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微微一顿,想到自己此刻毕竟是男子打扮,太过拘谨未免落人怀疑,便将手伸了出去。龙琰看了她一眼又慌忙移开视线,伸手握住她的脉门,缓缓输了一丝真气去试探。真气所走之处,宛若死水一般,毫无反应。且体内的确有着损伤,稍嫌虚弱。这才放下心来,相信眼前这个公子的确不会有问题。
他本来也更倾向于此案为本地之人所为,只是这两个外人来得太突然,时候又这么巧。而且这个公子给他的莫名感觉让他不得不在意,是以才多加了注意。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般伤损体弱且毫无武功的人,怎么能轻易杀死一个比自己强壮一倍有余的壮年男子。
“那么,你一直和你的同伴在屋子里?”
“是。”
“他也不曾离开房间过?”
“是。”
“好了,你出去吧。”
缺月略略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她之后便是阿笛,两人擦身而过,阿笛温和的对她笑了下。
阿笛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应付,若是阿笛,她丝毫不用担心。正如阿笛不必担心她一般。
龙琰一番查问下来,直觉此事蹊跷得很。他本判断事情应该与那两个外人无干,然而众人言辞中,隐约却透出对他们不利的地方。那些若有若无被透露出来的线索,却隐隐都指向他们二人……难道,真是他看错了人?
案情未了,他也留在这里占了一间房间不曾离开,想来想去坐不住,便出了屋子。
那厢缺月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她这房间安排得也巧妙,一旁是阿笛的屋子,另一旁是小桃的。如此,闹得是缺月干脆连门也不想出,就是出门也要先看一眼小桃的房门,免得撞个正着。
然而她这一看,却看到一道青影闪过,飘然向长廊深处而去——好轻功!就是她见惯了以轻功见长的新月,也不得不这么说。然而如今这情势,却有人这般偷偷摸摸的来去,如何不让人生疑。
她刚一打开房门,阿笛的门几乎同时被打开,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注意到了那道身影。阿笛并未亲眼所见,但是纵然那人轻功颇为不错,行动迅速,但要从他房间前走过,却很难不被阿笛发现。他向缺月微微示意让她留在这里,自己便要跟上去看个究竟。
然而未行几步,忽而一道劲风从侧袭来,阿笛挥手一挡,不过短短瞬息便与来者过了两招。阿笛匆匆一瞥,只见是个蒙面之人,转手便又袭来,他出手阻挡未及细看,却听缺月突然恭敬地道一声:“龙捕头。”
阿笛身形一撤,立刻收了招。蒙面人见被拆穿,也收了手退到两步之外,扯下蒙面巾,果然正是龙捕头。
阿笛已然恢复了安然浅笑,施礼道:“龙捕头。”
他们这般的淡然,不去问龙捕头为何这般作为,反而一脸自然,反倒让龙捕头不自然起来。看到龙捕头微微尴尬的神情,阿笛也不再让人家难看,问道:“不知龙捕头来,可是有什么事?”
事已至此,龙琰也干脆有话直说,“你会武功!”
而且……武功还不弱!
“这……是略略会些功夫傍身。”
“笛公子的武功,可不只是傍身而已。如此,之前查问时又为何隐瞒?”
“龙捕头见谅,倒不是特意隐瞒,只是出门在外,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龙琰哼笑一下,“没错,正逢多事之时,的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二位来得如此不巧,偏偏赶上这种事。不早不晚,也真让人觉得太巧了些。”
“怎么,龙捕头怀疑我们?”
“你们,”龙琰的眼睛扫过二人,“或是你一人。”
阿笛浅笑,“在下与那被杀二人素昧蒙面无仇无怨,何必特地老远跑来杀人?”
“没错,我的确也认为此事是他们的熟识所为,这一点我仍未改变。但是,不排除另外两种情况—— 一,你,或你们是否真的与那二人'素昧蒙面',二,买凶杀人。”
“龙捕头是说在下便是那'凶'?”
“是与不是,自然要查过才知。”龙琰说完,目光从阿笛转到缺月,问道:“段公子,龙某可否问你两个问题。”
缺月微笑颔首,“龙捕头请问。”
她脸上与阿笛如出一辙的笑容让龙琰好一阵别扭,心道这两人真不愧是一路来的,连笑起来都给人一样的感觉,总是这么波澜不惊悠悠淡淡,越看越觉得无力而窝火。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请问段公子方才如何认出龙某?”
“小生不才,对自己的眼力和记忆力还是有些自信,龙捕头人中龙凤,威风凛凛,风姿自是与旁人不同。”
龙琰努力忽略掉那些刺儿的客套奉承,“那么龙某还想请问,段公子为何说谎?”
第二十二回
“那么龙某还想请问,段公子为何说谎?”
缺月缓缓抬起眼,脸上笑容为变,“不知龙捕头何出此言?”
龙琰继续盯着缺月的脸,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变动,然而他的笑容依然毫无破绽,令他莫名恼火,掀牌道:“段公子说离席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不曾出来?”
“是。”
“笛公子也是这么说?”
“我似乎已经说过了。”
“好,那么,为何有人看到你——段公子离开过?”龙琰说完便灼灼的盯着缺月,然而他没有料到,她竟然毫不反驳。
“龙捕头既然已经知道,段某无话可说。”
话说到这里缺月并不认为死抗不认有什么意义,那反而增加自己的可疑而已,龙琰却是一怔,脱口问道:“你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为何隐瞒?”
“这……”缺月面上稍稍迟疑,龙琰逼问道:“这种时候可不要跟我说什么私事,这是在查案!不说清楚,你们都有嫌疑!”
缺月若有似无的轻叹,便恢复了笑容,“既然如此,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我的确离开过房间。”
“去哪里?”龙琰追问。
“去见衣馆主。”
“他?你去见他做什么?”
“只不过是衣馆主对我的一套琴谱颇感兴趣,略作交流而已。”
“既是如此,你和他又为何要隐瞒?”
缺月看着龙琰,缓缓加深笑容,如花绽放,看得龙琰险些忍不住移开视线。
“这个……虽然只是探讨琴谱,但衣馆主怎么说也是个风尘中人,我们二人独处一室若被人知对名声毕竟有损,总要避嫌的。”
“强词夺理,你们二人皆是男子,有何——”
“但我是女子。”
“什么!?”龙琰下意识问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你是女子!?”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纵然纤弱了些,秀气了些,但无论怎么看,分明是个男子!
然而他心中又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似乎终于找到了在这个人身上感到的强烈的不协调。女扮男装!难怪让他感到如此!
“你既是女子,为何要做男装打扮!?”他几乎未经大脑便脱口一问,缺月故意露出一脸无奈,好似在奇怪他怎么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我不是江湖中人,这般出行在外,总是多有不便……”言下之意便不用多说,龙琰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的确过于无意义了。一个女子出门在外扮作男装,还需要什么原因。
缺月演起戏天衣无缝,说起谎来也同样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如今体虚孱弱,说自己不是江湖中人,又有谁看得出破绽?
只不过揭露真实性别便能够化解了眼前的困境,为何不做?
“那么……衣馆主也是知道的?”
“衣馆主在风尘中多年阅人无数,区区一个男装,他怎会看不出?”
龙琰暗道,可是自己就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明明都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却愣是没有发觉……他偷偷瞄了缺月一眼,莫不是这个女子天生男相?
“这件事情毕竟不能只听你们一面之词,可否与我同去衣馆主处,当面问清?”
缺月自然明白这是想要同衣馆主对质,她点点头,见阿笛投过来的目光,对他笑了下。不必担心的,谎话,便是半真半假最高明。她到衣馆主处,的确是“探讨琴谱”这一点她不怕对质,而她是女子这一点……衣馆主已经知道了。从她一走进衣馆主的房间时,她便已经知道,衣馆主看穿了她的改装。那桌上甜点与满室香甜茶香,都是为着招待她而准备。那茶,是甜梅茶,素来受女子喜爱。衣馆主从那时就已经暗示了她,那个被他看穿的假象。
龙琰大步带他们向衣馆主房间所在——长廊的深处走去。阿笛脚步微微迟疑,同缺月对视了一眼。
“怎么?”龙琰似乎有所发觉,也停下脚步。
“龙捕头,这里,是通往衣馆主的房间?”
“没错,是衣馆主要求将他安排在僻静之所……有什么不妥?”
“没有,不知这里可还住着别人?”
“只有衣馆主一人。”
阿笛沉默片刻,这里……正是那个青色影子消失的地方。难道那个不轨之人,同衣馆主有关?
他们正要再迈步,却听到一声爽朗招呼:“龙捕头,啊,笛公子段公子也在。”
他们转头,看到容老儿正从院外走进。
“容班主。”三人略略应了招呼,龙琰问道:“您怎么来了?”
“唉,这么大事情出在坊里,我老头儿怎么能安心在屋里坐着,过来看看几位有什么需要,若是有不便之处尽管对我老头儿讲。”
“容班主客气了,不过这里毕竟都是涉案之人,班主还是回避为妙。”
“是是,老儿鲁莽了。只是平素里紫藤和小桃都是老儿极疼的弟子,其他众人也是班中的人才,不免关心则乱。”
的确这里除了阿笛缺月两个外人,和一部分秦楼的弟子,大多却都是舞班中人。荣老头的担心的确也在情理之中。
龙琰本也没有为难之意,不过是略作提醒,如今更是软了口气,“这里到底是班主的地方,班主要来,龙某也不好阻拦,只是少不了请衙役跟随,稍稍避嫌。”
“老儿多谢捕头!啊,龙捕头和二位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不过想去找衣馆主闲聊一下。”虽然宴会离席之人的嫌疑最大,但也不能说席上之人就没有问题,龙琰并不想在容老儿面前透露太多。毕竟要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案子查清之前,谁都不能完全脱了干系。
第23…24回
容班主多年阅历,懂得察言观色,见龙捕头言语不详便先一步退下,不去衣馆主那儿凑热闹。
三人走到衣馆主门前,龙琰的手刚抬起还未来得及敲门,便听里面淡淡一声:“请进。”
推开门,衣馆主正从内室走出来,一身青衣淡淡,举止有若风卷云舒,说不清的淡然舒畅。他浅笑,也不急着问他们的来意,只招呼道:“三位请坐。”
“不了,衣馆主,有些事情,想要向馆主确认。”
衣莫染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他们三人,点点头,“好,请讲。”
“请问衣馆主,之前审查时,为何隐瞒段锦到你房中一事?”
对于龙琰此问,衣莫染并没有感到意外。从他们一起进门,他心里便已经猜到个七八,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