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变了。”
“那时候我们问是世界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世界。其实从来都是生活改我们。现在,大家都是往结婚生子的方向奔去的。你知道特瑞沙都是二子之母,已经怀了老三了,说如果这次是男生就继续生下去,直到生出女儿为止。“
“生活充满无数的小小琐事,像这张账单,每月都会来,永远没完没了。”
“雷姨说,‘女孩子,还是未嫁的时候最自由开心,以后就是煮饭婆带崽婆洗衣妇,所有人生价值被家务活的质量,丈夫的满意,孩子的进步所决定。’”
“玲,”Liz说,“我也很快会结婚,对方是我父母的生意伙伴的儿子,他一直等我回蒙城求婚。他对我很好,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月玲站起来,和Liz拥抱一下,“庆祝我们的人生从此一成不变乏善可陈。我去拿两罐啤酒。”
司马湖边的大宅在做最后的婚房装修,司马就有了充足的理由来和月玲一家子同住。雷姨把升级自己成了大管家婆,把司马的人都当成自己的管辖范围的小兵小将,每天调兵遣将忙得不亦乐乎。
阳光灿烂的午后,白云轻风蓝天。
司马在厨房做饭,厨房的窗帘上一圈雷姨喜爱的黄色雏菊绿色叶子的图案,橱柜都是原橡木,当然,月玲的家具都是原木色的,本色即自然。
目光越过雏菊绿叶,可以看到月玲在前院的花园对付一株顽固的杂草,她戴着园艺手套,一顶草帽,系着一条同样雷姨风格的雏菊绿叶围裙。
她蹲下来,双手揪住杂草的根部,拔河一样,把脸都涨红了,猛一用力,杂草放弃生存努力,拔河的另一端失去抗衡的力量,月玲失去平衡往后一翻,竟然在草地上后滚翻了一个筋头。司马放下手中的青菜,哈哈大笑。反正她也看不见也听不见。她身体的柔韧性还蛮好的。
又看她翻开一枚大石,霍然发掘出一窝蠕动的比蛆要小十倍的白虫,惨叫一声,害司马关切张望一下。
她做园艺,有一半的时间停下手里的活儿,和过往的邻居聊天。
玛雅过来和她聊加拿大到底有没有伟大的文学家呢?月玲说,我最近每天上班在车上看爱丽丝蒙柔的短篇小说,看了几篇,觉得不明白为什么她得诺贝尔文学奖啊。玛雅说,她是英国人,只看英国小说都看不过来。玛雅用过去时代谈她的美国老公,她老公已经过世二十年了,她老公只看美国人写的战争史。
鲁伯特正遛狗回来,也加入谈话,说,玲,你上次问的印度出生的孟加拉诗人泰戈尔写的My existence is a perpetual surprise,which is life。他拿起刚才Sunny和Selene在花园边上人行小走道上画房子画树画花朵汽车遗弃的粗粉笔,写下孟加拉文,“我的存在,对于我,是永久的神奇。”他说,这是我国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说的话写成我国文字。大家肃然起敬。
凯缇来仔细研究月玲的花的颜色,说,你还蛮爱粉红啊,一丛丛都是嫣红。和你的粉红鞋子蛮配。又说,我去年买了好些perennial 多年生随便挖坑乱种,今年都不记得位置,又买了annual一年生的种,现在好多乱七八糟地都长出来了,同一个坑有至少两种花争奇斗艳。
伊娃的念博士的儿子,戴着耳机光着健美先生一般的膀子,行走之中顺带做日光浴,在月玲的花园跟前晃来晃去,期待吸引一两个眼球。
司马就打开门叫月玲,“嘿,玲玲子,你把豆蔻放哪里?”
月玲脱下一只手套,抹一抹额头的汗滴,说,“什么?没听说过?你不又要差张三去买吧?我都没听说过的香料,估计可有可无吧?”
看司马皱眉头看着伊娃的儿子山姆,说,“你要盯着他看,他更得意了。另外,他有两个女朋友的。”
住在这条街尽头的日本老先生本,拿过来一个汉白玉小亭子,放在月玲花园正中一块黑麻纹的山石旁边,说,玲,你需不需要小石桥,我下月回祖国帮你搬一座过来。
司马奇了,说,“我不知道你认识这里所有人。”
“富豪,这就是我有neighbours啊。你没有啊。”月玲说neighbours邻居这个词的时候,把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钩一钩,是强调的引号的意思。“你住富豪山庄,邻居就是用无线电对讲机也联系不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司马想,当下太多的人结交朋友都是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把人功利地分成值得交往和不值得交往两类。无非把朋友当成获得名利的工具。所以有权有钱有势的人,大家趋之若鹜。
也许,我们只是应该把人当成人本身,再平常人的人也值得我们关注他们的存在,他们生活在我们周围,和我们一样有美好的主意意见和思想,和我们一样喜怒哀乐地活着。
生命的意义其实是拥有一颗平常简单的心,去感受另一颗平常简单的心。
他走上去,亲她的额头一下。
月玲推他,“去去,都是汗。”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感谢小娜姐,她说,“月玲真的肯定很爱司马,收起她的尖锐的刺。”
小娜姐姐和丫头是really serious about my writing的人。
☆、结婚一年
司马岚风到欧洲出差一周后回来,在机场门口张三把行李放入后盖箱,他刚打开车门,手机响了,他心里小火苗一亮,希望是他的妻月玲,但理智又悄声告诉他没有这种可能,她此时还正在主持美洲原住民语言发展研究会议。她是非要一辈子做职业妇女的。你指望她以丈夫的生活为中心是自讨没趣外加自讨苦吃。那小火苗摇曳一下,自己也就灭了。
是父亲司马昱的电话:“岚风,大陆有点事情非常棘手,我必须马上飞往北京。两小时后我原定和日本山口公司的会议,只好你来主持。”
司马挂断电话,对张三说,“你带着行李开到大学,无论如何把月玲接到公司会议室来,我去搭乘Union Pearson Express机场快速火车直接到公司去和日方代表开会。我一直想试一下机场联城铁路线到底有多快。”
月玲和戴安娜下班一起走到停车场,和她道别,正要步行到地铁站,看到张三把车停在身边,心里有点小火花就闪了一下,他回来了?也不先回家,径直一下飞机就来接我?往茶色玻璃里眯着眼张一下,里面并没有司马岚风,小火花就兜头被倒了杯凉开水,自己就熄了。
月玲在张三下车给她打开车门的时候说,“张三今天你不是去接岚风的飞机吗?接到了吗?他人呢?”
张三解释之后,月玲说,“你确定他要我一起和日本人开会?我从来不参与他的生意事务。而且我也不懂日文,也没办法翻译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幸好今天大学学院也开国际会议,穿着正装,白衬衣一套黑色西服套裙和中跟皮鞋,耳环和项链都是细小忽略不计那种类型,不偏不倚中规中矩的样子。
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大家正在落座,月玲在会议室开门的一瞬间,一眼就在一堆西装男子中目光锁定司马一亮,她的脸上快速闪现一个让司马失神一秒的笑容。
司马走过来,非常职业风范一一介绍对方公司里的职员给月玲,大家互相有许多深深的鞠躬。
月玲也只会一句日文: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们一律都非常年轻,都是男生,也许平均不超过二十五岁,说着清晰的英文,一两个带着英伦的口音。
双方对各自的英语有着充足的信心,都没有带翻译。
月玲非常疑惑,日方公司代表也是一样吧,暗暗地疑云,不明白为什么司马要带着太太出席风马牛不相及的这样一个会议,太太实在是没有必要出席的。司马昱大老爷知道了,要说儿子太不专业了。
还好,司马没有安排月玲坐在身边,而是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落。
她听着他们讨论各项细节,略微明白是一家新创业的生物科技公司,讨论的焦点是某生物芯片技术。
月玲在各种内行才明白的词汇里面渐渐神游,身子坐得笔直,一动不动,眼睛的一角却盯着窗外一朵天鹅羽毛一样的云从这栋高楼后面慢慢移到那栋高楼后面,心里盘算着两个孩子要添置的换季衣裳鞋袜,是到商店买还是上网购买,是在加拿大网络买还是在美国英国的网络买。。。忽然意识到诺大会议室里的一种沉默。
一项看样子是至关重要的东西的单位报价,司马说3000加币之后,全体日方的职员都是严肃的不动声色的脸,然后集体鸦雀无声。
司马等了几十秒钟,以为他们不赞同,按奈不住,试探地问,“那么3500?”
同样,像在高山之巅,以最高分贝大喊,回音弹到静默山谷的石墙,沉默,像海一样寂静。
大老爷已经明示最终可以接受的价格底线是5000,事不宜迟,时不我待,信息世界,一分一秒都是黄金白银。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项目拿下来。
司马一方面想像如果不能让此次交易成功如何向远隔重洋万水千山之外的父亲交差,另一方面私底下又热切盼望会议快点结束,他注视着他的妻,被他百般不情愿地拖来参加一个她一定认为很无聊的会议,在那里数秒打发时间。
他不能再看她,再看她,事情真地做不完了。
他清了一声嗓子,觉得这种肃穆的气氛各种不对劲,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抬高价格到3800,月玲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像你在安静的厨房,侧耳聆听微波炉里最先爆花啪地一响那颗玉米一样,让大家在静默里小小地吃了一惊,月玲歉意地一笑,说,“对不起,打断你们,我可以借步和我的夫君说两句话?”
一色一样的石头般静默的脸上是纳罕,但是大和民族的优雅礼貌,也没有人显出丝毫反感的样子。
他们的头领居然点点头,一笑。
好像小夫妻要说几句悄悄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司马迅速站起身,他的惊异溢于言表,但隐隐的,他的脸上有一丝像晴天空中的云掠过地上的阴影一样压抑的笑。
月玲步出会议室,回身在司马身后,朝日方代表们欠欠身招招手微微笑,快速地把会议室门轻轻一关。
站在门外的张三看他们二人单独出来,迎上来,问,“先生和太太有什么吩咐?”
司马笑眯眯,“张三你守在门口,不要放人进来。”紧紧拖着月玲的手就把她拽到紧挨会议室的办公间里去了。
里面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看到司马,从桌旁电脑边一蹦老高,把椅子也带翻,吃惊地结巴,“总,总,总裁,什么风把你吹到我的办公室,你叫秘书找我到你的办,办办公室就成了。”蓦地瞥见司马身后的月玲,“司马夫人,您好!”满脸的困惑,司马夫妇都齐齐亮相自己的办公室。
司马说,“乔治,你出去,十五分钟后回来。”
乔治打躬作揖地就退下了。
他把门一关,锁上,就把他的鼻尖顶着月玲的鼻尖,眼睛深深,压低声音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你等不得会议结束了?”
月玲被他偷取半个吻,在牙缝里说,“疯男,你住手啊,你再不住手我就动手了。你不想我把女子防狼术用到你身上的。我只是想帮你。”
月玲好不容易脱身,整整衣领,在乔治的桌上取了纸巾盒里的纸巾,帮司马把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