯拿肉果给她吃,又问龄官几岁了、学戏多久了等等。
赖嬷嬷心中略郁,原本她没觉得来升的求托有什么大不了,无非小辈变着法子讨老太君的欢心。待孙儿差婆子递话,她才想起琏二爷与蓉蔷两位小爷不昧。虽是这些小爷们向来互嚼舌根,三天闹两天又好了,自家却不必做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奈何戏已开场,蔷小爷就坐在厅里盯着,总不能停下来。
小戏子们得了贾蔷之命,龄官回话时“不经意”带出自己是“蔷大爷的丫头”。
贾母微愕,随之笑吟吟望向邢王两夫人:“蔷哥儿是个精细的。伯爵爷那会,两府都有戏班子,置办乐器行头、往姑苏聘请教习,素日吃食又有讲究,甚是费事。伯爵爷去后居丧,戏班子散了,我便再没起念养家班。蔷哥儿素日也没个正行当,他那性子做些子风雅事倒不错,亲友间唱唱逗个乐也是好的。中秋节戏班子订了?”
老太太的意思明摆着,邢夫人又得了尤氏厚礼,趁机道:“媳妇正愁呢!中秋节请戏班的人家无数,订了名班,班主应的好,角儿全不全难说,倒不及蔷哥儿的丫头。”
王夫人是心胸狭窄之辈,当年那点子小仇怨仍记住,十分嫌弃贾蔷,又找不出话驳,神色微露不愉。
贾母瞥了她一眼:“老二家的,你老爷端方正直,你儿你孙正直端方,满门任拿出一个都是正人君子!小孩子年纪轻轻,竟是一个比一个古板。蔷哥儿不过是借出几个丫头子,他也没来赴宴,也没在他府上唱戏,碍着什么?”
王夫人心知贾母是怜惜贾蔷父母早逝,身为正派玄孙却不得继宗嗣,暗骂不过是个命里无福、品行下作的小子,能怨怪谁?脸上则堆满笑,话里带骨道:“原是媳妇想叉了,她们并非家生子,原就是唱戏的,倒也无需陪着主子守孝。”
邢夫人笑望赖嬷嬷:“我怎么听说这些丫头如今在来升总管的亲家那儿?”(来升大总管和赖大半斤八俩,他的亲家自然是良民,不是要随主守孝的奴才)。
赖嬷嬷不得不开口:“大太太说的是。蔷爷栽培这些丫头费了许多心思,舍不得就这么散了,故此将她们连人带身契送到刘家。来升想她们长久不唱戏,嗓子会废了,便拜托亲家送她们出来唱唱。”
贾母不说话只朝王夫人微微笑,王夫人勉强道:“蔷哥儿精细,如此便无碍了。”
赖嬷嬷笑道:“只怕妨碍大了!方才我那孙儿差人递话,说琏二爷甚是不快,他和宝二爷在老太太的寿宴上没出彩,似想在中秋节彩衣娱亲,瞧着这班丫头大是碍眼,放话说一个不许入荣府呢。”
贾母老眼发亮,故作不快道:“谁让他们没女孩儿巧?两个小爷能出什么彩?莫不是宝玉说书、琏儿唱戏?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回头递个话,我老婆子不受!除非倒过来,琏儿说书宝玉唱戏!”
众人哄笑,湘云蹦跶而起:“好好好!小戏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