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了一本翻看了几页之后,一时喜不自胜,杂书最是难淘,内容也是良莠不齐,她也看过一些,但不是有了上册没下册,就是内容平淡无味的,像手中这样的对她来说,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书。
又看了几页之后,遗玉才意犹未尽地将手中的书本放下,书是好的,显然这次赠书之人和上次送那药膏的是同一人,上次那仆妇
说送药膏的是太学院里的学生,可她和卢智都确认没有见过那信上的笔迹,这人到底会是谁呢?
“小姐,喝茶。”陈曲将沏好的热茶放在她手边。
遗玉抬头问道,“你可问了那仆妇,是谁送来这箱子的?”
“问了,说是太学院的少爷。”
“嗯,你把这箱子放进屋里去吧。”遗玉将刚才看了几页的那本书拿开,让陈曲把箱子抱进了里屋。
洗漱之后,将客厅的纱灯移至床边,遗玉半靠在床头一边翻阅着手中的书本,一边分心想着这赠书的神秘人。
继赠药膏后,这次对方又投己所好,送了一箱子杂书来,正中她下怀,她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物接二连三地送东西来,显然必有所图。
上次送来的炼雪霜的确可称是奇药,她用有一个月,不但明显感觉到精神好了不少,更神奇的是肩上那块伤疤已经恢复到了寻常肌肤的颜色,只有在触摸时候才能感觉到一块不甚明显的凸起。
因此不管那人图的是什么,目前能够肯定的是,这个神秘人暂时对她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在这偌大的国子监里寻个人是不容易,何况对方又有心隐瞒,倒不如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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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下午在教舍门口偷听到那几个学生的话,遗玉表面上仍是往常那样,别人对她行礼,她便客气地回过去,心中却开始暗防着长孙娴使什么手段。
几次接触下来,她已经看出来,表面不食烟火的长孙娴,其实心眼小的很,那日宴会上的两次对峙,已经让这位长孙小姐把她记恨在心。
只是到了沐休前一日,也没有什么预料中的倒霉事发生, 上午是御艺课,与其他换了轻便骑装的学生不同,遗玉虽也换了轻装,但照旧挎着书袋去了御马场,在场边的石凳上铺了软垫坐下,抽出书来看。
今日上课的学生不少,御马场审视宽旷,随处可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学生,大多数人的御艺还是不错的,只有极个别的需要人在一旁看护和指导。
“踏踏”的马蹄声靠近,遗玉头也不抬地继续逐字逐句地看书。
“卢小姐。”
遗玉抬头,看着眼前两匹原地踢踏的马匹,马上的人同是在丙辰教舍上课的同学,平日没什么交往,不过最近对她的态度还不错。
“何事?”
其中一个小眼睛少年笑道:“先生让我们喊你过去。”带完话,两人便调转马头朝一旁跑去。
遗玉起身把书收进包包里,在马场上扫了一圈,找到刘助教的身影后,小心避开马场上兜圈的学生们,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先生,您唤我?”
刘助教正坐在一张矮凳上摆弄一只马鞭,见她来了,才站起身来,“你肩上的伤已经好了吧,总不能老赖着不上课,走,我带你去选匹马。”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径自朝远处的马厩走去,遗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她的肩伤的确已无大碍,而且她对骑马也很有些兴趣。
马厩中,遗玉一边听着刘助教的介绍,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十几只马匹。
“……好了,这些马都是性格比较温顺的,你选一匹,我带你去遛遛。”
“是。”
遗玉来回走了两圈,最后挑中了一只个头不大高的棕色母马,先生在马厩外面将这匹马的鞍具调整好,又系紧了肚带,一手牵了缰绳对遗玉招手道:
“你过来,骑上去试试,不要怕……”
尽管有先生的指导,因为个头不足,她还是很不容易才爬上马背,坐好之后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遗玉紧抓着马鞍,任刘助教牵着缰绳把她逮到了马场外围,起初她还有些紧张,但遛了半圈之后,渐渐放松下来,同坐马车不同,在马背上的感觉要真切地多,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因为走得慢,颠簸之感甚小。
遛完一整圈后,刘助教将手中缰绳递给她,“给,你自己拿着,别怕,我就跟在你后面,记住不要夹马腹,想停下来就勒缰绳。”
遗玉这会儿胆子大了许多,稍一犹豫就接过了马缰,自个儿遛了起来,刘助教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小半圈后,她已经品出来些乐趣,除了大腿内侧有些不适,其他的感觉都很好。
尚沉浸在初次骑马的喜悦中的她没有发现,不远处三四个身穿雪青色常服的学生见她独骑后,便调转了马头朝她小跑过来,在离她还有十余丈远时,猛然低俯身子,夹紧马腹。
“驾!驾!驾!”
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遗玉余光扫到两侧不到一丈的距离猛然蹿出几道影子,身下的马儿一颤之后,撒腿就朝跑在前面的几匹马追去。
“啊!”猛然的加速让她身体后仰,手中马缰脱手,情急之下她两腿不自觉地一夹,马儿奔地就更加急速。
“哈哈哈!”马场上一些学生见了她这副狼狈的样子都笑得前仰后合,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刘助教吓了一跳,连忙迈开步子追着她跑了起来,边跑边使劲大喊着:
“抓住缰绳!勒马!勒马!”
遗玉前仰后合了几次,使劲扑倒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搂着马脖子,耳中的笑声和喊叫声都已辨不清,身下的马匹就好似疯了一般,一个个超过前面的人,直直冲出了马场,朝着入口处奔去。
同时在马场一角,几个太学院的学生正骑在马上闲聊,忽然一匹急速奔跑的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一个人忙出声惊叫,“快看!有马惊到了!”
“驾!驾!”就在他出声的同事,身边一道人影迅速扯了缰绳,朝着刚刚跑过去的马匹追去。
缰绳、缰绳,遗玉脸色发白地搂着马脖子,一手摸索着不知甩到哪里去的缰绳,急速的颠簸让她胃里一片翻腾。
停下来啊!
一人一马已经出了马场,朝着大花园而去,身下的马儿没有听见她的心声,一个劲儿地朝前奔,还专挑那些有着低矮丛枝的小路跑,不多会儿,遗玉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挂了好些道口子,头上的发带也已不知所踪,腿被震地生麻,抱着马脖子的两只手臂也渐感无力。
“勒缰绳!勒缰!”
身后传来一声吼叫,遗玉心中暗自苦笑,她也想勒缰,可这会儿她的手若是松开,绝对会被马甩下去。
大花园中一座凉亭里,一人正闭着眼斜倚在柱上小寐,忽听见不远处的声响,眉头微皱之后方睁开眼睛。
第一二八章 差点破相
国子监大花园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奔跑着,相隔不到三丈远的距离,前面的马屁像是疯了一样到处乱窜,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学里那面极深的碧波湖,这马横冲直撞的,若是跑到河边把背上的人甩进湖里那可就糟糕了。
“小玉!勒缰啊!”
眼见前面那匹马上的墨灰色人影开始摇摇欲坠起来,程小虎使劲夹着马腹,一张白胖的小脸急得通红,一边喊叫着,不时低头躲避头顶的树枝。
下一刻,只听轰地一声,前面那匹马似是突然被人削断了腿一般,猛然跪倒在地,马背上的人影一下子摔飞了出去,刚好跌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小玉!”
程小虎猛然勒紧了马缰,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两步蹿到草地上的身影跟前,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来,刚翻过她的身子,待看清楚后,不由抽了一口冷气。
惨白的小脸上半边尽是细细的划痕,往日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紧紧地闭着,这模样吓坏了程小虎,他赶紧将人从地上背在身上,也不敢再驾马,匆匆地朝着学里的医馆跑去。
不远处的凉亭上,一道人影静静地看着刚才的一幕,直到两人走远,才又靠坐了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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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智回答完先生的问题,在对方的赞声中坐下来,眼皮的一阵乱跳让他皱了皱眉头,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想到他事先在遗玉身边安排的人后,心中又渐安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墨灰常服的学生匆忙跑到教舍门口,来不及对正在台上讲课的先生告罪,就喘着粗气,冲着屋里大叫道:“卢、卢公子,你妹妹从、从马上跌下来了!”
正捧着书本的卢智听到这声叫喊,心中一突,脸色猛然变幻,直直站起了身子大步朝那立在门口喘气的学生走去。
“怎么回事?”
“马、马突然受惊吓,然后就跑、跑出了马场,后来咱们追过去……程公子已经把她送到医馆去了。”
卢智脸色一僵,对着呆呆站在讲台上的先生一礼,“先生,学生有事,需离开一下。”
“呃、嗯,快去吧。”
得了先生的应允,他转身绷着脸离开,走出门后才飞快地迈开步子奔跑起来,在他走后,教舍里几个学生的脸上方露出了淡淡地幸灾乐祸。
卢智一路疾奔到了学里的医馆,询问了门口的药童后,在里间找到了人。
“卢大哥。”程小虎正帮太医捧着托盘,瞄到从门外走进的卢智,出声喊道。
卢智没有应他,一步步朝着靠墙那张软榻走去,直到越过太医的身子看清榻上静静躺着的小人儿,双拳瞬间紧紧握起,清俊的脸上闪过痛惜,之后即是刺骨的寒色。
程小虎本来还想说话,看见他的脸色后,张了张嘴愣是没敢开口,反倒把头撇了过去,他是第一次见到向来温和的卢智这种表情,惊讶的同时,不知为何,心中还隐约泛起一股发毛之感。
太医认真检查了遗玉的状况,又把她脸上的伤口做了处理了后,才起身唤卢智到外面去,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卢公子,卢小姐是暂时晕厥,身体并无大碍,只、只是……”
“林太医但说无妨。”
“只是姑娘家的皮肤本就娇嫩,又是这个岁数,虽伤口细长易愈合,但怕是会留下印子。”
卢智沉默了片刻,方道:“还有其他不妥之处吗?”
“那倒没有,老夫写个两张方子,一熬后服用,可起压惊安神之效,一研磨涂抹在面上,伤口会愈合地好些。”
卢智又问道:“您可记得上次我拿来的药膏?那东西涂抹在脸上,也不能去疤吗?”
林太医年纪大了,想了半天才拍手道:“对!你说的是炼雪霜吧,当然有用,那可是——”
卢智暗松一口气,伸手打断他的话,又问了一些详细的事情,才谢过了林太医,朝医馆门外走去。
门口站了三个穿着各色常服的少年,皆是一脸担忧地朝里面望着,见卢智出来,赶紧把头垂了下去,跟着他走到医馆一侧偏僻的角落后,其中一个个头高的,才张口道:
“卢公子,对不住,我们——”
“无妨,你们把御马场上的事情仔细讲给我听。”卢智面上并没有责怪的表情,等听三人把事情大概拼凑着讲了一遍后,又与他们交待了些事情,才回到医馆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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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靠着车厢,瞪着对面的卢智,因为半边脸上包着东西,只能小心地张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