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多亏安澜小姐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否则这位美女职员不出三天,保证下岗。
离开银行,坐上特别订制的车,见殷夜遥的脸色仍然很臭,成远方眼神制止了坐在前排副驾座上随行秘书的行程报告。
秘书虽然着急下个行程时间延误,但成远方是跟在殷总身边最久的老人,也是最得殷总信任的心腹。他既然不让说,想必有他的道理。秘书缄口不言,司机平稳的在北京道路上行驶。
快接近下个行程终点,沉默了一路的殷夜遥突然开口:“取消下面的行程。”
秘书一惊,脱口而出:“可是几个董事已经在等候……”
殷夜遥眼神阴霾,并没说话,秘书从后视镜看到,吓得闭口不言。
成远方打圆场:“和董事们好好解释,就说殷总身体不适,让他们自己研究,把最后方案给少爷过目就是。哦对了,你就在这儿下车,去拿我落在宾馆房间的一份文件,拿到之后带给刘董事,让他过目签字。”
秘书不甚情愿,碍于殷夜遥的默认,只得不情不愿的下了车,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不屑道:
“不过就是条狗,颐指气使的样!”
私自做主赶走了殷夜遥的秘书,殷夜遥并没出声,脸色稍有好转。这让战战兢兢的司机见到了曙光,他正犹豫是否开口询问去哪儿,成远方使眼色让他随便转,他也就听从,在北京城里随便转圈子。
心里却不断打鼓。
早听说成远方是最得殷夜遥信任的心腹,虽然于商业上并无天分,但处理他的个人事务却是一把好手。他挂名特别助理,在公司内部并没有实权,但一句话就赶走了老板的秘书,老板竟然也没否认,可见对他信任之深。
车子在同一个地方转了三圈,成远方憋不住,小心翼翼的说:“秋小姐就在北京。”
殷夜遥没动弹,也没出声。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成远方心里捏把汗。我知道你知道秋上林就在北京,这不是您抹不开面子,我帮您找借口嘛。
心里捏着汗,继续自言自语:“也不知她最近过的怎么样——好长时间没见,我还怪想她的。”
殷夜遥阴测测的:“你想她?”
成远方心里颤了几颤:“那个,秋小姐如和煦春风,令人望而愉悦,和她说话我每每有所收获,她指教了我不少,不少!”
虽然我和她通共没说过几次话,但找借口嘛,就是没的也要说成有的。
见殷夜遥不置可否,咬咬牙,再接再厉:“我听沈海说,秋小姐最近不常去公司,好像学校挺忙的,我还想问问她上次的事情筹办如何呢。”
殷夜遥终于开金口:“去F大。”
成远方松了一口气。
暗暗抱怨,少爷,您早说要找借口呀,早说我不早找到千八百个借口让你去见她?
又发愁,上次的事情——上次有什么事情来着?有什么事情我能问她?
边发愁,边同情的看了眼闭眼做假寐状的殷夜遥。
可怜的少爷,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好歹也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长起来的未来掌权人,却在一个小女人面前吃了瘪,而且一吃就是好多次——听说上次打完电话把手机给摔了吧,啧啧!
想着小道消息来源,问:“秘书,辞掉?”
殷夜遥闭着眼睛:“留着吧。”
去一个,再来一个,挡也挡不完,既然母亲喜欢玩间谍游戏,他又何必拒绝母亲的好意。
前次心腹属下送进了监狱,许蜜消停了很长时间,以进为退将手中权力交出很多,但她并没死心,在底下暗暗运作,联络董事,试图再次掌权。
却不想想,殷夜遥固然年轻稚嫩,却也是殷老太爷一手调教,又有殷老太爷坐镇,任凭她有百般本领,也翻不起大浪。
成远方望着远处的风景,公司高层的名单在心中一一过滤。少爷下一个想剃掉的,又是谁呢?
因临近期末考,各系各班学生都纷纷备战。平日人丁寥落的图书馆、阶梯教室,突然间火爆,一座难求。
占到了座位的学生将课本、书包放在座位上,连续几天不拿走,以免自己一走,座位就被别人抢了去。鉴于此事,学生会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非法占座活动。提前通知所有在教室、图书馆自习室占座的学生,当天的座位上必须收拾干净,凡有非法占座行为,所留书籍、书包,一律没收。
所谓,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
付乐乐她们借了上林的笔记和课本,没把学生会的通知当回事,当晚笔记课本全部留在图书馆自习室,被黑面无情的图书馆管理员全部没收。若只是笔记也就罢了,反正别的宿舍早早的复印了好几份,但上林的笔记上涂有摩卡猫猫新一季服装发表会的几个创意,她担心流失,却是必须得找回。
犯错的是老大,缠了管理员好久,对方铁面无私,说什么也不返还。
想要可以,等期末考结束。
上林郁闷,期末考结束——黄花菜都凉了。
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告诉管理员,我的笔记上有重要的商业情报,你若丢失当心我告你窃取商业机密吧。
只得安慰自己说没有几个人会闲的去一一翻看学生笔记。
老大深感愧疚,拍着胸脯保证考试前夕她帮全宿舍占座位。每天一大早,图书馆没开门就去门口等待,其他人乐得慢慢起床,缓步当车,在寻找座位众人嫉妒的目光中施施然坐下。
自习室里阳光充沛,翻书声,小声讨论问题声,细细碎碎,充斥着生活的活力。
上林伸个懒腰,同系另一班的一位同学站在门口,面有异色,低声说:“秋上林,外找。”
她诧异。为专心复习功课,特意将手机关机,又嘱咐公司没重要事情别来找她,这时刻,会是谁?
传话的同学声音虽小,但也引起了自习室不少人的注意。
付乐乐好奇问:“谁呀?”
他笑笑:“是帅哥哦。”
付乐乐捅捅上林:“帅哥?不是你家长生,难道还有别人?”
上林也纳闷,合上书本走出去。
刚巧付乐乐等人也学得头疼,索性结伴去看热闹。
图书馆门口,铁面无私的管理员拦住一人正纠缠着什么,上林纳罕:“成助理?”
成远方眼前一亮,指着上林:“我就说找她,我就说认识她!”
管理员扫了眼秋上林,哦,认识,好学生。
板着脸问:“你认识他?”
上林点头:“认识。”
管理员没再多说,反身走开,临走前目光如电,又狠狠的打量了一番成远方。
他纳闷,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也没穿奇装异服露窟窿的牛仔裤哇,凭什么就觉得我是坏人?
他浑然不觉,自己西装革履的模样,在大学校园里分外扎眼。
黑西装、戴墨镜、表情严肃身材魁梧,难怪守旧的管理员把他当成社会不良人士。
想通这点,上林发笑,问:“你怎来了?”
成远方指指不远处:“少爷来看你。”
不远处是棵水杉,被高台围住,殷夜遥斜倚在高台边,目光垂落于铺设花砖的地面,呈五十度角。
跟随而出的老大哗然:“哇……”
老四眨眨眼,捅捅上林:“你打哪儿认识的极品?”
她们不称殷夜遥为帅哥。
殷夜遥长相固然出色,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通身气势。
不同于李长生的酷劲,也迥然于范晨的忧郁令人心疼,殷夜遥平白站在那儿,就只是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的一站,却令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日头正毒,他在那儿站着,却仿如一块千年寒冰,令人心生冷意,不知不觉的敬意油然而生。这样一个男人,他是上位者,习惯了裁决,习惯了命令。
上林有些诧异,殷夜遥的目光和她相对,她张口就说:“你不是要和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殷夜遥的脸色本就不对劲,虽然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她说了什么,但看神情读唇语也能懂个大概。他心里本就疙疙瘩瘩,闻言脸色骤变,转身就要走。
上林话一出口,后悔不迭,连忙追过去说软话:“夜遥,夜遥!”
殷夜遥脚下不停,一会儿功夫走出十几米远,她追了上去气喘吁吁,赔笑:“我请你喝冰饮。”
殷夜遥转头瞪着她,倒不像情人久别重逢,而是敌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功夫,成远方也赶过来。虽不知他们两人之间有何问题,但他见机行事,连忙打圆场:“北京太热了,连丝风都没有,还不如广州舒服,是吧秋小姐?”
上林见其他几人都好奇的在不远处注视自己,也笑笑:“成大哥叫我上林就好。”
成远方也自觉在大学校园里变成了异类,顺势改口:“是啊,上林。”
不知为何,秋上林看到殷夜遥狠狠的瞪视自己,内心总有股幽默调侃他一把的冲动:“你来找我算账的?”
殷夜遥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上林一面想笑,一面又后悔。拦在他面前笑的喘不上气:“开个玩笑,你别这么一本正经……”
成远方则一边打圆场,一边纳闷,这两位究竟起了什么龌龊,导致少爷臭着脸,见到人都没好转?
说起来呢,事情的起因经过发展都很简单。
秋上林投入李长生怀抱,俩人小打小闹的谈恋爱,殷夜遥起初也没当回事儿,觉得他们就是闹着玩,自己只要挑明了,不怕他们不分手。
然而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他明说暗示,秋上林只一句对不起谢谢你,给骄傲的殷家少爷气到脸色发青。
感情事例来最说不清楚。这么些年他身边女人来来去去,逢场作戏也不是没有,但心里却一直牵挂着秋上林,从来也不越雷池一步。在他心里,秋上林是既定的老婆人选,别人都只出于商业需要,礼貌的应付。
然而没等他腾出手把秋上林划拉到自己翅膀下,她就跟着别人飞了。本以为也就是扑腾两下,没想到居然飞的还挺远,貌似有飞不回来的症状,这让他很不愉快。
于是殷少爷笨拙的想要追回属于他的人。但殷家老太爷教他明争暗斗、教他皮里阳秋,偏偏就没教他怎么获得女人心。
成年以来,他身边有的是围着他转的女人,从来不需他多费心思。为了秋上林,他送花、送礼物,三天一通电话。却悲哀的发现,他们两个竟然没有多少话题——或者说,他们聊天的话题只限于公司运营、商业手腕、各类情报流通……
他超级郁闷。
再多的情报也总有说完的时候,干巴巴的讲怎么算计别人,怎么勾心斗角,怎么管理手下,可不是殷夜遥想要的感情生活。他也试图和上林聊些家长里短风花雪月,却发觉自己脱离太久,已经忘记了要怎么说闲话,聊闲事……
小时候,秋上林是冷静且自制的。
这么些年,殷夜遥在成长,秋上林也在成长,然而成长的方向似乎因他们之间的距离而格外遥远。殷夜遥成长于家族企业的保存和发展中,而秋上林,她越来越爱笑,越来越爱闹。那个冷静自持,做事有条不紊的大女人,在不知不觉中,性格开朗了,说话妩媚了,脑海中也不仅仅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