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鲁克哇哇的叫着,双手抱着脑袋,臂上的金色蝎子环饰在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王姐!难为我跑来看你,你怎么一醒来就打人?”
我笑着踹他一脚,他笑嘻嘻的受了,一点也不恼。
塔伊单膝跪在地上为我穿鞋,将我的脚放在她的膝盖上,再为我套上柔软的编织草鞋,十分舒服的底子。
我斜了艾鲁克一眼:“这么一大早就跑来吓我,打你一下算是好的了。”
艾鲁克哼唧一声,像只小猪:“哪里早了?我都已经跟大祭司学过一堂课了。大祭司惦记着你的伤早早过来看你,没想到你还在睡。”
我有些脸红,看了一眼天色,似乎真的不早了,只能尴尬的责怪塔伊:“大祭司过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塔伊看我一眼,知道我并没有真的怪她,便捂嘴笑起来:“是的,都是奴婢的错。”
艾鲁克笑得一下子滚倒我怀里,那么结实而强壮的身体,真亏他好意思。
他躺在我的膝盖上,仰起头来,拿手指戳我的下巴:“王姐恼羞成怒了么?”
我气得磨牙,直想咬他一口,他仿佛看了出来,飞快的缩回手躲到一边,得意的对我笑。一旁已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是我不让塔伊女官打扰殿下的,殿下有伤在身,多多休息也是好事。我还怕殿下疼,睡不着,看样子昨晚匆匆准备的草药效果却是不错的。”
大祭司说着,已被侍女领着从帘子后面过来,笑着看我和艾鲁克打闹,我不由得脸又是一红。
大祭司道:“殿下是先看伤口还是先吃点东西?”
我赶紧接嘴:“先看伤口吧!”只求再不让他看到我的窘态!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的窘态每次都恰恰好出现在他的面前,偏偏他又是个这么优雅的人,那样的对比真是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大祭司了然一笑,跪在我的身前,打开箱子拿出许多我没见过的药草,我的注意力一开始都在大祭司身上,这会儿顺着他的动作才发现,上次沐浴时伺候我的艾尔也跟来了,连忙对他也笑了笑,艾尔羞涩的回了我一笑,飞快的低下头去。艾鲁克立刻在旁哼了一声,我扭过头装没听到。
艾鲁克立刻耍起脾气来,盯着艾尔从箱子里拿出药草的动作哼哼:“这些药没问题吗?王姐要是留疤了,我一定不放过你。”
“诶?”我惊讶的看着艾鲁克难得的小孩子脾气,大祭司却头也不抬:“这些药草都是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弄出来的,如果不能治疗殿下的伤口,陛下可以再来找我,治我的罪。”
艾鲁克对大祭司这个老师却是非常尊敬的,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好,只丧气的略耷拉了脑袋:“不,我当然是相信大祭司的。”末了,又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了艾尔两眼,艾尔的脑袋立刻垂得更低了。
大祭司站起来,挡住艾鲁克的视线,有些严肃的看着他:“说起来,王,我教你的礼仪都记住了吗?明天的典礼,即使有埃及人的出席,也绝对不能丢了我巴比伦王的威严。”
我心头一跳,立刻竖起耳朵听,眼睛也没闲下来,就见艾鲁克猛然握了拳,有些咬牙切齿,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大祭司抬手拍了拍艾鲁克的肩膀,这个动作非常亲密,就像长辈一样。
大祭司叹息一声:“王,你要记得,我们败给埃及,并不是我们的城墙不够结实,也不是我们的士兵不够勇猛,更加不是先王不够英明。埃及拥有的一切,我们都拥有,所以,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再赢回来的。”
“王,你还如此年轻,就已经如此威武,让我看到了巴比伦未来的辉煌。所以,我对你唯一的担忧,只是怕你沉不住气。埃及的那个法老,他的身上带着浓重的煞气,像地狱归来的恶鬼,不是如今的你、如今的巴比伦可以战胜的。”
我大概听明白了,不禁有些感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学会隐忍的男人才是最危险的男人。”
大祭司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笑意,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才说:“是的,王,可是我相信你不用十年,便可以让巴比伦强盛起来。”
艾鲁克握着拳,再次用力的点点头,看着我笑:“是的,我也相信,因为我们拥有最后的神祭司。”
我实在不懂他眼中对于神祭司的期待,只能转开话题,晃了晃胳膊,当然,我的这个动作立马被愤怒的艾鲁克制止了。
我看向大祭司:“艾鲁克的恢复术是大祭司教的吧?”
艾鲁克显然想起了上次的事,脸嗖的红了,大祭司偷偷笑了一笑,点点头。
我疑惑道:“那为什么这次大祭司不为我用恢复术呢?草药的话,会慢得多吧?”我将那条绿呼呼的胳膊伸远了点,这一胳膊的草药味儿,又辛又辣,还带着点微苦,可不好闻。
大祭司的表情复杂起来,微微摇了摇头,看了看我,又看向艾鲁克,郑重的说:“咒语只能治疗外伤,而真正的强大是心。我希望陛下可以成为领导巴比伦的强者。更何况……”他苦笑:“能够使用咒语的,毕竟是极少的神的宠儿,要治疗更多的人,还是药物比较可靠。”
我肃然起敬!
作为神权代言人的他,能够不依赖自己强于别人的力量,能够看到更广大的普通人的需求,这是何等的胸襟和勇气呀!
力量决定一切,不说这古老的巴比伦,就算是现代社会也没能完全免俗。特权阶级、太子爷太子女……当一个人有更快捷的方法达到目的,很少有人愿意去走在社会规范以内的那条弯路。其实,就我看来,很多高官落马,便是因为他们运用这些超出旁人的权利过多,已经下意识的觉得理所当然,并不觉得那是什么不对,那有什么特殊,渐渐的便越错越多了。所以,大祭司,在这个本身的社会认同就是特权、阶级的年代,能够有这种看法,我无法不尊敬,无法不感叹。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可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说出口了,只能小心翼翼的看着大祭司,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学恢复术。”
大祭司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连连解释:“只是想……只是想……”我一下子嘴拙起来,急躁的低下头,心头却隐隐闪过一个理由:我其实只是想跟他拥有什么共同的东西罢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心里,我已然一惊,惊慌失措的看向大祭司,却见大祭司温和的点点头,笑应:“当然可以,等殿下成为神祭司,拥有了水神之力,学起来会非常快的。”
我长舒了一口气,庆幸于他没有纠结我的理由。
艾鲁克连连打量了我好久,我终于不耐烦,将他撵走,他刚被我撵出殿外,又跑了回来,扭扭捏捏的道:“王姐!你明天就不要来参加我的加封典礼了,我才不想让那个可恶又好色的埃及法老看到你呢!”
他嗖的一下跑得飞快,害我想问都没问出来。
什么埃及法老?什么好色?什么加封典礼?
我脑中闪过一个圆滚滚的猥琐老头的形象。
我看向塔伊,塔伊柔声道:“殿下忘了么?那个埃及法老一攻下巴比伦,就要求我们将您献出去。他……”塔伊脸上显出几分怒意来:“他已经有那么多位姬妾了,为何还要抢走您?您是我们巴比伦的神祭司,谁也不能抢走您的!”
我张大了嘴,难以想象究竟是自己成为了海伦一样的倾国美人,还是那位埃及法老阁下如此饥不择食?
我可是看过这张脸了,虽然真的是个美人,可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让堂堂法老发动战争的地步吧?
天呐!自古红颜多祸水!虽然这些西方人似乎觉得为美人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理解的,譬如那位著名的海伦美人,不但让特洛伊战争打了十年,还让看过她美貌的士兵都感叹这场战争真是值得,譬如那位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七世,居然可以凭借着自己的美貌保全一个国家,可我……
我忽然想起:是了!神祭司!他一定是为了安娜的这个名头!是的!
这么想着,便多少安心些了。
塔伊又说:“明天陛下加封为王,可我巴比伦的王居然要在他埃及法老的眼睛下登基,而这个人,还杀死了我们的先王,实在是……”
塔伊转过头去,飞快的擦了擦眼角,我拍了拍她的手,却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我不是巴比伦人,所以,我虽然震惊,却无法对他们的国破家亡感同身受,可是,想起艾鲁克那样冲动的性子,居然要在自己的杀父灭国仇人面前完成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典礼,我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我想,我真的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将艾鲁克当成了我的亲弟弟来宠爱。
我不安,担忧,这样的情绪让塔伊也紧张起来,让我们俩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从床上醒了过来,顶着两个黑眼圈。
草草吃过早饭,我看着窗外,隔得这么远我都可以感觉到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愤怒、不安,还有屈辱,暗哑深沉的弥漫在这个古老城市的上空,挥散不去。
我坐在宽阔的窗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居然能听到典礼的音乐。
我急惶惶的伸长了脑袋远远望去,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依旧能够想象艾鲁克一身黄金宝石的饰品,握着他的权杖,从大祭司手中接过王冠的模样,一定非常的英武。
我在想西丽丝,那样骄傲的人,真正的女王一样的人,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在那样的情况下继位,不知道是怎样复杂的心情。可惜,不仅是艾鲁克,便是西丽丝,今天早上也让人来传了话,不准我去参加那个典礼。
塔伊倒是明白我的心情,不断地让人传话过来,一直都是一切都好。我便渐渐的放下了心,胃口也出来了,吃了些水果。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喧闹起来,塔伊警觉,立刻侧身躲在门边,等门口人影一晃,已唰的一下拔出剑架在来人的脖子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埃及人,他们的皮肤比巴比伦人要黑一些,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来人应该是埃及士兵,有三四个,所以,塔伊的剑刚架到一人的脖子上,另外两把剑也同样的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这些人的动作非常快,干净利索,没有一点花哨,光是这样就能让人瞧出这些埃及兵是经历了多少战争的洗礼,也能让我想象那位埃及法老是如何的好战残暴。
一个埃及兵看向我,眼神中似是不屑,却依旧向我行了一礼:“法老要见安娜殿下,请安娜殿下跟我们一起去神殿一趟。”
我拍了拍手,走过去,用眼神制止了塔伊即将出口的阻止。
“这就是你们请人的态度吗?还是说你们的法老不仅要见我,还想见我的侍女?”
几个士兵对望一眼,却仍旧没有放开塔伊:“法老并没有告诉我们要怎样请殿下前去。”
我心里一凉:法老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在乎我呀!
忽然剑光一闪,那三个埃及兵已经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一道口子,汩汩的冒着血,我惊骇的看向扶着墙站立的伊尔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上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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