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三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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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三月果- 第6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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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碰她,谁在拉她的手,谁在摸她的额头,谁在低声和她说话? 

不要叫她,嘘,让她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遗玉睁开眼睛,视线昏沉,她动了动手指,浑身酸软没有力气,偏过头,靠着窗外迷蒙的晨光,看到一个淡青色的背影,正坐在长长的桌案边,忙碌着什么。萧蜓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药钵,转头去看床上:“醒了?” 

“蜓…蜓姐。”遗玉试图翻身坐起来,起到一半,又软倒回去。“躺着别动,”萧蜓站起来,去另一张桌子上倒了水,到床边去扶着她起来。 

遗玉就着她的手喝子半杯水,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萧蜓扶着遗玉躺回去,给她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床铺很软,很舒服,遗玉这么想着,又要睡过去时,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弹坐起来。 

李泰! 

遗玉顿时清醒过来,什么困意都没了。 

“蜓蜓姐?有人吗?” 

连喊了几声没听见应,她不安地环顾了这间陌生的房间,掀开被子,两腿挪下床,心急地踩了鞋子,刚一站起来,便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闷哼一声,她试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越来越烦躁的情绪,让她抑不住握拳捶向地面,敲打了几下,眼角莫名地酸涩起来。 

“刷拉”一声门响,听见脚步声,她刚抬头,便被人拥进了怀里,大概有几个呼吸长短的停顿,来人将她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在床上,为她重新盖好了被子,就在床边坐下,低头去整理她的头发,却发现她已是泪如雨下。 

“……殿下。” 

看着眼前这张让她日思夜寐的脸庞,对上那双潭水般深幽的眼眸,遗玉这些时日所有被压抑的软弱和害怕,一瞬间都爆发出来。 

在知道他去伏击虏人援军带走的是一份假唛草时,她差点动手杀了替换唛草的萧汉,可是她忍了。 

在听说他战胜归来,就在城外几里处的大营中时,她多想不管不顾地跟着沈剑堂和卢耀出城,可是她忍了。 

在城墙上看见他中箭倒下,她只想立刻赶到他身边,而不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她忍了。 

直到被一群追兵赶上,命悬一线时,她才幡然后悔,也许从头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坚忍下来,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想要这样痛苦的忍耐。 

她同他一样畏惧,害怕死亡的那一刻,最爱的人不在身边,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李泰看着她断线的眼泪,大敌在前犹能面不改色的脸上却露出无措,他慌乱地擦拭着她的眼角,发现不能止住她的哭泣后,低叹一声,俯下身将她揽入怀中,靴子未褪便上了床,拥着她躺下,听着她惨兮兮的哭声,冷硬的心口一点点发疼,像要裂开。“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呜呜呜,”遗玉伸手搂住李泰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脖子,越哭越大声,到了最后,几乎是嚎啕了起来。 

“好了,我没事,莫哭。” 

不用半字言语,仅从哭声中,他也能知道她的害怕,担心和委屈,是为了什么。 
自从进了东宫,将有四年都没再见她哭过,李泰拍哄她的动作略微笨拙,却是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生平仅见的温柔。“这是最后一次,自此一战,我此生将再不会亲征,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惊怕,这是最后一次。” 

男人的低声承诺,是这世间最可靠的誓言,是江山万里重,还是儿女情长深,谁又能说得清。

第三八四章 这是什么药?

李泰慢慢将手臂从遗玉脖子下抽出来,一手托着她后脑,轻轻放在枕头上,坐起身,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拇指在她湿润的眼角摩挲了几下,才起身走到门边。 

萧蜓和阿生就站在门外,看样子是等了好一会儿,见他出来,阿生赶紧上前一步,小声道:“各位将军都到齐了,正在等您。” 

李泰看一眼萧蜓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药碗,道:“等她睡醒再送药。” 

萧蜓点头,“好。” 

李泰遂跟着阿生快步离开。 

萧蜓进了房间,到床边检查过遗玉的被子是否盖好,看她这回睡得很安详,不似先前不稳,放心下来,就静静坐在床边陪她。城主府前院,原本是安市高官武将议事的大厅中,此刻却坐满了唐朝的将领。 

李泰一进门,大厅中正在议论的众人便安静下来,起身相迎。 

“都坐。” 

待李泰在高位上坐下,率先站出来说话的,是行军大总管张亮:“秉大督军,今安市城已破,是不是要尽快派兵向东,将高句丽王都攻占,以免夜长梦多。” 

攻下安市后,唐军将可出入高句丽于无人之境,但要真正意义上地将其灭国,还要攻占王都才行。 

最后一座壁垒已被击破,唐军占领了辽东,剩下的都是小鱼小虾,灭高句丽不在话下,只是,这么一件灭国立威的大功,手到擒来,谁不垂涎,谁不想要? 

论功劳,众将之中,谁也盖不过李泰这个太子,峡谷一战,安市一战,将李泰在军中的威望拱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以至于在场许多战功赫赫的老将,都末敢在他面前倚老卖老,纵是渴极了这件灭国大功,还是要客客气气地先问过他意见。 

李泰今个功高,完全不需要亲自带兵去攻打王都,这场战争的胜利还是属于他名下的,将这锦上添花的机会让出来,也是一种御下之术,毕竟谁得了这机会,都会对他感恩戴德。这么一来,问题就出现了,派谁去才合适呢? 

“本帅身体不适,就留在安市静候佳音,众将之中,有谁自愿代本帅先去攻打高句丽王都?”李泰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如同丢了一枚硕大的鱼饵在鱼群里。 

纵是早猜到李泰会把这功劳让出来,真听他亲口说出,在场不少人还松了口气,相互之间交换了几个眼色,便有人先站出来提议,相互推举人选,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一片和谐,实则是暗自争决。 

人言大体倾向张亮、李世绩、李道宗、还有长孙无忌这四个人,甚至还有人提说要卢俊带兵前住,这显然是为逢迎李泰。 

李泰坐在上位,身形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渐渐沸腾,分神想着其他,等到火候差不多,他才出声压下了众人的争论,道:“诸位各有打算便下去议过,休整一日,明早再论。” 

说罢,就起身拂了衣摆扬长而去。

座下,整个早晨都一言不发的长孙无忌转过头,看着李泰比往日更具气势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 

李泰回到后院的阁房时,遗玉还在睡,她这一觉从昨天下午,直到今天早晨。 

萧蜓见李泰来了,就自觉让出床边的位置。 

“她体虚欠补,睡太多不好,叫醒她吧,陪她说会儿话,我去把药热一热端来,再去给她弄些吃的。” 

“多谢。”李泰在床边坐下,拨了拨遗玉凌乱的额发,向萧蜓道了谢。 

若是沈剑堂在这里,肯定又要大呼小叫,他替李泰做了那么多事,这么多年,都不曾得过他一句亲谢。 

萧蜓摇头一笑,端着盘子走到门口,体贴地从外面将门拉上。 

萧蜓走后,李泰并没急着叫醒遗玉,而是低头细细打量着她憔悴泛黄的容颜,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拿起来,摊开她几根卷曲的手指,摸索着上面粗糙的纹路,还有细小的伤痕。“殿下,”遗玉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李泰就在身边,她呢喃一声,反握住他的大手,贴在脸颊边蹭了蹭。

“嗯,”李泰见她醒来,才记起萧蜓的嘱托,另一只手去摸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别睡了,起来坐一阵,等下喝药。” 

遗玉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头顶的男人,抬手去摸他光滑的脸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有些脸红。 

“怎么了?”李泰问她。 

遗玉痴痴一笑,沙声道:“你还是不蓄胡子时着起来迷人。” 

好像是从搬进了东宫,李泰就开始蓄胡子,唇上一小片,使他整个人着起来都威严了许多,遗玉起先是不习惯,还记得因为这件事和他闹了几天别扭,但因李泰固执己见,她也就没再干涉他的自由,只是偶尔也会想念他那张比女人还要貌美的脸蛋。 

“我是男子,”李泰并没被她的迷魂汤灌晕,扶着她坐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指梳理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只是她几日都没洗澡,头发揪到一起,很难打理。 

遗玉被他无意揪痛了头皮,“嘶”了一声,抓住他手,嘟嚷道:“别弄了,等下烧水让我洗个澡,身上都要发霉了。” 

“嗯。”李泰放下手,连人带被一起拥着,好让她靠的舒服些。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遗玉看着外面天明大白,分不清是早上还是下午。 

“早上。” 

“啊?我睡了这么久。 

“你是该好好休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萧蜓在外面敲门,遗玉推推李泰,想要从他怀里坐起来,李泰却揽着她不动,开口让萧蜓进来。 

“药好了,小口喝,不要烫着。”萧蜓端着药碗走进来,见李泰拥着遗玉坐在床头,并不觉得尴尬,态度很自然地将药碗递给李泰,站在一旁等候。 

李泰用勺子搅了搅碗底,看白烟往上冒,就从覆面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遗玉嘴边。有萧蜓在旁,遗玉不好意思地张嘴享受了李泰的服务,可喝到第二口,就发现了不对。“这是什么药?” 

正常情况下,她光闻味道就能判断出药材,更何况是直接喝到嘴里,萧蜓这药当然不会有问题,可这药分明是用作 ——“是安胎药,你有孕了。”李泰平静的将勺子放进碗里,空出一只手,在被子上覆住她的手背。 

遗玉脑袋蒙蒙地扭头去看萧蜓。 

萧蜓轻叹一声,思及当中惊险,不免责怪:“有三个月了,你真是不小心,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得,还好这孩子坐的稳当,才没有出事。” 

遗玉脸色登时有些发青,紧紧抓住了李泰的手,心里是铺天盖地的后怕。 

被她的手劲捏的手指发麻,李泰自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就便将药碗放在一旁,摸着她的头,低声哄道:“是我考虑不周,不怪你,孩子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过几日我便带你回定州去住,等王都攻下来,我们就回长安。” 

在李泰的安慰下,遗玉总算缓过劲儿来,松开李泰的手,由衷对萧蜓道:“幸而有你在,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萧蜓不说,遗玉也清楚,这胎能够保下来,是全靠了她,算上昨天她救自己于箭下,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已经被萧蜓救过两回。萧蜓看她自责的模样,知她是吓着了,便笑道:“这是好事,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真想谢我,等这孩子生下来,就认我做个义母好了,你肚子里这孩子是福大命大,我就厚颜借风沾些福德吧。”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那就是胆大妄为,不知道退了,李泰的孩子,姑且不论男女,尊贵可想而知,然萧蜓出口,遗玉却是欢欢喜喜地应下了:“如此甚好,那咱们就说定了。” 

耽误这一会儿,药又凉了,萧蜓任劳任怨地重去热过,屋里就剩下两人,遗玉才转身抱住李泰的腰,把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汲取温暖。 

“我想咱们女儿了,这都半年过去,不知她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变调皮,我把小雨点丢给娘,同你跑到辽东,有了身子也没注意到,差点…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不及我娘半分。” 

李泰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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