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那你是怎样想的?”
明菲道:“你从不曾和我说过自己想做到什么程度。”王老爷子说,他只想要回全部财产的话是在说谎,若只是要回财产,他一个人就能做到,而不需要去求王老爷子。她陪他扑腾了许久,却不知他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
龚远和叹了口气:“你认为我想做到什么地步?”
明菲试探道:“百死不能泄愤,你其实并不看重钱财……”
龚远和低下头,给她夹了一箸鱼:“先用点东西。”
还是不想告诉她?明菲只好低头吃菜,良久,她抬起头来望着他:“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敢说最理解,但最起码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点,你信不信?”
龚远和失笑:“不敢说最理解,但起码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点,那还不是最理解么?”
明菲也笑,探手握住他的手:“总之,不是一无所知,因为那种痛,我也体会过。而且,你好我才能好,利益相关。
”这件事上,他完全可以相她。
利益相关……龚远和细细品味了一回这几个宇,忍不住苦笑,只是利益相关。可他能怨谁?这是他自找的。
明菲见他苦笑,只当他为了这事心中发苦,继续道:“为什么要报仇?为什么要分产?因为想要过好日子,想要过得快活。说实话,王老爷子的话有道理,假如报仇和分产之后,反而不能过好日子,又有什么意义?他的话有道理,但我看见你刚才的样子,我心中更不好受。就是你说的,我们是夫妻,要过州辈子,过好日乎最重要,开心最重要。所以,你想怎么做,应当和我说实话,就算是我不能给你有力的帮助,最起码我能帮你摇旗呐喊,助肋威,出出主意。”
龚远和重点抓住了其中一句话,她看见他难受,她心中不好受。他抬起眼来认真地看着她:“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话?你真的觉得我开心最重要?”
明菲点头:“是的,你开心最重要。世上有两样东西买不到,健康和幸福。假如叫你放过她们,固然我们以后的麻烦会少很多,闲话也会少很多,也许你的仕途也会平坦根多,但是你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快活,是不是?” 龚远和情不自禁地点头:“是,轻易放过她,我一辈子都不会快活。”
“可是,就如王老爷子所说,你不遗余力地逼整个二房,也会给你带来许多的负面影响,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在今后的岁月里,你会因此受到无穷无尽的施累,你现在也许觉得无所谓,可要是你有了孩子,”明菲顿了顿,“特别是你最心爱的,恨不得含着捧着的心肝宝贝,你看到他们因此而受委屈,受挫折,你会不会后悔?”
明菲说到此,想到自己将会有这样一个可爱的,雪白粉嫩的小肉团搂着她的脖子娇声娇气地叫娘,她的心顿时软成一汪春水。两世为人,心理年龄确实是到了想要并能接受孩子的时候,虽然现在时机不对不能要,可一旦有了,她就想把最好的给他,不叫他吃他的父母吃过的苦头。
龚远和敏锐地发现明菲的眼神变了,如水的温柔,那种眼神,他只在明菲和蔡光庭、明玉、光华相处时,还有糊里糊涂的梦里见过。明明是在说正事,他的心偏乱了,不由自主地去猜测她是不是在想着他们的孩子。他出神地看着眼波温柔的明菲,觉得她从所未有的美丽。
明菲还在等他回答,见他不但不答话,反而定定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很是难为情,不由轻轻雄了他一下:“你看什么?我问你话呢。”
“哦,啊。”龚远和收回目光,声音里有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想得比我长远,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你的主要目的是要她不得好下场,而不是要追回拿笔钱。是不是?要报复仇人,是要叫他难受的同时自已还快活是不是?伤敌一干自损八百的事情没意思,你不会做的是不是?”
得到龚远和的肯定后,明菲继续道:“那么我觉得,事情可以分两步走。第一,钱财数目必须要点清,钱财上她做下的那些事情该揭露的就揭露,手段稍微和缓一些,算清账目之后,该放过的就放过了,没必要逼得太紧,留点余地,不是要谁感激,也不是怜悯她放过她,就当花钱为下一步作准备。她不要脸无所谓,只要大家都知道她其实是个什么人,将来无论她怎么闹,都没有理由,都站不住脚。
第二,她做的有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就算了,毕竟嚷嚷出来对整个龚家的名声都有伤害,连带着咱们也没脸,逼急了还会横生枝节。且不如,咱们自己心中有数就行,另外寻了法子收拾她。朱姨娘和她不是正闹腾着吗?咱们再给他们添把火,加把柴,叫他们自己烧去。咱们还做咱们的孝顺大度的侄儿侄媳,体悯弟妹的哥哥嫂嫂,咱们只要过好咱们的小日子,坐在隔壁看热闹,等着她不得好死就行,你看行不行?”
龚远和静静地看着她:“要是这把火烧不起来呢?”
明菲很肯定地回答他:“烧得起来,一定烷得起来,她和害过你的人一定都不会有好下场。
退就是进,进就是退,你比我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经过那许多的险恶,还能顺利活下来,本看就说明他是一个善于取舍的聪明人,此事之所以咬着不放,应该是长年累月淀积的恨意太深,人又年轻,血气方刚,才会走入死胡同。要说她出的这些主意,他一定也能想得到,但他心中的结,却是要慢慢梳理才能解开。
“好,我听你的。慢慢来,就算不为我自己,不为龚家,也要为你和咱们的孩子想想,明日我就去寻王老爷子。就算有舅舅担着,这个事情还是要他出面的。”龚远和爽快地答应下来。他还记得他和她的那场关于斩草要不要除根的争执。他当时生气,是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事情不是谁能说服谁的,而是观念不同,所以无法协调。他本就深深得罪了她,得知她的此种观点后,更是不敢和她说有些话,有些事,只怕她知道后,更加认为他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明菲见他答应得如此顺溜,反倒有些迟疑了:“你真的想通啦?” 按她的想法,罪魁祸首应该是龚二夫人和朱姨娘,龚家的其他几个公子小姐,和龚远和算不上深仇大恨,不是什么要紧事和要紧人,理清以后,喜欢就多交往,不喜欢就不来往。
龚远和微微一笑:“真的想通了。我更看重你对我的一片心,你舍不得我难过,叫我突然就不难过了。”言毕故态复萌,朝明菲挤挤眼:“你不是还想和我喝第三杯酒么?现在可以了。”
明菲笑着斟满一杯酒,正要去斟第二杯酒,龚远和按住酒壶:“咱们共饮此杯。”抬起酒来递到明菲面前:“你先喝。”
明菲依言喝了半杯,他方坏笑着拿回去,就着她的口脂印子饮了剩下的半杯酒:“菲菲,其实我今夜很欢喜。”
明菲看见他的嘴唇含在她的口脂印乎上,酒劲上头,满头满脸通红。
第167章 挑拨
那一晚龚远和明知明菲喝不得多少酒,偏寻了各种理由硬劝着她喝了不少,明菲尚有几分清明,坚决不喝他才罢了。宵禁相近,金簪进屋看到迷迷糊糊倒在龚远和怀里的明菲,气得嗔怪不已,哪家的奶奶会在外面喝酒喝成这个样子?半是嗔怪半是为明菲开脱地道:“奶奶年纪轻,大爷也不劝着些,反纵着她喝成这个样子,被人瞧见也不知会怎生说。”
“也没喝多少,是你家奶奶沾不得酒。再说有我在,你罗嗦什么!”龚远和心情好,也不和金簪计较,将兜帽披风把明菲从头盖到脚,叫洗萃去寻了小二,让车夫将马车赶进院子来接人。
金簪坐在车辕上,不时从晃动的车帘缝隙里偷看着车中的情况。只见龚远和不同以往的没有骨头样,坐得端端正正的,反倒是往日坐得端端正正,走路步摇都不会晃一下的明菲软软地倒在他怀里。龚远和将人抱得紧紧的,不时细心地替她拉一下披风。
金簪抿嘴笑起来,坐在另一边的洗萃好奇地探过头去,大着胆子往里瞅:“你笑什么?”
金簪“啪”地一下打在他头上:“你胆子不小哇?”
洗萃已然看清了里面的情形,撇撇嘴:“大爷有时候心肠挺坏的。
金簪一愣,竖起耳朵堆满笑容:“你说什么?怎么个坏法儿?”
洗萃得意地笑起来:“想知道啊?让我也打你一下试试,男人头,女人腰,摸不得的,不知道啵?”
金簪瞬间翻了脸:“想打姑奶奶我?你做梦!”
洗萃耷拉下肩头,愁眉苦脸:“不肯就不肯啊,怎么就从姐姐变成了姑奶奶,这隔着辈分可怎么办才好?”
金簪立刻瞪眼:“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都没说……姑奶奶您息怒。”忽听龚远和在里面说了一句:“都少说一句吧,吵着你们奶奶。”
花婆子带人在垂花门口迎到二人,看到醉态可掬的明菲,又气又急,觉得龚远和就不是一个好人,害得一个端庄的闺秀成了酒鬼,平白被人笑话。可看到明菲红朴扑的脸,亮晶晶的眼,傻兮兮的笑,又心疼了,挨上前去扶明菲,却被龚远和挡开,眼睁睁地看着龚远和将人抱进了屋,一迭声地命人准备醒酒汤来。
临睡前明菲还记得问一声紫罗的病如何了,花婆子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什么,她也没听请,只隐约听到龚远和叮嘱了一句什么,然后身边的人就都散了。
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龚远和窸窸窣窣地帮她脱衣服,少不得要来回来吻抚摸一遍,合着她的耳垂说上许多混账话,明菲被他吹出的气息弄得痒痒,忍不住咭咭笑出声来。听得耳边一声轻叹,约莫是,只有喝醉了才略略可爱些儿,有点小女儿状。
第二日一早,明菲从梦中惊醒,才发现早已日上三竿,迎面对上花婆子铁青的脸,回想起昨夜的事儿,吓得冷汗涔涔,陪笑道:“妈妈……”
花婆子冷着脸道:“奶奶,您如今是做了当家奶奶的人,老奴是说不得您的,可夫人那里总能说得一句半句。这在外面好酒贪杯的,醉成那个样子,还被大爷抱着进屋来,这些下人还不知要怎生编排您呢。”
明菲扶额叹息:“我真没喝多,不过就是五杯酒而已,想是这酒后劲特别足罢。”风水轮流转,想当初花婆子不许她喝酒,端出许多大道理压她,她也能一一给驳回去,如今却是要陪着笑脸求人。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不堪,前日二人对酌,她陪了三杯,也没什么感觉,谁想昨日多喝两杯竟然就不行了。
花婆子想起她小时候喝那桂花酒,也是没喝多少就醉了的,却也怪不得她,叹了口气:“您酒量浅,不能喝酒,以后莫要再喝了。在外面露出醉态,小心叫旁人轻瞧了去。”这个旁人,包括龚远和,就怕龚远和嫌明菲不稳重。
明菲忙应了,再三保证,花婆子方露出笑脸来:“奶奶今日要去接五少爷,大爷将车留给了您,自己骑马去的,车早就套好,您吃过平饭就去?”
明菲披衣下床,“还得到隔壁去应卯。这几日要照顾华哥儿都不能去,得亲自去说一声才是。”
这里刚收给完毕,紫菱又到了帘下候着。金簪知道龚远和对她和紫罗都没心思,好脸做足,忙着帮她通传:“奶奶,紫菱来回紫罗的病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