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从前也是见识过几个有名的园林的,因此也没怎么 被震撼住,明珮却是惊讶不已,小声同明菲道:“果真是京城里来的人 家,看看这院子精致得……”
她难得出门,自然是不知有这么漂亮的园 子的。
明玉年纪小小,却极有气度,低声同明珮道:“五姐姐莫要这般大 惊小怪的,当心被人笑话。”
明珮脸上一红,抿紧了嘴。
丫鬟婆子们领着姐妹三人走过两座青石小桥,又穿过一片林檎花 林,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停了下来,那小溪边青草茵茵,溪水清澈透 明,可以看到水底漂亮的五彩鹅卵石,水面上还偶尔飘来几片桃花,小 溪上游是一座青竹搭成的小屋子,屋子外用白石砌了老大一个花坛, 里面的牡丹开得正在热闹。
不要说是明珮觉得漂亮,就是明菲也觉得清 幽动人。
一个穿水红伴臂,白色长裙,容长脚的大丫鬟顺着小溪走下来,笑 吟吟地朝明菲三人行了个礼,道:“我家孙小姐陪着龚大小姐换衣服去 了,吩咐奴婢在此迎候几位小姐,还请几位小姐勿怪。
奴婢叫做红 鸾,给几位小姐请安。”
明菲笑看同红鸾应对了几句,问她今日来的还有什么人家的女孩 子,可都到齐了?
袁枚儿最初瞧不起水城府的这群女孩子,可终究耐不 住寂寞,慢慢儿地也就和这群女孩子交往起来。
就算是女孩子们不是 很喜欢她,但架不住家长们仰慕翰林清贵,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红鸾笑道:“还有就是龚余的、陈家的、刘家的,以及周同知家 的小姐。
除了龚家三位小姐来了,其余几家的都还没到。”
没来迟就好,明菲跟着红鸾进了青竹屋中,龚婧琪和龚妍碧两个人 正歪坐在窗下的青竹椅上小声说闲话,表情促狭,神秘兮兮的。
听见脚步声,二人回过头来。
龚婧琪好久不见明菲,笑吟吟地迎 上去:“三妹妹,好久没看见你了。
社日的时候也不见你出来走动, 我姐姐本想约了你一同去看社火的,但母亲说,婶娘身体不便,你要 在家打理家事,定然没有时间,所以就没给你下帖子。
想去你家寻你 玩儿,也是怕打扰了婶娘。”
自从龚远和出了那事,陈氏有了身孕,又与蔡国栋生气,很不乐意 为他社交出力之后,两家走动果然是要稀疏了许多,就连过年的时候, 龚二夫人也只是随意露露脸,年礼虽仍然丰厚,态度却是不远不近。
明菲也曾猜测过,龚二夫人大概是因为蔡家同龚远和走得太近心中 有疙瘩的缘故。
不过陈氏倒是胸有成竹的,说龚二夫人别扭一段时间 后,还会贴上来的。
还教导明菲:“只有无欲才能刚硬,她对我们有所 求,心中再不满意,也会贴上来。”
相比较龚婧琪的热情,龚妍碧却是矜持得多。
不过问声好,一个 淡淡的微笑而已。
几个女孩子随意坐下,品茶谈花,倒也相处得融洽。
不多时刘婉 娘和刘慧娘、陈莹也来了,龚婧琪和刘婉娘是天生的一对冤家,没好好 说上几句话,刘婉娘又被她弄的眼眶红红。
陈莹笑道:“你们趁着慧娘姐姐还在的时侯,可劲儿地闹腾,以 后慧娘姐姐不和咱们一处了,就是想看也看不着。”
刘婉娘顿时收住了声,沉默地看着刘慧娘。
龚婧琪大喇喇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
慧娘姐姐为何不和咱们一处了?
慧娘姐姐要去哪?”
刘慧娘红了脸,神色有些郁郁,嘴硬道:“我能去哪里?
就在家中 呗。”
“你们不知道么?
慧娘姐姐六月就要嫁去通州了,这次刘夫人本不 让她出门,还是我央求母亲去说了情,她才能来和我们一处玩耍 的。”
穿看茜红春裙的袁枚儿拉这龚婧琪的手笑嘻嘻地走进来,放出 一个令在座女孩子们都惊讶的消息。
明菲问刘慧娘:“过年时见着你,也没听说。
怎么这般突然?”
袁枚儿道:“慧娘姐姐年龄不小了,实属平常。
不告诉你们,那 自然是因为害羞。”
又拍了拍龚婧瑜的手:“婧瑜姐姐也是定的明年春 天,到时候我们这班姐妹可算是要散伙了。”
龚婧瑜害羞地捏住袁枚儿的脸:“臭丫头,我叫你有事没事总埋汰我。”
袁枚儿笑着靠在她身上:“难道竟然不许我说真话么?”
二人的神 态很是亲密。
龚婧瑜的婚事明菲也是知道的,就是当初陈氏在京城里帮着找的那 户人家。
本来那家人的意思是定在今年秋天的,但因为龚二夫人起心一 定要给龚婧瑜备一份体面嫁妆,有些东西寻了几年都觉得不满意,特特 要求推迟到来年春天。
只是明菲不知道,曾经互相看不顺眼的龚婧瑜和袁牧儿什么时候竟 然变得这样亲热要好了。
看袁枚儿对待龚家姐妹的样子,竟然还带了 几分不易察觉的,与众不同的亲昵在里面。
几人正在说笑间,周同知家的小姐周清也匆匆赶了来。
周清约莫 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中平,却是格外爽利大方的一个人,明菲与 她见过几次面,与她相处得极愉快,因此见她进来先就出声同她打招呼。
周清笑着同众人见过礼,笑着问明菲:“怎么不见你们把喜福和金 砂带了来?
我最最喜欢金砂了。”
一句不经意的话就把话题转到了狗 的身上去。
明菲笑道:“带着狗儿出门多麻烦啊,袁姐姐家这么漂亮的园子, 没得给那两个小东西给糟蹋了。”
一直不吭气的龚妍碧突然冒出了一句:“说起来我一直挺佩服明菲 的,我哥哥把追风托付给你,你竟然也就真敢养。
胆子可真大。
那狗 虽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但我们平时就根本不敢靠近半步,可你不但敢 养,还养得这么好,真是难得。”
除了陈莹、龚家姐妹以外,在座的人并没有几个知道龚远和拿了 追风给明菲养的事情。
明菲也下意识地并没有在其他场合提起过追风 的事。
而今天龚妍碧竟然是有意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样子。
龚妍碧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女孩子统统都惊讶地追问明菲到底是 怎么回事,是怎样的一条拘?
周清还说:“我去了你们家几次,你都没 和我说过有这样一条狗,真不够意思。”
龚妍碧笑眯眯地把追风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比如珍贵难得,小狗 的时候就花了五百两银子,凶狠有力,咬伤过谁谁啦,又如何受龚远和 宠爱宝贝,轻易不给人碰啦等等。
她越说得多,袁枚儿的脸色就越难 看,几次狠狠地将明菲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好几回。
刘慧娘也悄悄看了 明菲好几回。
明菲看到龚婧瑜不悦地看了龚妍碧一眼,似乎是想阻止龚妍碧,龚 妍碧却是有意识地避开龚婧瑜的眼神,还兴高采烈地拉着龚婧琪一起讲。
龚婧琪是个爱耍嘴皮子的,自然格外夸张地跟着一起起哄:“明菲 的胆子可真大,也难怪我哥哥敢把追风托付给你。”
袁枚儿笑道:“龚大哥哥对明菲妹妹可真是好,光是狗就送了这么 多条,还条条都是难得的品种,三条狗加在一起,只怕也要值一两千两 银子的吧?”
陈莹皱起了眉头。
明菲再迟钝,也知道龚妍碧在耍花样,而她却是不知道她到底怎么 得罪龚妍碧了,而袁枚儿的态度也值得人深思,这中间又有什么弯弯道 道?
但不管怎样,看她们的这个态度,总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只是一群 小姑娘,但不能以现代人的观点去衡量她们,她们的花花肠子一点也 不少。
明菲立刻作出了反击:“让各位姐妹见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从前 在乡下养过狗的缘故,我胆子的确要大一些,我也喜欢狗。
不过我却 是不知道这狗竟然这么值钱,当初我也不敢要,特特问过我母亲,我母 亲也曾和龚家伯母提起,龚家伯母却说,小孩子的玩意儿,只要我喜欢 就给我,我这才敢收下。
至于金砂,那却是龚大哥看在我哥哥的面子 上送给明玉的,我可不敢说是我的,不然明玉可要跟我急了。
追风 吗?
那分明是送给我哥哥的啊,只是我哥哥去了京城,不得不让我帮他 养着罢了。”
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都和她没关系。
包括喜福,她 都只认为是龚二夫人的人情。
“追风送给蔡大哥了吗?”
龚妍碧拿扇子掩着嘴笑:“我怎么听我 哥哥身边的小厮说,只是请托你代为照顾,过些日子就要接走的呢?”
还佯作亲热地那扇子拍着明菲的肩头:“都是这几个人,你就别不好意 思了。”
女孩子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明菲,眼里的意味不明。
这什么和什么啊?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明菲看着龚妍碧,微微笑了。
第97章 被咬(二)
龚家的人还不知道,龚远和是不可能把追风接去京城的了。他现在做了庶吉士,和蔡光庭、李碧三人一同住在朝廷提供的地方,吃住统一,每日清晨就要去庶常馆学习,到了申时才能离开,不得迟到,不得早退,要交作业还要定期应付考试,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受到惩罚。
这样的情况下,从前那种纨绔子弟斗鸡走狗的悠闲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再说,路途遥远,追风又是这样的情形,就箕他想,他不怕花钱,也要考虑途中可能产生的各种麻烦。因此蔡光庭早就来信说过,追风暂时就由明菲养着了。
“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明菲坦然自若地对着龚妍碧一笑,“龚大哥哥的确是把追风送给了我哥哥。若只是代为照顾,你们家中那么多兄弟姐妹,谁不能养?就算是你们都不喜欢狗,也还有那惯常伺候的
下人,你们家不是还有个专门养狗的庄子么?”她就不信龚妍碧敢说,因为龚远和不相信龚家的其他人,所以才会托请她这个外人。
龚妍碧一时之间果然找不话可以反驳。
明菲又笑着同周清道:“你也莫怪我。不是我舍不得给你看,而是那狗太凶了,我站着也没比它高多少。我那是没有办法的苦,我三哥从来不喜欢猫拘之类的,家中除我之外再没合适的人,不得不勉强答应我哥哥罢了。”
袁枚儿闻言,上下打量了明菲一遍,明菲虽然五官长得美丽,然而形容尚小,身量果然是偏瘦小,怎么看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一枚。再看看周围的小姐们,除了明菲的两个妹妹以外,谁都比她更有少女的风韵。
龚妍碧想想又不甘心地道:“真的是这样的啊?为什么我听说哥哥要派人把追风接去京城呢。”
明菲越发惊讶:“真的吗?难道龚大哥哥后悔了?他不像那样说话不算话的人啊?你一定弄错了。
再说了……”她拖长了声音,“我哥哥来信讲,所有庶吉士都统一吃住,住的地方很狭窄,他没法子只好和小厮挤在一间屋子中,多有不便。这种情况下怎会有地方养拘呢?难道说龚大哥哥没和我哥哥他们
住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在外租住的啊?如果是这样,我回去就给哥哥写信,让他也到外面租院子去住。”
多亏她和蔡光庭感情好,蔡光庭爱和她说这些,也多亏家中有个也做过庶吉士的蔡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