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过她的手,安抚的轻拍,她却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小姐!小姐求求你饶过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拉她起来,叹息一声:“你看,你什么都没看到,那我要饶你什么呢?”
她狐疑的看着我,终于信了,又啊了一声:“小姐,王子殿下在叫你呢!”她的脸红彤彤的,一副憧憬无比的模样,我有些疑惑:“马蒂尼?他还没走?”
外面的声音却在这时大了起来,带着轰然的笑意。
数万士兵的齐呼显然不是一个转角能够阻挡的,那一声一声的“王子妃”几乎震得脚下的城楼都在颤抖。我回头,见伊尔斯已经失去了踪影,这才整理了衣饰走了出去,一路走过城墙,入眼,全是士兵们连闪闪的眼睛,里面,全是崇拜和敬意。而马蒂尼的身影,如旗帜一般立于众人之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顶着安培拉怨恨到恨不得冲上来掐死我的眼神走到城楼边,马蒂尼昂着头看我,就这么慢慢的驱马而上,一直走到我的正下方才突然对我伸出手来。
他黑亮的眼睛里仿佛有火苗跳动,声音朗朗,带着一种不可摧毁的决心:“跳下来!跳下来我接着你!安娜!”
最后那声安娜只是口型,我已惊得捂住了嘴:“你疯了!”
马蒂尼就在马上大笑起来,黑眸黑发黑马的人俊朗卓绝,自有一种睥睨的姿态:“是!我疯了!跳下来吧,我一定接住你!我愿意跟你永远在一起,即使面临鲜血也不分开,我亲爱的王子妃!”
王子妃!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称呼!不是侧室,他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许诺要娶我为正室!
跳下去
“你——”我有些意外,却不可否认马蒂尼的话简直就是最动听的情话。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女人就该躲在男人身后的鬼规矩,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我一定活不过那段孤儿院的日子——没有谁会因为你是女孩子而多给你一片面包,上帝太忙,而我太卑微。
我低头,正好对上马蒂尼黑亮带笑的双眸。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这样放松的笑容。他仰着头,双眼柔和的微眯,薄唇轻轻开合,我可以清楚的分辨出他的口型:“下来吧安娜,不用害怕,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我愣住,然后深吸了口气,迎着他期盼的眼神恶狠狠的大吼:“你神经病啊!想摔死我是吧?”这城墙少说也有五六米高,摔不死我也能砸死你!
马蒂尼错愕,连伸出的手仿佛也僵硬了,我看到他忽然在马背上弯下腰来,本以为会迎上这个男人的怒火,却不料他捂着肚子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安娜,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我扭头不理,脸却微微红了。
“王兄,我愿意跟你出征,指引我米坦尼的勇士们!”我发誓,我听到了安培拉咬牙的声音,然后,我也咬牙了:这该死的安培拉!居然拧我屁股!
只可惜,马蒂尼没有看她,只在笑够了以后执着的对我伸出手,温柔呢喃:“来吧,跳下来,不用害怕,我在这里。如果我没能接住你,那么我一定被你压在下面了。来吧宝贝儿,你得学会相信我。”
他耸了耸肩,惹来不少士兵的偷笑。我只能对这个擅自叫人宝贝儿的家伙狠狠一瞪,不过,显然没有什么效果。
黑色的骏马在马蒂尼身下来回的踱着小步,摇晃着脑袋喷出呼哧呼哧的气息,周围士兵的起哄声也停了下来,数万人明显戏谑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一种被毛毛虫爬满了脊背的感觉,寒毛倒竖。
“至于安培拉,战场太危险了,你没有那个必要去冒险。”
“为什么?我不怕我愿意啊!只要跟王兄你在一起……我……”安培拉一声嘶吼震得我耳朵发痒,她深深呼吸了两次才紧紧抓着城墙勉强笑着:“而且,这是身为星见的我的职责啊王兄!”
她深情的目光毫不掩饰,我赶紧的挪动着脚步离她远点,免得这种为爱痴狂的女人一时糊涂就把我这种假想情敌直接推下城楼去,不管是摔死还是摔残估计都正合她的心意!
马蒂尼的目光这才落到她的身上,停了片刻,坚定的摇了摇头:“因为,她是我选中的女人,所以,必须要有能站到我身边的资格和实力!至于她的安全……”马蒂尼傲慢的勾了勾唇,扬起头来:“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的男人,还有活着的资格吗?”
我嘴角抽了抽,胸口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了一样。
大概也只有马蒂尼这样的人才能把这种话说得理所当然吧,虽然我能理解到他是在夸奖我,可是,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人了?
我黑着脸探头看了他一眼,恨恨道:“接住我!”
马蒂尼大概只准备优雅的微微勾唇的,可是,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大笑了起来。
我双手抱着城墙壁,一只脚挂在城墙上,气喘吁吁的骂他:“你以为这么好跳啊?只知道叫我跳下去,也不看看这墙有多高!都超过我的胸口了!”
我怀疑的看了一眼旁边连手背上都有青筋在跳的安培拉,一瞬间什么力量都有了。
下坠的时候伴着呼呼的风声,我体验了一瞬间跳楼的快感,可惜时间短得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马蒂尼搂住了。
不得不说,马蒂尼的马术实在太厉害了,这个时代的马具是没有马镫和马鞍的,只在马身的一侧有一个脚套帮助骑士上马,所以,没有办法固定身体的骑士在马背上会颠得非常厉害,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据说,每年死在自己的马蹄下的骑士至少要占到死亡人数的一到两层,这真是一个让我难以想象的巨大数量,因此,我才想要给艾鲁克制作出高桥马镫和马鞍。
但是,作为一个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东西的我显然没有办法清楚里面的具体制作流程,不过,我们得相信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而我恰好拥有这些身份低贱的工人们所缺少的金钱和地位。
作为王女的我自然是拥有自己的封地、庄园的,每年都能收获十分丰厚的金钱,哪怕巴比伦在上次的战争中遭到了难以想象的打击,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会在战争中变穷的都是穷人,富人是从来不惧怕战争的不是吗?试想,不管是二战还是几战,哪次没有商人们积极的身影?就连美国,不也是靠发战争财起家的吗?所以,早在巴比伦的时候,我就已经吩咐下面的人着手研制这些东西了。当然,我选择的人都是彻头彻尾属于我的奴隶们,这是一个绝对不会反抗的人群。他们忠诚,或者叫畏惧自己的主人,离开了主人就没有办法存活,简直是最佳的人选。
我特意购买了不少手艺人,只是一顿饱饭和少许的尊重就让这些沦落为奴隶的手艺人恭敬的跪伏在了我的脚边——是的,我从来不阻止这些奴隶对我下跪,甚至不阻止他们犯错时应该受到的惩罚,哪怕那些惩罚残忍无比。可是,你们得知道,作为奴隶,如果让他们正正经经的跟我站在一起,他们可就剩下死亡这一条路可走了。而我,大概也会受到贵族们的非议吧?哦,当然,我肯定是记得那个和平、美好的红旗下的国家的,可是,我不能不自量力的找死不是吗?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乞求平等,就像只有吃饱肚子的人才会想得到尊重一样,至少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是这么说的。
于是,这些没有我的同意甚至连门都出不去的技工们在我的刻意照顾下热情洋溢的投入了研制我的想法的行列,当然,是秘密的!
我让他们每天都可以吃到干净清洁的汤饼或面包,有充足的休息时间,有少量的奖励——如果他们的研究有突破的话。甚至,我还允许他们自由恋爱,当然,前提是恋爱双方都得是我的庄园里的人。这群可怜的奴隶立刻对我感恩戴德,对我的命令毫不质疑劳心劳力——奴隶在这个时代是一种比畜生还不如的东西,主人可以理所应当的让他们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即使死了也无所谓,毕竟,十个奴隶的价格也比不上一匹马,从来不会有得到金钱奖励的奴隶,更不用说允许他们像贵族一样谈一场恋爱了。
听管家大叔说,这群人甚至每天向王宫的方向跪拜,乞求神保佑他们敬爱的王女殿下,他们甚至私自延长了工作时间,只为了尽快做出我要的东西。你看,其实有些时候并不是只有一味的强硬和威胁才是工作的动力不是吗?
而作为王女,我的庄园里的守卫和防御当然是信得过的,更不会有人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女的庄园里居然隐藏着可以改变这个时代的东西。
我告诉那些奴隶,如果研制出了我要的东西,可以直接让管家大叔交给艾鲁克——这不是因为我预料到我会被掳到米坦尼,而是当初还在巴比伦的时候,艾鲁克就从来没放我出过王宫。大概刚刚成为王的他还是需要一个亲人在身边鼓励的吧!于是,我那座宏伟的庄园就这么闲置下来了,我甚至没能看它一眼,而我的庄园里能够自如进宫的就只有管家一个。
我吃惊于自己竟然能在下坠的一瞬间想这么多的东西,可惜,马蒂尼并没有成为我的垫子。他的手在我的臀部一托,我还没来得及抨击他的色狼,就已经被他放在了身前——我敢保证,他刚才绝对有在我的屁股上捏了一下。
“呵,想不到殿下竟然还是如此热情的女人!不过,我很喜欢!”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认定我是他的王太子妃了吧,这个我一贯认为有点冷酷的男人居然……居然……对我调情?我禁不住恶寒了一下,然后避开他凑过来的脸,在他的身前抬头挺胸,对上面恶狠狠的视线微笑着回了一礼。
马蒂尼显然也没想让我跟安培拉纠缠什么,脚跟一磕马腹款款的走向他的士兵,腰侧的宝剑唰的出鞘,雄浑的男声冲出:“出发——”
“出发——”硝烟沙尘滚滚而去。
直到隔得有点远了,我才回头看了一眼,安培拉的身影孤孤单单的站在那儿,让我不得不为她萧瑟的身影叹息一声。
对于感情,没有对错,但是,连广告都知道说,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安培拉又何必苦苦抓着一个不爱她的人?或许是因为马蒂尼对她好吧,我可以看得出来,安培拉在这里的身份其实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尴尬和不协调,但是,难道哥哥不该对妹妹好么?为了一点温情就付出一辈子的女人是愚蠢的,要知道,男人总是热衷于做戏,每个男人都是天生的情景戏专家。更何况,聪明的女人该对付男人的好不好?明显看得出我不是自愿的,她还这么针对我,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唉,本来是想留在米坦尼趁机逃走的,只不过我跟安培拉的脆弱盟约已经在刚才被马蒂尼摧毁得干干净净了,留下来纯粹是找死,还不如去前线卡赫米什,那里……至少离艾鲁克派来的人近一点不是吗?
我环视了一周,实在没办法从漫天的烟尘和大片大片漆黑的铠甲里找出伊尔斯的身影来,只能作罢,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的,这个人,即使在最开始知道他跟这具身体有着那样深的仇恨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这是一种感觉,或许你可以称之为女人的第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