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便宜的,一坐老半天。
重穿一回,跑堂们不认识某位皮厚客了,只见到小公子穿的光鲜闪亮,以为肥羊到,忙不迭上前献殷勤。
宝玉抢在众仆前开腔,要了最小的包间。
跑堂纳闷,那小包间容不了几个客,向来点那间的客人都不是来吃喝的,随便糊弄一下便有重赏,只是眼前的公子哥太小了吧?
茗烟童鞋恼火,肚儿一凸:“招子放亮些,这是荣府宝二爷!”
哎哟喂,如雷贯耳啊,可算见着真人!这位干荒唐事不出奇。
跑堂点头哈腰头前领路,宝二爷目不斜视一脸端庄。到了包间,该爷闲闲吩咐先来一壶陈年苦丁茶。
跑堂越发认为小爷儿装样儿,那种陈年劣茶是上了年纪的老酸丁喝的,小爷哪会喜欢苦叽叽的玩意,准是听谁说起过。
跑堂自不会干揭客人脸皮的事,扬声传唤。片刻便有小二提着茶壶、拎着炭炉奔来。
四只小厮不许他们入房,拿腔拿调接过,快手快脚布置包间,竟连人家的桌布都换了。假石头暗暗咂舌,心道莫非是丫环怕私塾桌椅不干净、特地备的?上回穿倒没这经历,怕是神瑛牌宝玉也受不了她们精心过头的讲究。
忙乱一通布置好,茗烟抱来菜牌,涎着脸问点什么。
宝玉眼皮子不抬,命茗烟留下,另三只小厮出去,唤李贵进来。
李贵一入,宝玉示意他将门关上,尔后冷冷冲茗烟道:“跪下!细想想为何要你跪。”又朝李贵笑盈盈道:“哥哥哎,我人小不省事,多亏李嬷嬷将我骂醒。从今往后,还要哥哥多提点着我些。”
李贵一介奶兄,奴才来着,可不敢应这声“哥哥”,打着千道:“小祖宗,我等下仆跟着爷何等体面,岂敢不上心?这小狗攮性好整事,整日价蛆嚼,二爷可莫为他气着身子,日头已过午,且点些吃食,用罢好写字作文。”
宝玉笑道:“偏是要他跪会子,想明白错在何处。我如今洗心革面,但求做个明白人。向来大家公子理庶务嫌掉身份,我自是走读书求功名的正途。惟一样,若是庄稼如何长出来的、入口之菜价几文我都不知,将来便是当官了,如何为民做主?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竟是要从身边事做起了。一阵你出去看看,咱们带的点心还余多少,不够果腹要添多少。九个人,一餐午膳,在后街便宜行事要用几文。末了看着点一样店里的点心,就一件,面食。”
李贵脆声应了,宝玉继续吩咐:“用老太太赏的银子办。老太太的赏银你管着,只需给我报个账,让爷心里明白。去吧。”
李贵心中微凛,暗道自家老娘老说宝玉糊涂,定是她老人家自己糊涂,犯了宝二爷的忌讳,这才被解事回家歇着了。可得醒目些,莫欺宝二爷小,小祖宗心里有数!
假石头何许人,一对招子如扫描仪,对钱财的感应超灵光:李贵手里有银子、张若锦手里也有,甚至茗烟手里都有钱!MD银子交奴才手中,主子倒一穷二白。小主子手不捏钱长大,一个二个比白痴强不了多少,愣是被奴才拿捏!荣府有体面的奴子过得别提多肥,主子却捉襟见肘,这家不败都难!
李贵出去后,宝玉平定了一下怒气,淡淡问:“知道错哪儿了?”
茗烟照脸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叫你贪吃,竟挑~唆二爷去后街买果子……”
宝玉打断:“不是!再想。”
茗烟眼珠子骨碌转,搁以前他插浑打科几句就混过去了,今天二爷特不好对付,竟是不敢瞎说了。半晌呐呐道:“小的该和墨雨、锄药、扫红一起去收拾笔砚。”
宝玉哧笑:“你原比他们醒目,我向来依仗你管着他们,你吩咐他们去办事足矣。你呀,看似聪明,糊涂虫一个,不说你是再想不明白了!就进店那会,报名号自有李贵他们,你抢什么风头?再看这些桌布垫子,小二进房你都狐假虎威拦着,你是给爷招怨拉仇呢!”
茗烟嗒啦着脑袋,向来高门大户的仆人都是狐假虎威在外吆吆喝喝,以前咋不见二爷这等拿腔作调……是了,二爷要“洗心革面”装样儿!
他抬手又打自己耳光:“叫你作死!叫你没眼色!二爷何等怜老惜贫,你个嚼蛆货,尽给二爷丢脸……”
宝玉笑摆手:“行了,打肿脸更没脸,不见爷关上门训你?茗烟啊,我向喜你机灵,可也莫自作聪明。你是要长长久久跟着爷的,不似屋里那些姐姐,年纪到了就要放出去许人,再不舍也得散了。我且问你,你主子是谁?”
茗烟立即指天划地:“自是二爷!小的忠心赤胆可对天,为爷赴汤蹈火……”
宝玉脸一沉:“这大话说的,不怕风闪了舌头!爷难道是作奸犯法之辈,要你舍了条命替主子去死?我竟是只求一样,你这张嘴紧着些,莫成日价跟人说爷是非。”
茗烟立即重重磕头:“爷教训小的,小的不敢喊冤。只但凡有那起子不省心的挑我说爷的事,小的莫不当头唾过去!都哪地头的嚼蛆货,二爷的事也有他们说嘴的……”
宝玉摆手打断:“算你忠心。我且问你,若太太问呢?”
茗烟懵了,二太太从没问过他话,要问也是问长随大哥,他一只小厮不过陪小爷玩玩,做些细碎事。
到底是红楼第一厮,眼珠一转,给他转出一番话来:“自是老实回话。只太太成天价诸事冗杂,瑞大爷吃了咱们的糕点、蔷哥儿说了几句酸话,这起子事怎敢烦着太太?咱们向无紧要事,不过上学下学在路上走走,我又年小不省事,便有紧要的也没瞧入眼记心上。”
宝玉表示满意:“就知你机灵,但凡我差你做点事,也不会是大事,更不会是坏事,你且把今日之言记心上,我自当你是身边第一得用人。”
茗烟大喜,小爷不会有大事,却有种种不便让人知的私密事,像是递个情信、去街上淘个小玩意送给契弟,自是心腹打理。嘿,待二爷长大,什么李贵张若锦都得退一箭之地!当下滔滔表忠心,暗损长随们是“奉旨办差”,惟有他一片忠心只为爷。
宝玉伸手虚搀:“只为爷的,起来吧你!俯耳过来,爷且问你,身上藏着多少钱,谁给你的?”
茗烟瘪了,期期艾艾道:“那个、那是……袭人姐姐赏我的。”言罢一脸肉痛地掏出十枚铜板:“就这些,一文都没用。”
宝玉捻起块铜板细瞧,说不清万般滋味:袭人的月钱!她从两百钱的小丫头做到月银一俩的大丫头,向来不怎么使钱,攒够一俩银子的铜板便换成银,收笼箱里。惟有最早得的月钱没换成银子。头回穿时他见过,还问怎么只有百来文?却原来是这样花了些。
特么神瑛侍者真特么不知惜福!头一次,他想着在红楼活个七老八十,看着袭人、媚人她们安平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假石头:告诉爷,你主子是谁啊?
☆、第15章、出损招:威吓屋里丫
作者有话要说: 假石头:都特么给我放老实了!
袭人十枚铜板感动了假石头,想着对这丫头要好些。
其实袭人童鞋没这么伟大——王夫人哪可能不给银子?只是她上回被吓着了,怕某日宝二爷又来查账,不敢大手脚洒出去,便拿自己的铜板赏茗烟。反正该小厮年纪还小,胃口没多大,几个铜板足以打发。
误会是美好的!宝二爷满心要待袭人好,又觉得一个惟利才图的人不应该被情绪左右。进尔给自己找出理由:袭人的哥哥花自芳是个灵醒人,过几年会有能力赎袭人,届时花家会在京都安顿下来,或许能派上用场。
哇哈哈,帮袭人抬袭人,早想收拾那帮欠虐的臭丫头了!
想到就干不可能,先得完成作业,回府还得先往贾政书房报道。
政老爷依然弄了好些清客等着,什么詹光单聘仁,当然也少不了等官职的贾雨村。假石头憋屈,满肚阴薛蟠的话愣是没法说!无奈何,惟有呈上作业。
贾代儒布置了一句七言让做对子,他超额完成,对了四副,外加大字十张。清客们滔滔乱夸,贾雨村的夸赞更别出心水,说某小儿的字体虽稚,已隐有馆阁体气势。
特么废话!簪花小楷是楷,馆阁体也是楷,自是有相似之处。区别也大,后者是朝廷公文之标准楷书,强调书写字形大小粗细的统一,要求字体乌黑方正光洁,换句话颇呆板,故此神瑛侍者一看就讨厌。
假石头经得起夸,政老爷经不起,满脸喜色压都压不住,喝令儿埋头苦练馆阁体。
假石头暗暗叫苦,练了,还怎么用馆阁体造谣生事坑蟠表哥?MD能不能宰了满嘴放P的贾雨村?
刺杀属高难度任务,暂且放一边,先处理屋里事,攘外先安内!
往贾母处用过饭、再往王夫人处问过安,假石头回到抱厦已近戌时(晚七点)。
抱厦分东西两屋,东为贵且为“阳”,假石头乃纯爷们,自是住东边屋,于是丫环们聚于东屋“服侍”主子。
今天留夜的婆子只有温吞水宋嬷嬷,众丫环肆意玩笑,在那大客厅有的赶围棋、有的掷骰子、有的抹牌,磕了一地瓜子皮。宝玉走进二门,注意到他的竟只有袭人,赶着替他脱大衣裳,唤丫环接过小厮们手上的各种物什,又打赏四小厮果子、送出门。
丫环们嘻嘻哈哈给宝二爷请安,全没留意他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某小爷使劲按奈怒气,心道都是小学生年纪,像袭人这样周全的叫异数,不怪许多同人文把她列为红楼一等有心机的角色,虐了又虐再赏个不堪下场,这叫刀砍出头草。
做好心理建设,用热毛巾擦过脸,他呷口热茶,问:“媚人姐姐呢?”
争到送茶活计的晴雯笑盈盈道:“自是在绣嫁妆。你都不帮媚人姐姐向老太太、二太太讨些赏赐,她可不全靠自己日缝夜绣。”
便有丫环嘘她,说宝玉便是讨了赏,老太太、二太太也不会赏陈衣,必定命绣工好的帮着媚人姐姐做绣活,而满屋绣活最好的就是晴雯。又有丫环赶着问宝二爷有没有从外头带些果子和小玩件回来。
宝玉气笑了:“我去学堂,却似替你们去逛街!袭人姐姐,你去媚人姐姐房里看看,不必惊动她,若有别人,悄悄喊出来。宋嬷嬷,你去别的房看看,把所有的姐姐妹妹都叫到堂屋来,请她们观赏这一地瓜子壳。”
丫环笑声哑了,晴雯撇嘴道:“爷这是在哪块受了闲气,竟是拿我们做伐子!先时哪天不是这么过,也不见个大气儿,往学里一趟长脾气了!何苦来,有气要打要踢的凭爷去。若是嫌了谁,只管回了老太太、二太太打发出去,再挑好的使,又值当个什么?何苦这等急赤白脸的拿话压人?”
她的声音又清又脆似炒豆子,话虽不好听,却是含娇带嗔道出,还连着福了几下,仿佛她就是忒地送上给爷出气的。
便有几个丫环笑出声,宝玉将茶盅一顿,声微抬高:“晴雯姐姐,老太太将你赐给爷,爷心中自是有数。你跟她们不同,我原不该当她们的面说你。这会子我心气不大好,你且先往屋里歇着,改天咱们再说话。”
晴雯又羞又恼,跺了下脚:“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没的让人嚼舌根!我不就一个丫头子,还是个糊涂人,向不识眼色,好不好的便打发出去了……”
宝玉火起,本不想跟这个倍受原著垂怜、大受同人文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