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棠看到张韫楷那一抹刺眼的笑意,和张雾善惊人地相似,他心头一惊,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忽然冷静下来。
“韫楷,我知道你心里的埋怨,可我已经没有和茜芸见面了,小卉……”张佑棠说道,“我想让小卉搬出去住,这样对大家都好。”
“随便你。”张韫楷将文件放在张佑棠面前,说:“你怎么做都可以,只要你肯公开承认小卉是你的女儿,你想怎么弥补她,就算把我们这个家都给她,我和善善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张佑棠立刻皱眉,“胡说什么,我怎么会那么做?她会搬出去住的,妨碍不到你们,你们不用这么提防她。”
竟然还怪他们提放叶蓉卉?张韫楷这才真正明白张雾善之前说过的“偏心论”是什么意思。
“你看着办吧,”张韫楷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不过我希望你做什么决定之前,先考虑一下你的妻子的感受,毕竟你现在动用的也是她的财产。”
张佑棠沉默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会解决这件事的,你妈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怕是已经晚了,张韫楷想起张雾善说她试探过林月桐的事,他也认为林月桐多少都有些察觉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原因。
张雾善发信息过来说已经找到人了,张韫楷二话不说便过去,张佑棠觉得蹊跷,也赶紧跟过去。张韫楷看了看,没有说话,或者让他知道会更好。
张雾善看到张佑棠也跟过来时,责怪地看了一眼张韫楷,这样的话,很多话就不方便问那么清楚了。
张佑棠见到张雾善才叫惊讶,没想到她也在场,后又想到这可能都是张雾善的主意,又不免恼怒,但终究是他有错在先,他也不方便说什么,但作为一个父亲,他觉得有必要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刚想说话,张雾善便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将手放在门把上,对他们使眼神,他正疑惑着,张雾善已经开了门,然后他就看到梁其正……和叶蓉卉。
“小卉,你怎么会在这里?”张佑棠看着房内的两个人,就算再盲目也猜到了真相,“你……”她也在跟踪他?还背着他跟梁其正私谈?
“爸爸,我、我只是偶然听说妈妈在梁叔叔家,所以想跟梁叔叔见个面,”叶蓉卉一脸惊慌,小心翼翼道,“我只是太想念妈妈了。”
张佑棠没说话,张雾善靠在门边,漫不经心道:“好个偶然啊,我记得天虹好像是需要一定财产保证才能入会的吧?”她本来不想说话的,可叶蓉卉那一个“爸爸妈妈”让她听得很不舒服,她不刺一下心情不能平静。
叶蓉卉煞白了脸,没有说话。
张佑棠沉着脸,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然后大声怒道:“你们三个……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首先说,你做什么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张雾善开口说,“我可不是冲着你来的,我是来找这位梁先生的。”
“你找他干嘛?”张佑棠瞪着她。
“他让我吃了苦头,”张雾善关上了房门,盯着看不出什么心思的梁其正,“我总得知道原因吧?对不对?梁先生。我跟你可是无冤无仇,就算我目中无人,狂放过头,大不了你不给我业务,教训我几句就是了,我张雾善何德何能让你这么殚精竭虑,骗我过去瞎忙活了半天?你的顾问费我可是一分钱也没有少收。”
“你都知道为什么了,还有什么好问的。”梁其正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兜看着她,“我就是觉得你一个年轻人,什么本事也没有就知道摆谱看不起人,想帮你父母教导教导你,让你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呵,”张雾善笑了笑,然后收敛了表情,紧紧地盯着他,“梁其正,我能查得到王喜,我也能查得到你。你以为你掩盖得很好?我十五岁的时候就从我爷爷那里学到了怎么捉你这种烂帐。三年前你转销华南大区的那一单,需要我详细地提醒你纰漏在哪里吗?”
梁其正脸上终于出现了慌乱。
“善善,你不要乱说话,梁叔叔不是那样的人。”叶蓉卉突然开口,梁其正的表情收敛了回去。
“我还没到问你,少给我插嘴!”张雾善横了她一眼,又看向张佑棠,“要不,你们父女俩换个地方谈谈心?更进一步了解了解?”
张佑棠收回看向叶蓉卉的目光,说:“不用。”
“怎么样?你考虑清楚没有?”张雾善又看回梁其正,“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如果听到什么不满意的答案可能会发疯,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谁也说不准。”
梁其正还是没有回答,抬起头看向叶蓉卉,而张雾善一示意,张韫楷便站过来,挡住他的视线。
“我猜王喜今晚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张雾善翻出手机,手指在触屏上摸了摸,“如果我把一些事告诉他……”
过了一会儿,梁其正终于垂头,将赵茜芸让他教训张雾善的事从头到尾交待了一番。
张佑棠脸上一片死灰,叶蓉卉则捂着脸大哭起来:“爸爸,你不要怪妈妈,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都是我的主意……因为善善知道了,妈妈才不敢再来找我了,我气不过,所以、所以……”
“气不过就可以这样?”张韫楷语气复杂道,心中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那我气不过的话,是不是可以将你赶出去?”他又看向张佑棠,“我现在真觉得我们提防得晚了、少了。”
“哥……”叶蓉卉颤抖着叫了一声。
“不敢当。”张韫楷僵硬地收回目光,将冷漠地背部留给了叶蓉卉。
张雾善走过来,拉住张韫楷的手,看着张佑棠:“亲爱的父亲大人,您看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45 涟漪
长久的沉默,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叶蓉卉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她控制不了心里正在蔓延的恐慌,千万不能在这里倒下,千万不能在这里倒下,强烈地冲动涌上来,她甚至已经开口想要说出那句话,可赵茜芸警告的话在耳边响起,她只能强忍了下来。
“家丑不方便外人在场,烦请梁先生回避。”张佑棠忽然说道。
梁其正看看叶蓉卉,又看到张雾善使过来的眼神,动了动,出去了。
叶蓉卉这才真正有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危机感,她低着头,不断地绞着双手,什么话也不敢说。
张佑棠看到叶蓉卉这个样子,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那时候他到Y市出差,无意中见到赵茜芸然后辗转打听到她的近况,得知她过得不好便约她见面。赵茜芸便领着叶蓉卉过来,叶蓉卉跟现在一样,低着头,紧张地绞着手指,瘦巴巴地小脸上满是不安和恐惧,他当下就心软了,为了这个年幼的孩子,不顾双亲的反对执意要将她带回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已经将这些忘记了,没想到还记得那么清楚。
“小卉,你有什么话说吗?”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是张韫楷和张雾善的话,这股怒气只怕早就爆发出来了。
“对不起,爸爸。”叶蓉卉的泪水簌簌地流下来,看得张雾善直赞叹,洒水机也不过如此。
“我以为,你是三个孩子中最让我放心的,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张佑棠疲惫地说,就在刚才,他签字的时候,他还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一个更好安置她的办法,“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打你了,你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也不用整天怀疑其他人会欺负你。”
叶蓉卉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张佑棠,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口。
张雾善冷眼看着,觉得叶蓉卉和赵茜芸果真不愧是亲生母女,这种神态饶是铁汉子看到也该变成绕指柔吧?但她可不是来看戏的,很煞风景地开口问道:“爸,你说的打人,该不会是说她的爸爸,那个正在服刑的叶甲志打她吧?”
叶蓉卉忽然呛了一下,拼命咳起来,而张佑棠惊讶地扭头看着张雾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就我所知,叶甲志的确是有殴妻的举动,具体因为什么我就不方便透露了,但是他却是一个难得的好父亲,从来没有对他的女儿大声说过话,对女儿还千依百顺。”张雾善平静地说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叶蓉卉冲着张雾善大声喊道。
“我是不明白,叶甲志为什么要牵挂着一个十几年从来没有去看过他一眼的女儿。”张雾善冷冷地道,“他本来什么也不想说,可是我一提到你的名字,他就什么都说了,毫无保留,可惜这样的父爱遇到了你这样女儿。我猜,你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
叶蓉卉一直摇着头,什么也不说。
“不过我没什么资格说你,因为我也是一个很大逆不道的女儿。”张雾善看着张佑棠,眼神微冷,“爸,不要忘记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如果你不能永远瞒着我妈,我马上把张佑棠太太的位置给你腾出来。毕竟,人家没了你还是照样能找到靠山,可我妈,你不回来甚至连觉都睡不着,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曾经她以为只要给林月桐找另外的幸福就好了,可是林月桐的话却让她明白,林月桐在乎不仅仅只是张佑棠,而是和张佑棠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包括她、张韫楷、公公婆婆,包括这个家,她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给林月桐呢?
张佑棠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一双儿女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冷漠得可怕。
回去的路上,张韫楷开着车,张雾善依旧做她的卷子,两个人什么也没说,一直沉默着到回到云大。
“后天我考试,”下车前张雾善对张韫楷说,“我会住宿舍突击复习,家里……就麻烦你了。”
张韫楷面无表情地点头,“这两天我会回家住。”
张佑棠很快做出了决定,他以下基层锻炼的借口将叶蓉卉调到另外一个城市,毫无征兆,猜测纷纷,不少人还认为这是叶蓉卉即将步入张氏高层管理的征兆,只有该知道的人知道真相。赵茜芸看上的房产就在那个城市里,总归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感情不能说没就没,张佑棠到底还是给了赵茜芸她想要的东西。
张雾善考完六级后,张建平找她谈话。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埋怨我没有插手你爸的事。”张建平说道,“不是我不想管,而是二十多年前我已经插手太多了,现在你爸说起来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我插手反而会弄巧成拙,到时候闹起来,你妈她就瞒不住了。”
“她已经知道了。”张雾善说道,“不然她不会激动得去泼叶蓉卉。”
张建平不由得懊悔,这件事闹到现在他也是有责任的,早知道当初怎么样也不同意让张佑棠收养叶蓉卉就好了,好像就是因为她进来之后,张雾善才开始变一个人的……但他不明白,张雾善怎么能容忍叶蓉卉这么久。
“更甚的事我都懒得追究她了,这点算什么?如果她不是动了我的底线,我还想看看她的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呢。”张雾善托着腮,有点出神道,“这种极力想要获得认同的感觉,我太了解了,不是谁都勇气通过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我不是说她的手段,而是说这种想要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心情,我其实很佩服。”
不顾一切,无悔纵身,她缺的就是这种的断壁无援的意识吧,因为不曾缺乏,所以不懂珍惜,更不懂如何争取。
张建平不理解张雾善的伤感,他作为一家之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