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得一路从他的脸蛋拧到他的腰,终于拧得艾鲁克连连求饶。末了,艾鲁克摸摸自己的腰侧靠在我的肩上,忽而低声问到:“王姐希望我长大吗?在王姐没看到的地方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可是,我宁愿……宁愿一直这个样子。”
他咬了咬唇:“王姐……父王为了巴比伦当着埃及人的面自杀而死,大王姐也为了巴比伦远嫁埃及。”腰上的手臂渐渐收紧:“我希望……我只希望王姐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王姐,不要再让我失去什么了好吗?哪怕是为了巴比伦也不要再让我失去你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
他顿住,可我却从他从牙齿间吐出的话里听出了巨大的决心,还有森寒的杀气。
这个孩子……终于也有了为自己的一句话、一个意图千里流血伏尸百万的打算了,但是,这种立于天顶的杀意也将令所有人俯首称臣。因为,这才是所谓的天威不可逆!
我轻轻的抚摸着艾鲁克的背,感觉到他沸腾的杀意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我笑着捧起艾鲁克的脸:“牺牲什么的,永远必不可少,只要作为王的你认为值得,那就是值得的,不管那是王姐还是我,我们从来没有怪过艾鲁克,这是我们自愿的。艾鲁克你不过是把我们看得太重了,才会这样焦虑,其实,为巴比伦献出生命的不止是父王,还是无数的巴比伦士兵不是吗?为巴比伦牺牲的也从来不止王姐,埃及人从巴比伦抢走的金银里,有每个巴比伦人的血汗。可是,艾鲁克,你会为这些人如此难过吗?”
我抬手压住艾鲁克的辩解:“我们是巴比伦人,就应该有也必然有为了这个国家、为这片土地的繁荣和和平献上生命的觉悟。一个小小的士兵尚且如此,何况是享受了所有人爱戴的我们这样的王族呢?艾鲁克你要记得,享受了多少就有责任为此偿还多少,有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责任,即使是王也一样!”
艾鲁克的脸上显出些难过,还有惊讶。他搂着我,靠在我身上,低头沉思,嘴角有些严肃的抿在一起,长长的睫毛一眨也不眨,倒显出几分老头子般的古板样子,可爱得让我差点发笑。
疑惑和惊讶都是必然的,在他们眼里,贵族是天生的,是统治者,天生就该改享有奴隶们的奉献,用奴隶和牛羊赎罪的事是得到法律认可的。可我却将他堂堂的王摆放到了跟所有人一样的位置上。
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艾鲁克的某些观念,他跟我不一样,他有他生来的责任和受到的教育,抹杀这些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抹杀艾鲁克的存在。我只是将我的想法分享给他听,若是对他有用,若是可以改变什么,那也是艾鲁克的努力,是他作为王的权衡。
我握了握这个孩子,不,或许我应该称他为男人了。我握了握面前这个与我血脉相连的男人的肩膀,认真道:“可是,同样的,如果是艾鲁克你想要守住的,那么,谁也不能违背!谁违背了你,谁就是整个巴比伦的敌人!我们巴比伦最锋利的武器都将为你指向他,不惜一切代价!你看,这个时候,巴比伦就会成为你最坚不可摧的屏障和后盾,不是吗?所以,艾鲁克,这个王不是你的负担,是你的依凭!”
我看着艾鲁克渐渐焕发出神采的骄傲脸庞,语气一转,笑道:“不过……巴比伦可不能有一个长不大的王是不是?”说着,伸手拧了拧他的小脸蛋。
艾鲁克有些别扭的扭开脑袋,耳朵尖微微红了,挺秀的眉毛也皱在了一起:“我说的才不是这个!”
他匆匆的转向伊尔斯,扬了扬下巴:“你去把御车赶过来吧!记得铺得厚厚的,不要颠到了王姐!”
伊尔斯看了我一眼,恭敬的低下头,应声而去。
艾鲁克这才笑着溜下马,仰头朝我伸出手:“王姐,我接你下来!”笑容隐在阳光里,温暖得叫人心醉。
我跟艾鲁克并坐在马车里,马车两边有纱质的帘子随着马车的行进而缓缓抖动,仿佛波浪一样,带起细微的风,拂在脸上十分舒服。
艾鲁克搂着我的腰枕在我的大腿上,眯眼休息。他如今已经是成年人模样了,只不过身体修长,看起来不够强壮,还带着一点点少年的青涩。他的眼下还有明显的眼袋,可以想象,在我被掳的这段日子里,这个孩子是如何的焦虑又是如何坚强的支撑下来,成长起来。我摸着他的脸,心头有些愧疚,还有心疼。
马车的内部非常宽阔,底上铺着白色的毛皮,艾鲁克蜷曲着腿窝在我的身边,像只晒太阳的猫,慵懒而满足。
我倾身为他取下头上的宝石和金饰,让艾鲁克可以靠得舒服些,艾鲁克轻哼一声,脑袋在我腿上轻蹭了两下。我搂着他,不让马车的行进颠倒他休息,一路驶回巴比伦我们都没再说话,不过,有些时候不说话也能让人放松、满足。只不过,等进了巴比伦城,咱们的巴比伦王头一次在他的民众面前披头散发了,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好面子的男人窘迫得满脸发烧,以至于车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进了王宫,吓得王宫的守卫们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的宫殿依旧整洁,床上薄薄的波斯毛毯还带着阳光的味道,一眼就能看出艾鲁克的细心。不过,当我看到那两张并排的大床时,终于忍不住眉毛乱跳,回头,抽着嘴角对跟了进来的艾鲁克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艾鲁克体态修长,站在那里,刚好背着从窗口投进来的光,就如T台上的模特一般,吸引了所有的聚光灯。
他伸展了手臂,非常熟悉的由“我的”侍女为他轻手解下外衣,又无比自然的回头命令“我的”侍女们去为他打水沐浴,这才听着隔壁澡池里哗哗的水声摇摇头,摆出一副自责伤痛的模样低声道:“自从王姐被那个可恶的马蒂尼强行带走以后,我一直都很不安,每晚睡觉都会梦到王姐被那个马蒂尼欺负,每次不能感觉到王姐的气息就没有办法入睡。”他瞄我一眼,我挑挑眉让他继续说下去。
“医官他们也很苦恼,实在让本王过意不去。这才想到搬到王姐的宫殿里来。只不过,没有得到王姐的允许就爬上王姐的床是对王姐的不尊。”他看了一眼我的床,貌似遗憾的摇了摇头:“所以我才下令将我的床也搬了过来,王姐不会怪我吧?”
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如果忽略掉他一边说一边往我的澡池里走的动作我可能会更加相信他!
我哼了一声,将他脱下的外衣朝他狠狠扔过去:“艾鲁克!”
艾鲁克的脑袋立刻从隔壁伸了过来,眼睛闪亮的看着我:“王姐果然也希望能跟我一起沐浴吗?”
我无语以对。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偶尔寒暄两句
等艾鲁克洗完澡,甩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我在两张床之间挂上的屏风,立刻不满的看了我好几眼,我没理他,他只能委委屈屈的咽下了。
侍女委委屈屈的捏着大帕子跟在艾鲁克身后,我只能瞪艾鲁克一眼,接过帕子,把这小子按在我的膝盖上为他擦起头发来。
艾鲁克立刻像只被捋毛的狗一样舒服的哼了哼。
那屏风其实个架子,我在上面挂了两张挺宽的羊毛毯子,一点儿都看不透,头发刚一干,艾鲁克就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儿,对着毯子瞅了无数眼,终于丧气,老老实实的爬上了自己的床。
隔了一块毯子的方寸之地,就是这个世界里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听着艾鲁克细细的呼吸声,旅途的困倦立刻袭了上来,我微笑着闭上了眼。
或许是旅途劳累的原因,睡了一晚上起来反而浑身酸痛,脑袋也难受得厉害,让我揉了又揉。
艾鲁克早已起了,屏风外的大床上还整整齐齐的折叠着艾鲁克的外套。而我的枕边,则放着一朵还带着露水的黄色小花,我禁不住微笑,感觉头疼也好多了,只是暗骂了一句,这艾鲁克学别的不行,怎么我随便提的一句话他却记得这么清楚,倒知道送花讨女孩子喜欢。转而一想,才擦觉艾鲁克也快十六岁了,这样的年龄,或许不久他就会娶妃了吧,堂堂一国之王竟然连个侧室都没有是会招人笑话的。
其实如今的艾鲁克是十分勤劳的,据说,他每天都要一大早起来练习剑术和箭法,然后跟大臣们商讨国事,往往连午饭都要仆役送到议政厅里用才行。后来,因为这样太费事,艾鲁克还干脆在议政厅旁边开辟了一间膳食所,若是国事商讨得太晚,所有的大臣都可以在这里用餐。不知道这算不算职工食堂。
艾鲁克勤政当然是好事,因为我也隐隐察觉,如果埃及的扩张再这么继续下去,最多三四年,一场遍及两河流域、尼罗河流域还有遥远的地中海地区的大战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展开。毕竟,土地和人口,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不垂涎,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埃及一口一口吃个干干净净呢?而已经打了这许久的仗的埃及,又真的会有这个实力跟所有国家为敌?
我其实很难想明白那个英明的埃及法老为什么要这样强行的对外征战,这种劳民伤财的战争的确是掠夺财富的好方法,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转移国内的矛盾,可是这也太频繁了,频繁到我隐隐察觉到了赫布美瑟斯心中的迫切和焦急。但是,如今态势正强的埃及,到底有什么会让这位伟大的法老陛下如此忧心呢?我并没有听说埃及有什么大动乱啊!
我捻着那朵花轻轻嗅着,机灵的侍女已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我让她们寻了个瓶子装上水,将花插了进去放到梳妆台上,这才让她们服侍我更衣梳洗。一切完毕,又有人捧上热腾腾的食物。
我看着那一碗面食实在有些食难下咽。我得承认作为一个孤儿我可不避免的对食物有天生的占有欲,绝对不会浪费,所以,一切能够入口的东西我都能饱饱的吃上一顿。可是,我还得申明,我到底是南方人,主食从来都是稻米而不是面粉,这一顿两顿汤饼什么的我会觉得很美味,可是,真要我这么吃上一辈子那也太折磨人了。
我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的吃下汤饼,侍女们有些心惊胆战,跪伏在地上乞求我的宽恕:“殿下,是食物不合胃口吗?请您饶恕我的失职!”
自从塔伊不知所踪后,面对邻国如火如荼的战争,我只能派出了一百五十名亲兵前去查探。可是,大漠辽阔,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查出一个人的下落?更何况,我心里其实已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再加上以前清理过一次我殿里的人员,所以这些侍女其实都是新来的,对我多有几分畏惧。而这种畏惧,我并不想刻意的去消除,作为上位者,就要有上位者的姿态才行,亲切而不亲近。
我让她起来,然后灵机一动,询问这些侍女是否知道稻谷,并且详细的描述了这种植物,甚至还尽我可怜的一点能耐在布帛上画了出来。
侍女捧着我的亲笔作一脸迷茫,我瞄了一眼那副似乎有点抽象的画,不得不承认自己貌似没有这方面的天才,只能作罢。不过,我记得埃及是有种水稻的,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而已。但是,既然这是一种将来会在埃及大面积种植的农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