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切和我无关。如果是权宜之计,我会提出抗议,但这绝不是权宜之计呀,事关本人事业的问题,事关面对政府中某些高官的嗓门,我的声音微不足道的问题。我把事情说清楚了吗?”不清楚哇,弟兄们,但我还是点头称是。“这牵涉到非常困难的道德问题呀,”他接着说。“你要被改造成好孩子啦,你再也不会有从事暴力行为的欲望了,也无论如何不会扰乱国家的治安了。希望你能心领神会,希望你对此要心中有数。”我说:
“哦,向善做好人是美妙的,先生。”可是我在心里对此哈哈大笑,弟兄们。他说:
“向善做好人不一定是美妙的,小六六五五三二一号,向善做好人可能很糟糕的,我跟你说这个,当然意识到其中的自相矛盾,我知道,自己要为此度过许多不眠之夜。上帝想要什么呢?上帝是想要善呢,还是向善的选择呢?人选择了恶,在某个方面也许要比被迫接受善更美妙吧?深奥难解的问题呀。可是,我现在所要跟你讲的是,如果你在未来某时刻回顾这个时代,想起我这个上帝最最卑贱的奴仆,我祈祷,你心里请千万不要对我怀有恶意,认为我与即将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瓜葛。说到祈祷,我悲哀地认识到,为你祈祷没什么意思。你即将进入超越祈祷力量的领域。事情想起来非常非常可怕。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选择被剥夺进行道德选择的能力,也就是已经变相选择了善。我喜欢这样想。愿上帝保佑,我喜欢这样想啊。”接着他哭了起来,而我却并没有十分留意,只是在心中暗暗一笑,因为弟兄们,你们可以看到,他一直在猛喝威士忌,现在又从办公桌的架子上取下一瓶,给油腻腻的酒杯倒满酒,好大的一杯哟。他一饮而尽,说:“一切可能会好的,谁知道呢?上帝的运作是神秘莫测的呀。”接着他以十分饱满响亮的声音唱起了赞美诗。门打开了,警卫们进来,把我押回臭牢房,而那教诲师还在大唱赞美诗。
嗬,第二天早上我就得告别国监啦!我略感悲哀,一个人要离开已经习惯的地方时,总是这样的。但我并不是远走高飞,弟兄们哪。我被拳打脚踢着押解到出操的院子外边的白色新楼,大楼非常新,散发着一种新的、阴冷的、涂料黏胶的气味,令人一阵颤栗。我站在可怕的、空荡荡的大厅里,竖起那敏感的鼻子猛一吸,闻到了新的气味。颇像医院的气味。同警卫办移交的那个人穿着白大褂,想必是医院的人,他帮我签字接收,押解我的凶狠警卫说:“你们要看住这家伙,先生,他是凶神恶煞,顽劣脾性不会改的,尽管他很会拍教诲师的马屁,还读《圣经》呢。”但这个新家伙的蓝眼睛真不错,说话的时候也像在微笑。他说:
“噢,我们并不预期任何麻烦。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是不是?”他的眼睛和满口是闪光白牙的大嘴巴微笑着,我似乎立刻喜欢上了他。不管怎样,他把我转交给穿白大褂的一个下级;这位先生也很好,我被领到一间上好的白色干净卧室,装有窗帘和床头灯的,只有一张床铺,是专为鄙人准备的。我内心好好笑了笑,自忖真是交了好运。我奉命脱掉可怕的囚衣,并得到一套极漂亮的睡衣,弟兄们哪,纯绿色的,是当时的时髦式样。我还得到了暖和的晨衣,可爱的拖鞋,不必赤着脚走路了。我想:“嗨,亚历克斯仔,从前的小六六五五三二一号,你可是交大运了,一点没错,你确实会喜欢这里的。”
我领受了一杯上好的纯正咖啡,一边喝还一边看报看杂志,之后,这第一位白大褂进来了,就是为我签字的那人,他说:“啊哈,瞧你,”说话的内容真傻,但口气一点不傻,这人真不错的,“我叫布拉农大夫,”他说,“是布罗兹基大夫的助手。请允许我给你作简短的例行体检。”他从右边口袋里掏出听诊器。“我们得确保你身体健康,是不是啊?对了,要确保。”我脱掉睡衣上衣躺好,他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我说:
“先生,你们准备的疗法,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哦,”布拉农大夫说着把冰冷的听诊器顺着我的脊背送下去,“很简单,真的。我们光给你放电影。”
“电影?!”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弟兄们,你们可以理解的嘛。“你是说,”我问,“就像是去电影院?”
“是特殊的电影,”布拉农大夫说。“很特殊的电影。今天下午放第一场。对的,”说着,俯身检查的他挺起身,“你看上去是健康的,也许有点营养不良。一定是牢饭给闹的。把上衣穿好吧。每次饭后嘛,”他坐在床沿上说,“要给你的手臂打一针,一切会好起来的。”我对好心的布拉农大夫感激得很。我间:
“先生,是不是维他命?”
“差不多,”他十分善良友好地笑着。“饭后只要注射一次。”随后他走了。我躺在床上想,这里真是天堂啊!我看了些他们给的杂志……《世界体育》、《电影院》、《球门》。我在床上躺平,闭上眼憧憬着,能再次出去有多好啊。亚历克斯在白天于些轻松愉快的工作,我现在已经超出读书年龄了,晚上则要聚集起新的帮派,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丁姆和彼得,假如他们还没有被条于抓去。这次我要谨慎从事,省得被捉,他们在我犯了谋害性命的事之后,居然要再给一次机会,而且他们还不厌其烦,给我看了促使改弦更张的大批电影,再次被捉就不公平了呢,我对众人的天真捧腹大笑,他们用托盘端来午饭的时候,我还在哈哈大笑,端托盘的是带我来到小卧室的那个人,他说:
“知道有人很开心,真好。”他们摆在托盘上的食品真是令人开胃……两三片烤牛肉,还有土豆泥和蔬菜,外加冰淇淋,一杯热茶,甚至有一支香烟,火柴盒里有一根火柴。这样看,倒真像是生活的样子,弟兄们哪。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在床上似睡非睡的,女护士进来了,一位十分姣好的姑娘,乳峰挺拔,我已经整整两个年头没看见了,她带着盘子和打针器具。我说:
“啊,是维他命吧?”我向她咂咂嘴,但她不理睬。她只顾把针头捅进我的左臂,那维他命什么的就嘶嘶注射进去。随后她出去了,高跟鞋咔咔作响。活像男护士的白大褂进来了,推着轮椅,我见了颇为吃惊。我说:
“出了什么事呀,兄弟?我肯定能走路,不管去什么地方。”但他说:
“最好我推着你去。”真的,弟兄们哪,我下床以后,发现自己有点虚弱。这就是布拉农大夫所说的营养不良,都怪糟糕的牢饭。不过,饭后打的维他命针会把我医好的。这个毫无疑问,我想。
第四章
我被推去的地方,一点也不像以前见过的电影院。的确,一面墙为银幕所覆盖,对面的墙上是几个方孔,供放映之用,整个地方挂满了立体声喇叭,但另外两堵墙的右边一堵则排满了小仪表。地板中间面对银幕的,有一把牙科椅,各种各样的电线拖出来,我不得不从轮椅上爬出来,由另一个白大褂男护士扶着坐上了牙科椅子,此刻我注意到,放映孔下面遮着毛玻璃,隐隐约约有人影在后面移动,还听见有人咳嗽,咳咳咳,但当时我特别留意的是,身体显得那么的虚弱,我把这归咎于从牢饭到新的丰盛饭食的转变和维他命针的缘故。“好啦,”推轮椅的家伙说,“现在不管你了。等布罗兹基大夫一到,电影就开映。希望你能喜欢。”说实话,弟兄们,今天下午我并不希望看电影的,就是没情绪看。我倒更喜欢在床上静静睡=觉,静悄悄的,就我一个人。我感到全身软绵绵的。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白大褂一边哼唱着臭狗屎般的流行歌曲,一边把我的格利佛用皮带扎在头托内,“这是干什么?”我问。这家伙稍微中断一下哼唱,回答说,头托可以固定我的格利佛,使我保持直视银幕,“可是,”我说,“我愿意看银幕的呀,既然被带来看电影,我就看呗。”室内一共有三个白大褂,其中一个是姑娘,坐在仪表板那边调节旋钮。听到我的话,另一个男的嘻嘻笑着说:
“难以逆料的。世事难料哇。信任我们吧,朋友。这样更好些。”接着我发现,他们在把我的双手扎在椅子扶手上,而双脚则像粘在搁脚板上似的。这在我看来有点疯狂,但我任由他们摆布着。假如能在两个礼拜之后成为自由自在的小伙子,在此期间再苦也忍着吧,弟兄们哪,不过,一件事情我不喜欢,那就是他们把夹子夹住我的额头皮肤,使上眼皮提拉得吊起来,随便怎么都闭不上眼睛。我苦笑着说:“你们这么希望我看这部电影,一定是货真价实的好片子吧。”白大褂笑着说:
“好片子是对的,朋友,真正的恐怖戏啦。”接着在我的格利佛上套了一顶帽子,只见上面引出大量的电线,他们还在肚皮上贴吸盘,有一个贴在肚脐眼上,我刚刚能看见电线引出来。随后有开门的声音,从下属白大褂拘谨的样子,可以看出要员的来临。接着,我见到了这位布罗兹基大夫,个子不高,很胖,鬈发披头,粗短的鼻于上架着厚厚的眼镜。我眼角刚好能看到,他的西装极具品位,绝对的时髦,身上还散发出手术示范教室特有的微妙气味。布拉农大夫紧随其后,笑容可掬,似乎要给我以信心。
“一切就绪了?”布罗兹基大夫喘着粗气问。只听远处几个人说,对对对,然后附近也有人答应。此后,出现轻轻的嗡嗡声,好像开关打开了。电灯熄灭,你们的小说叙事者兼朋友……鄙人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心中万分恐惧,身体动弹不得,眼睛闭不上,什么都不能动。此时,电影开始放映,喇叭里传出响亮的背景音乐,十分猛烈,充满了不和谐音。银幕上的画面出现了,没有片名和演职员名单。场景是大街,可以是任何城镇的任何街道,是个黑夜,点着路灯。电影的质量是符合专业标准的,不像偏僻街道居民家中放映的那种肮脏电影,会出现闪亮和色斑。音乐不停地嘭嘭送出,令人毛骨悚然,画面上出现一个老头子,非常衰老,在街上蹦蹋,而两个穿着时髦的家伙扑上去,这时依然流行细腿裤,当然宽领带已经让位于真正的领带了。两个人开始戏弄老头,可以听见尖叫和呻吟,十分逼真,甚至能听清两个拳打脚踢者的喘气声。他们把老头揍成了肉饼,拳头啪啪啪打个不停,布拉提撕开后,赤膊的老头还领受了一顿靴子踢,直到血淋淋的躯体躺倒在明沟的污泥中才作罢,两个流氓迅速逃走了。下面是挨揍老头的头部特写,流淌的红血血真漂亮。真有趣,现实世界的色彩,只有在银幕上看到时才显得真真切切。
在观看电影的整个过程中,我渐渐感觉到不那么受用的味道,而我把这归咎于营养不良,肠胃还不适应丰盛饭食和维他命针的缘故,不过,我尽力加以忘怀,凝神观看迅速接上的第二部电影;弟兄们哪,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呀。这次,镜头直接跳跃到正遭轮奸的小姑娘身上,先是一个男孩,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又是一个,透过喇叭,她大声尖叫着,同时播放着十分伤感的悲剧音乐。很真实,栩栩如生,但只要好好想想,是无法想象有人会真的同意在电影里让别人对自己这样于的,如果电影是善者或国家监制的,也无法想象会允许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