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干什么!”我的笑容一僵,猛然冲向圣泉的另一边,惊恐的捂住胸口,抬头瞪视着艾尔。
艾尔惊慌的跪在池边的石阶上,手上还捏着什么可以起泡的东西:“我……我只是帮殿下沐浴……”
我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慢慢的沉入水中,后悔的简直想撞墙:虽然只来到这里几天,我却已经见识了巴比伦民风的开放。男女之间,只要看对了眼就能随意上床,甚至,能够吸引更多的异性乃至于同性,还被看成一种荣光。这几天的养病期间,我就不经意的看到了我身边的一名侍女跟一个侍卫的……咳咳……
所以,我刚才的反应真的太过了。可是,作为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女孩子,被完全不熟悉的异性触碰到这样敏感的地方,我真的没有办法适应呀!
我欲哭无泪……
“这里就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你……你先出去好了!”我的脸上有些发烫,大概是脸红了。
看到艾尔踉踉跄跄一副颇受打击的惊恐模样退出圣泉殿,我赶紧的,匆匆忙忙的在胸口洗了两下抓起一旁的衣物乱七八糟的罩上便爬出了圣泉,然后呆住,身不由己的挪到门口,尴尬的伸出一个脑袋:“艾尔,来帮我穿一下衣服!”
颓丧的站在门边的艾尔惊喜的回过头来,我立刻补充了一句:“不过只能站在我的背后!”
“是的,女神殿下!”
身体的权利无论如何也是要捍卫的!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是,这是没有办法向这个时代妥协的东西!
我伸着手,掩耳盗铃的任由艾尔在身后轻柔的为我穿上简单轻薄的衣物,在心头偷骂:该死的系带!该死的饰品!
杀人与救人
这样尴尬的经历,让我拒绝了大祭司温和的邀请乘上步撵便准备回王宫了。
步撵是由八个强壮的宫奴抬着的,内部足足有好几平米大小,即使宫奴步伐矫健也依然平稳又迅速,一点感觉不到颠簸。四周挂着白色的麻纱帐子,手边放着一些新鲜的水果,一旁跪着塔伊,握住巨大而华丽的彩色羽毛扇子,轻柔的扇着风,另一个侍女则动作熟练的替我剥开葡萄的皮。
洗过温泉后的身体果然是神清气爽精神百倍,那种缠绵病榻的晦气仿佛都一扫而光了。
我坐在步撵上,看着四周跪伏在地的百姓,除开最初的不适应之后,居然并没有觉得别扭。我想我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或者说,我并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我或许可以叫他们起来,但是,“起来”造成的恐慌恐怕会让他们更加乐于跪伏在地。这并没有什么屈辱的地方,因为他们没有那样的意识。只是,他们的脸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萎靡,死气沉沉。我有些疑惑,却不敢问。
在我的记忆中,对于巴比伦的唯一印象,大概就只有跟中国并列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了,对于其他,则是一窍不通。其实我该庆幸,我成为的是巴比伦的王女而不是下贱的奴隶。尽管只有几天的时间,我却已经看到,奴隶在这里,根本不算人,或许还是比畜生更加不如的东西,很多贵族都愿意拿数个奴隶去换一匹漂亮的母马,如果那值得他炫耀的话。我想,在他们眼中,奴隶大概跟金条、跟一个有趣的玩意儿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想,如果我不幸成为的是奴隶的话,大概是连一天都活不下来的。那已经不是光靠精神能够支撑的了,或者可以说,正因为我拥有精神,才更加无法忍受。
我在平稳的步撵上昏昏欲睡,脑子里却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跟在步撵后的侍女健步如飞,丝毫没有落下,不知道在竞选侍女的时候,是不是有跑步这一项,不过,巴比伦的女人一般都身强体壮倒是真的。
那个替我剥葡萄的侍女早已恭敬的以头触地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步撵的角落里。整个步撵中,便只剩下塔伊扇动风的声音。于是,那些喧闹才能在还隔得那么远的时候就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睁开眼,带着些询问的看向塔伊,这个聪慧的姑娘立刻退到步撵边,唤过一个侍女低语了一阵,然后回到我的面前:“是行刑,殿下。”
在这些侍女面前,我要放松得多,因为我明白,鉴于身份的问题,即使她们明白我有什么古怪,她们也不会有那个胆子去说什么,或者说,即使她们想说什么,我也有足够的权利可以阻拦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只要不是明显不对的话,我都可以毫无忌惮。
王宫还有些远,我有些害怕西丽丝的那双眼睛,过于的威严,而且,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对我总是有好处的。
于是,我拿脚敲了敲步撵,宫奴们立刻停了下来,我懒懒的道:“过去看看。”
宫奴们毫无异议,于是,很快的,我便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上。
当我的步撵靠近时,步撵上用各种宝石镶嵌而成的属于王族的图案早已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围观的人群自动的跪在地上,然后闪开了一条路。宫奴们抬着我的步撵拾级而上,走在前面的宫奴自动的将步撵放低,后面的宫奴则高高的举起了强健的双臂,让我依然保持着平稳。
这些宫奴其实还蛮体贴的。当然,或许这已是他们的本能也有可能。
走上行刑的平台,宫奴将步撵放下,然后恭敬的跪在地上,塔伊将帘子拨开,让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
我对过来给我致敬的长官点了一下头,那长官似乎是个祭司,那身白色的祭司袍就是明显的证据。由此也可看出,在这个时代,神庙掌握了多大的权利。不过,比起这个脑满肠肥的祭司,我毫无疑问的更加喜欢大祭司,那种清俊隽永的男人,如果不是那样的自律,该不知迷倒多少女人,尤其是在巴比伦这样民风开放的地方。
邢台上,竖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有几个吊环,吊环下有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我之所以说他不错,是因为他即使蓬头垢面到这种地步都还能看明白脸,要知道,装扮对一个人是很重要的。
似乎是因为我来了,那个男人才被几个强壮的奴隶匆匆按住肩膀压在地上,皮肤与滚烫的地面贴在一起,几乎可以听到嗞嗞的烤灼声。那人的手臂上绑着好几条拇指这么粗的明显浸过水的牛皮绳,这会儿太阳一晒,那散发着血腥气的牛皮绳几乎已经整个的勒进了那人的肉里,留下比刀子划伤更难看的伤痕——粗糙的、糜烂的肉沫以及血口子。男人的胸口我看不到,不过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证据是从他身下蜿蜒出来的一大滩发臭的血水——唔,看样子,行刑之前还受了不少的伤。
我微微皱了眉,塔伊已经会意的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道:“殿下,就是他咒杀了您。西丽丝殿下要求神殿严处,用浸过盐的猫爪撕下他身上全部的肉,直到神宽恕他的罪孽。”
我的目光落到一旁的不知道是不是木头制成的爪子上。
的确像是猫爪,只不过握柄足足有手腕这么粗,一人多长。爪子锋利,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不知道浸过多少人的血,带着一股子让人恶心的味道。那爪子尖上,果然还挂着几条新鲜的肉条,晃悠悠的滴着血,叫我差点吐了出来。
行刑祭司靠过来,弯下腰,小眼睛眯缝起来:“殿下身体刚好,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臣一定会严惩这大胆的家伙的!”
我扬了扬下巴:“他叫什么名字?”
“啊?哦!”行刑祭司站到我的步撵旁边,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回殿下。这个罪犯叫伊尔斯,伊尔斯?特列,是下级军官特列家的次子。哦,这简直是贵族中的败类,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简直难以饶恕。臣会惩处特列家的。”
在巴比伦,惩罚似乎是由王族做出判决,由神庙执行。
我不忍的转过头去,手指有些颤抖的捏住身下的凉席垫子,深深呼吸了几次,才点点头:“是的,这位大人辛苦了。”
那个脑满肠肥的祭司立刻笑起来,小眼睛挤成了一堆:“谢谢殿下夸奖。”
我想我大概是需要很多的时间来适应这个世界的,不论是习俗、阶级、权利,还是对人命的态度。以前偶尔看YY文的时候,那些穿越女主总是惊天动地出场,一句失忆便简单的解决了身份问题,极其容易就能得到很多权势滔天的人物的保护,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救人,或者挑衅整个世界的价值观。可笑真落到了我的身上,却不得不步步小心,看似披着王女的外衣高高在上,却永远不知道是不是下一个瞬间就会被人扔到所谓的女神脚下接受极其残酷的制裁。
所谓神权,是最虚幻的东西,拥有它的庇佑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低你一等,可一旦被人用这样的名义来制裁,就绝对不是我这样连打个针都能叫痛的人可以承受的了。
我不懂得这个世界的规则,于是只能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偷偷学习,改变自己十多年的习惯,只不过乞求着能够在这些规则之下苟延残喘。
回去自己的时代,像一个遥远的梦,可是,也正因为有这样的梦存在着,才能让我自欺欺人一般勇敢的活着。可见梦也是个好东西,哪怕明知道它的虚幻。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英俊的男人,觉得自己大概没有办法做这种冷眼旁观之事,便拿脚轻轻的敲了敲步撵,宫奴立刻将步撵再度抬了起来,刚跨出几步,那个被几个强壮奴隶压住的男人伊尔斯却居然挣扎着抬起了头,目光凶狠得像沙漠中的独狼,死死的瞪着我:“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安娜?斯蒂博列特!如果你敢动我的家族,我就是化成了恶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嘶了一口气,抬手打翻了身边的水果盘子。侍女们立刻跪了下去,塔伊轻轻的抚着我的胸口,回头,竟然颇有气势的喊道:“下贱的奴隶!还不给我让他闭嘴!”
我这才想起,塔伊也是贵族,并且还是上层的贵族,果然,只要那种天生的气势放出来,绝不是我这种半路出家的人能够比拟的。
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样的话实在在电视中听到过无数次,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能像眼前这样,赤 裸裸的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森冷杀意。
那个男人,伊尔斯,胸口早已被猫爪抓得血肉模糊,殷红的血如同小股的溪流一般将他下身的短裤染得血红。他的头发凌乱,手臂被绑得几乎骨折,那眼中的仇怨和愤恨却如有实质一般击打着我的脑袋。
我想,这就是杀气,在武侠小说中被描述得神乎其神只靠这种虚幻的东西就能叫人汗如雨下无法动弹的东西。而我现在体会到了,因为我的手心里全是汗,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
惊慌的行刑祭司捧着刑罚书尖叫:“拖下去!拖下去!哦,神呀,原谅这些无知的罪人吧!”
奴隶们惊恐的看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惩罚那个男人还是先给我跪下认错。
我深深的呼吸了几下,然后摆摆手让塔伊退下,低头看向被众人压在地上,却始终倔强的瞪视着我的男人。他的牙齿很白,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咬牙切齿的动作下,那恨不得食我肉的模样,让这一口白牙尤其突出。
我在塔伊的搀扶下站起来,步下步撵,行刑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