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平时整洁贵气的公子哥儿模样。
他晃着手中的杯子走进来:“我也口渴。”
我看到他翻着一罐咖啡,倒了小半杯进去,我皱着眉头说:“晚上喝咖啡不会睡不着吗?”
“我没事的。”他七手八脚地找糖料,却打翻了一旁的盐罐子,细细密密的白色粉末洒了一地。
我笑着白他一眼:“笨手笨脚的。”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往里面放了几块糖,一手匀匀的搅拌一手提着水壶往下冲水。
闯了祸的人倒是乐得清闲,靠着冰箱微笑看我忙碌。“其实……其实你很适合娶回家。”
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点深夜特有的沙哑,我知道他又在没正经的开我玩笑,于是也笑着回答他:“娶来做什么,烧饭、做菜、洗衣服?”
“这不是一个女人理所当然向往的吗?”
我轻轻哼了一声:“理所当然?不是每个女人都这么理所当然的。”
背后好半天没有声响,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又清清楚楚地传了来:“谈水,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有梦想吗?或者有什么是你真正想做的?”
我转过身来,他直直看着我,眼神格外专注认真,仿佛是想看透我,看透我的心。可是我相信自己能够把一切情绪掩藏的很好,我撇开眼,嘴角泛起微笑,慢慢走到他面前,把端着的咖啡交到他手里,然后轻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即使有,也在五年前随风而逝了,有些东西你终究抓不住,得不到,留不下,倒不如一开始就放手,因为不曾拥有过,也就不会再失去。
第十章
昨晚回到房间,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睡着,一大早曼曼就来敲我房门,我迷迷糊糊的还以为着了火了,曼曼冲进来一把把我从床上拽起,一边胡乱从衣橱里拿衣服扔给我,一边背对着我说:“快起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路被她从楼上拖下来,任我再怎麽渴睡此时也清醒了。李管家从餐厅出来,我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冰冷,没什么事情也绝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微微有些不得其解。她叫了声“罗小姐”,曼曼弯身穿着鞋,于是头也没抬地对她说:“李婶,别忙了,我们出去吃。”话音未落,我早已被她拉着出门去了。
曼曼竟然自己开了车出来,我认出来是罗泰的跑车,性能一流,坐在里面四平八稳的。她鼻子上架了副大的夸张的墨镜,把原本就巴掌般大的脸遮了个大半,我看着就忍不住想笑。她穿了件宽大的披风,颜色暗暗的,我立马联想到了福尔摩斯,然后就越发好笑起来。
曼曼开车的空隙瞄了我一眼:“你笑什么?”
我轻咳了一声,收住笑容说:“没……没什么,我们这是去哪,出任务吗?”
“你这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人认出来才穿成这样的吗,在国内没多少人认得我,我才不怕呢,可是你不知道这里的fans有多疯狂。”
“那你还没说去哪呢?”
她仍是没回答我,侧着头朝我神秘一笑:“嘿,别急嘛,待会儿到了不就知道了。”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忘记曾经承诺过我的事情。我还记得那天曼曼歪着漂亮的小脸,摇着我的手臂甜甜地说:“哎,水水,你别难过嘛,下次我让爸爸带你一块儿去,要不……要不等我学会开车了,亲自载你去,好不好?”我看着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可爱稚气的模样,心里的酸楚似乎也全都不见了。
“水水,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啊,今天咱们痛快玩一天,好不好?”
我心里欢快极了,游乐园里音乐声,嬉闹声飘荡在我耳边,空气中充满着糖果般甜甜的气息。好吧,今天就什么也不去想了,好好的玩一天,什么忧愁烦恼都让它见鬼去吧!
我笑着大喊:“好,我们玩个尽兴!”
曼曼开心的笑,拉起我的手往里面跑,迎着风大喊:“游乐园,我们来啦——”
我们几乎玩遍了游乐园中所有的项目,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般放声大笑。在过山车前,曼曼是怎么也不肯上去,她最怕这个了,小时候每次去游乐园也都是不敢去坐的。一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走过我们身边,嘻嘻的笑着,用稚嫩的声音说:“妈咪,阿姨好胆小哦。”那个年轻的妈妈拍了拍女儿的头:“宝贝,没礼貌,不许这么说哦。”
曼曼怕那对母女再看下去会认出她来,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折腾了好半天才下来,我整个手臂都被她捏青了,曼曼更是惨白了脸,喘着大气说不出话来。我轻拍着她的背,忽然想到那次我也是这副样子从上面下来,乔沫然也是这样轻柔的拍着我的背,嘴上不停地责备我:“早知道刚才就不玩了,害怕还硬撑什么。”
我们经过高大的小丑身边,我此刻才知道原来可爱一词也能用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身上的。他的动作十分滑稽,蹦蹦跳跳的把一个粉色的大气球递过来,我眼明手快地先伸手去接,曼曼嬉闹着过来抢,我笑着不给,垫起脚把手举的高高的就是不让她拿到。两个人就那样在路中央玩起来,路过的孩子们高兴地拍手叫好,作势要为我们助阵。
突然间,我一不留神手上一松,气球挣脱了我的手晃晃悠悠的向上飘起,我们都没有动,看着气球越飞越高,越飘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周围的小孩子中纷纷想起可惜之声。
曼曼先收了目光,佯装嗔怒道:“你看,叫你不给我,现在飞走了吧。”
我看了最后一眼,恍恍惚惚地开口道:“与其两人痛苦,飞走了也好,飞走了也好……”
曼曼奇怪的看着我,我意识到自己说了胡话,于是机敏地转了个话题:“接下来玩什么?”
“等等去坐旋转木马,那个待天色时才好玩呢。”
是啊,我差点忘了旋转木马,那天我们也是待到最后才去玩的,那时差不多天也黑了,旋转顶上四周亮起了五颜六色的一圈小灯,随着木马的转动一闪一闪的,在黑夜的星空下漂亮极了。
冬季的天色本就是暗的比较早,说话间也不过大半个小时,四周就已经黑了。旋转木马那边也亮起了灯,随着旋转的启动还响起欢快的音乐。一些小孩子早已忍不住去挑选自己中意的马了,小一点儿的孩子更要父母抱着才能坐上去,双手箍着马头咯咯的笑着不肯放开。
我依稀记得上次坐的那匹是金色的,马头儿高高的仰起,我特意过去选了匹差不多的跨上去,曼曼挑了匹通体雪白的,还矫情地叫着:“我是白马王子,你是白雪公主。”惹得我忍俊不禁。
我以为我已经不再去想起了,我以为今天我定能暂时忘记所有过往,可是当我坐定在木马上面,随着它一下一下有节奏的高低起伏,我的心也瞬间起伏不定,思绪如潮水般不断向我涌来。
爸爸动手术那天,我回去缴了手术费之后就离开了,我甚至没有坐在外面等待接过到来的勇气,而且我清楚的知道此刻还有人在等着我。
匆匆赶到游乐园时已过了约定的时间好久了,少不了又得到沫然的一阵数落。我乖乖的听着没有说话,完了仰起头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沫然拿我没办法,没有再说什么就牵了我的手进去了。
那天我们也几乎把能玩的都玩了个遍,我一直都在笑,即使是玩最刺激的过山车时也是满脸堆笑的,因为我想把我全部的笑容留在此刻,虽没有彼此说明,但我知道这毕竟是我们十年前的约定,而从明天起将“萧郎是路人”。
沫然似乎没发觉我的异样,心情颇好的陪我一样一样的玩。夜幕降临时,我们已坐上了旋转木马,我坐在金色木马上随着音乐一起一落,嘴边泛着淡淡的微笑。
我抬头仰望着星空出神,身边传来沫然戏虐的声音:“喂,谈水,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你都是把头仰的高高的,人家女孩子不都是低着头含羞带怯的吗,就你,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我仍凝视着天空,然后幽幽地说:“我爸爸常跟我说,做人一定要始终仰着头,低头就会被旁人看不起。”但是那一刻在我的心里却是另一层含义:只有仰着头,泪水才不会流下来,因为它会流向心里,谁也看不见。
恍惚间颈子上多出了一丝冰凉的感觉,我低头一看,竟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底下坠了一枚水晶打造的音符样式的小坠子,光滑圆润,晶莹剔透。我一见就十分喜欢,忍不住用手指捻起坠子轻轻抚摸。
我把头一偏,故意没给他好脸色道:“你哪有这么多钱买这个啊?”
他也不耐了,仿佛被我浇了盆冷水,语气上是满不在乎的:“这你不用管,反正我打工赚的就是了。”
“你打工的钱付了房租也剩不了多少了吧,行,无功不受禄,你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说吧,你想要什么呀,乔先生?”
他意外的没有再说话,直直的盯了我好半饷,眼睛有如墨潭般深邃不定,我正想开口骂他,他却先开口了,声音出奇般的低沉悦耳:“对我来说,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只有一样。”我反射性地问:“什么?”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他的脸已经移了过来,下一秒温热的唇贴上我的,我的唇瞬间由冰冷转为火热,脑袋也不受控制的混沌起来。他最珍贵的东西何尝不是我最珍贵的?
在我神智未清时,他俯身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我一人听到,他说:“生日快乐,谈水。”
我的泪水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爸爸生病的时间不巧,我原以为今天不会再有人记得我的生日,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竟真的有一个人对我说“生日快乐”。
旋转木马欢快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少女的祈祷》。沫然轻松地跳下马背,站在下面抬头看我,然后缓缓伸出一只手道:“跳个舞吧。”我傻傻地摇头:“可是我不会。”他笑了,长手一伸直接把我从木马上抱下来:“跟着我就好,别浪费了这么美的月色。”
我抬头仰望星空,发现一轮皎洁的月亮竟真的出现在顶上,顿时也有了跳舞的兴致。我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他一手轻抚上我的腰,一手握了我的手,我们就这样在一片美丽的月色中随音乐慢慢晃动。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谈水,我只希望你的心永远像水晶一样纯净透澈。”
我没有出声,心里溢满了甜蜜与辛酸,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笑了,很开心很开心的笑,笑到泪水流了下来,沾湿了沫然一大片肩头……
“水水,像什么呢?”曼曼挨过来拍了我的肩。
我转头笑着对她说:“没什么。”事实上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她说起那一段往事,我曾经想好了所有的台词打算有一天全部倾诉给她听,可是事实上我们谁都不会想到,连接了电话线的两端,我们在大洋彼岸的各头,前前后后说的竟是同一个人。
我说:“曼曼,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还真对不起他一身的好相貌,第一天来就把我同学苏允洛的位子给抢了。”
曼曼说:“水水,你知道吗,今天妈咪说我居然有一个未婚夫,我连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真是太荒妙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