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温和得像水的男人,却又危险得犹如毒品,防不胜防。
我放开他,飞快的推门出去: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要救艾鲁克!我要保护巴比伦!这是我对艾鲁克和西丽丝的承诺,这是我的责任!是顶替了安娜而存在的巴比伦王女的责任!
伊尔斯领下我的命令在整个王宫搜查还有谁有感染瘟疫的症状,轻微的就隔离起来,如果严重了……就用最快速的手段杀死后集体火化掉。
我坐在秀墩上,面前跪着这几天照顾过艾鲁克的所有侍女,她们恐惧的颤抖着,塔伊威风凛凛毫不怜惜的的审问。
我看着她们,手半撑着脑袋,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恐惧得倒下去。
虽然没有闻到焚烧的味道,可是,光是从这群侍女那恐惧惊骇犹如面对恶鬼的状态我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残忍。
我咬着自己的手背,留下深深的牙印,越来越严重的疼痛提醒着我不能软弱。
是的,这样的手段很残忍,可是,我别无他法!
在这样一个医疗落后的年代,只有贵族才能享受神庙的治疗,然而,即使如此,神庙的祭司也不是每个都能治疗严重的瘟疫的,更何况,这种足以摧毁一个国家的恐怖疾病,连祭司自己也不愿意沾染。更多的时候,他们甚至认为,这是神降下的惩罚,天知道是不是借口。所以,如果我放任这场瘟疫的蔓延,赔上的便是整个巴比伦。
我是巴比伦的王女,我也有属于我的责任,哪怕为此满手鲜血。
安娜……首先是巴比伦的王女,其次是艾鲁克的王姐,最后的最后,才是那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安娜。
我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的侍女,她们的身后是提着刀枪的冷酷侍卫,仿佛有森冷的寒气在这个空旷无比的房间中蔓延,周围的墙面上有细密的水珠。
我冷冷的哼了一声,面前一排跪下的侍女顿时一抖。我站起来,极其缓慢的走过她们面前,一步一步,来来回回,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在这个空旷的囚牢中来回的响起。门外,沉重的搬动声不失时机的响起,夹杂在微弱得几乎断气的呻吟中。
我冷冷的俯视着这群不知目的的女人,我相信我的目光如同钉子,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哪怕我没有说话,不过,很多时候,未知的想象往往更让人难以忍受。
又一个女人终于忍耐不住倒下了,她颤抖的呻吟,爬行过来,想要抓住我的裙摆,却被塔伊一剑刺下——女人的惨叫在封闭的石室中响起,声音在墙壁上来回碰撞,被放大了数倍,无限的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
仿佛同时崩溃了一般,数个侍女都坚持不下来,开始低声的哭泣,然后被面无表情的侍卫拖了下去。
门打开又关上,我看着眼前仅剩下的几个侍女故意笑得意味深长:“放心,我也不愿意伤害无辜的人,只要凶手被找出来,你们就可以立刻被释放。”
我转身,裙摆扇开又落下,裙裾扫过地面的一滩血迹——那是刚才那个侍女手掌被塔伊刺穿时留下的血,一大滩,就这么散开在白色的石头上,留下再也清扫不净的痕迹,只是,没有人看到,也有一滴血顺着我的指尖滴落下去,融在了这摊血迹中。
手心一片疼痛。
我坐在秀墩上,门再次打开,侍卫拖了一个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女人进来,一身浓重的血腥味让我几欲呕吐。
我稳定了心神才睁开眼,看着那个犹如破布般倒在我脚下的女人,抬眼看向侍卫:“是她吗?”
侍卫恭敬的弯下腰:“是的,殿下。她将从宫外带进来脏水,混进了陛下的饮用水中。”
我的心一跳,看向那个瘫软在地的女人:“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女人蠕动了一下,呵呵的笑起来,我才发现,她的舌头已经受损,发音已经不太清楚了。
侍卫替她回答,有些犹豫:“她的情人似乎是被陛下处罚致死的,因为……据说感染了瘟疫。”
我点点头,这很常见,虽然我一直善待我周围的人,可是,因为固有的阶级观念,我的温柔反而让这些人诚惶诚恐,所以,我就不再刻意散发出善意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这是他们安心的前提,仿佛一个壳。
所以,艾鲁克的威望我是从来不去触犯的,他下的决定、他处罚的人,我从来不会随意的请求他饶恕,这是他作为王的权利。否则,作为王女的我,同样拥有王位继承权的我,就算不会让艾鲁克为难,大概也会引起本来就已经够动荡的巴比伦新一轮的危机了吧?
“误会与裂痕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你自己给了它存在的机会,所以,不要去责怪任何人。”
这是安铭杰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在我抱怨哭泣一个朋友误会我的好心的时候。所以,我必须在艾鲁克可能对我产生不满与犹疑之前,扼杀掉一切的可能性,明确的表示出自己对王权的不在乎和不乐意。
这不是我不相信艾鲁克,相反,这是我对艾鲁克的爱。
只是,原来艾鲁克一早就知道瘟疫的爆发,可是,他居然没有告诉我?这个傻孩子!
“明明就是普通的疾病,陛下却一定要说他感染了瘟疫,一定要处死他,陛下……呵呵……那就让陛下也感受一下真正的瘟疫吧!”地上爬着的女人抬起头来,血肉模糊的脸上笑容诡异到让人害怕。
我疲惫的对侍卫抬手:“将她带下去,按照巴比伦的刑法来处置。”
“殿下,请等一下!”另一个跪着的侍女忽然抬起头来,她爬到我的脚边,亲吻我的脚背:“殿下,能将她交给我吗?将这个害了陛下也害了我们的女人交给我!”
她的眼神执着,带着残忍的光,我微微一怔,有些恼怒的踢开她,让侍卫将那个疯狂的凶手拖走,起身,对塔伊道:“也将这位从宫中赶出去,我不想再看见她!”
塔伊恭敬的应是,那个侍女惊叫起来:“殿下!殿下为什么?我并没有对陛下不忠呀!”
我的脚步缓缓一顿,闭上眼:“因为你让我明白,人可以有多残忍。”
我回到艾鲁克的房间,艾鲁克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大祭司却已疲惫的倚靠在床边睡着了。他的脸色有些微的苍白,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仿佛连睡梦中都不安生。
明明知道巴比伦的天气炎热,我还是拿过来一件外袍轻轻的盖上了大祭司的肩头,大祭司呻吟了一声,手一抬,握住了我搭上他肩头的手。
我轻轻的抽了抽,没有抽出来,便挨着大祭司坐了下去,只与他仅隔一拳的距离。
隔得那么近,我几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大祭司脸上的每个毛孔,非常的细小,皮肤光滑,我的呼吸急促了一下,转动着脑袋看了再无旁人的室内好几眼,终于忍耐不住慢慢的靠近他,靠近……
嘴唇在大祭司的手背上轻轻的一吻,一种陌生的悸动顿时携带着难以想象的电流噼里啪啦的炸开,我惊恐的捂着嘴抬起身来,心跳如鼓擂:我……我真的……
塔伊如同猫一样灵巧的进来,看了一眼大祭司的情况,贴在我的耳边道:“殿下,神庙来请大祭司回去。”
我压下心头前所未有的惊慌,有些不满的压低了声音:“大祭司非常劳累,让他们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塔伊为难道:“不,殿下,神庙是来请大祭司主持祭礼的。”
“祭礼?什么祭礼?一定要大祭司才行吗?神庙那么多祭司是用来好看的吗?”我有些薄怒。
“是为了陛下祈福的献祭,用三百名处男处女向神献祭,乞求陛下的身体快速的好起来。这样盛大的祭礼,必须要大祭司出席才行。”
“什么?”我惊呼一声站起来:“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祭礼?”
是的,虽然刚才才处置了一批人,可是,这些人,足足三百名处男处女,却是无辜的啊,凭什么要成为莫名其妙的祭礼?
“殿下想要救他们?”大祭司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温和的眉眼看着我,让我的心跳不自觉的又砰砰加快,脸仿佛又红了。
他看了一眼肩头的袍子,笑着对我道谢,然后拍了拍身上站起来,仿佛有些苦脸的揉了揉腰笑道:“似乎有些腰痛,果然是我老了吗?”
我气愤的抬头:“怎么会!大祭司你还这么年轻呀!”
大祭司低下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他伸出手,仿佛是想摸一摸我的脑袋,最终却收了回去,只看着我的眼睛低声道:“不,殿下,比起你来说,我的确老了,我的一生都必须献给神庙,你明白吗?”
与神庙的冲突
步撵行走得飞快,带起巴比伦河上的风吹过,清爽的、还带着一点点泥土的腥味。傍晚的余晖投在挽起的纱帐上,一片火红。
不远处可以看到,许多人人抱着汲水的罐子说说笑笑走过,男男女女,甚至有人在橙黄的暮光中相拥亲吻,神色陶醉而满足,虽然有些奔放,可那种拥抱和亲吻中带来的平和安宁却让我有些羡慕。
如果……如果可以遇到这样一个人,可以为了他抛开所有的矜持,跑开所有的身份顾忌,多好!
大祭司温和的眉眼不受控制的浮现在眼前,他的嘴唇丰满而带着淡淡的光泽,如果亲吻的话,一定会像果冻一样甜甜软软。
我的脸一红,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男女交往经验的十六岁高中女生,我居然会想这么淫 荡的事!真是……真是太松懈了!
我狠狠挤压着自己的脸,将脑海中大祭司的脸飞快的换成黑着脸教育我不能早恋不能Kiss更不准跟陌生男生回家的老哥,果然,立刻就舒了一口气。
我不敢再去看彪悍的巴比伦人,只舒展了身体靠在步撵上,看着天上成片成片的火红,心头忽然涌上些悲伤:老哥,你是不是还在等我回去?我也……很想你呀!
至于大祭司……
如果那是拒绝,我便绝不会纠缠不休。没有人有责任回应别人的感情,那是强求。我可以爱你,你也可以不爱我,但是,我会将这份爱偷偷的保存下来,如同蜜糖,待到味道散尽,自会遇到新的人。
我用力的吸气、吐气,心头的郁闷却无论如何都散不开。我笑着告诉自己,或许,大祭司那样的人,做朋友也是不错的。是的,是朋友!
我这样想着,用力的甩了甩头,抛开心头的酸涩打起精神来:第一次与神庙的正面冲撞,而我的背后,已经没有那个持着剑冷冷道“我是巴比伦的王,哪怕神也无法否认!”的男孩了。
这次,换我保护他,保护巴比伦!
巍峨的神殿在即将落下的太阳光芒中显得肃穆而威严,巨大的女神像哪怕是做出慈悲的姿态,也给人一种浓重的压迫感——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人心,从内而外的让人臣服。
神殿前的台阶下,数百名陌生男女几乎可以说是裸 露的跪伏在那里,一圈一圈的士兵提着刀枪守在一旁,让这群算得上赤 裸的无辜男女犹如被看管起来的羔羊——作为祭品,不但要是处男处女,还要保持初初来到这个世上的姿态才是最纯洁的。
我从步撵上下来的时候,那一大片意料之外的白花花的肉立刻让我头晕眼花脸颊飞红,踩在宫奴背上的脚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