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把女儿拉进屋里,缴了个热毛巾给她擦脸,问自动自发贴墙角站的儿子:
“你姐怎么了?”
下林嗫嚅,抬眼皮撩一眼,不说话。
看一眼铁青脸的上林,再看一眼怯怯的下林,顿时明白了。
“秋下林,你又犯错了是不是!”
冷笑:“他犯错?他怎么可能犯错?他浑身上下都是对的,怎么会错!”
嘲讽的语气一出,更让张红卫纳闷,这俩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吵架?
下林的管教和丈夫都交到了女儿手中,也从没在意过他们之间的打打闹闹,反正今天打明天好,秋下林前一秒还骂姐姐呢,后一秒就姐姐长姐姐短。
看了看儿子可怜的样子,心软想着当次和事佬:“好了好了,秋下林快点来给你姐道歉!”
她冷笑声越发大:“可别,我不敢。人是谁呀,人南拳北腿略知一二,英雄本色势不可挡,我可不敢当他的道歉。别说道歉,他给我当弟弟都亏了,哎妈,你当初怎么就先生下我不是他呢,他要给我当哥哥多好,我不用管他,他来管我,我也看看,英雄凭什么照顾他妹妹!”
哟,今儿气得不轻,胡话都说了!
张红卫转到儿子身边,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我跟人打架了。”心虚,声音小,顿了一下,又提高点声量表明立场:“不是我们先动手,是他们先动手的!”
你们?再瞄一眼摆出一副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关我屁事表情的李长生,恍然。
哦,原来两头一起闯祸,才惹得母老虎这般生气。
张红卫细思,我最近没犯啥错吧,没把柄给她抓吧?我得先想好喽,没有把柄才能帮他们解围,要有,我就得仔细思量思量。
想呀想,哎,我瞅着小上林的眼神咋不对劲呢?不是,你尽瞅我做啥?我是他老妈没错,你也是他姐,他的管教你一手接,手指头都不让我和你爸动,还瞅我,再瞅,再瞅我也是你老娘,我还能心虚怕你?
得得得,你也别看了,我也不给他撑腰了,皮猴子,活该给你教训!
“那个,小张啊,刚才说的新产品,咱们再研究研究。”丢下一句话往外走,走到门口似乎才想起屋里的一儿一女。
“上林,有话好好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别给我打坏喽!”
落荒而逃。
儿哇,娘没本事,娘也受你姐管制哇……。
他既没挨打也没挨骂,他姐爬起来就回了家,二话都没有。到家也不吃饭,蒙头大睡。他心虚,李长生无所谓,下林有心请他李哥求饶,李长生困惑:
“道歉?为什么道歉?”
“我们打架了。”
李长生淡淡的:“又不是咱俩打架。”
下林摸摸后脑勺,没错,不是咱俩打架。
“可是我们打了别人。”他姐就气这个。
李长生比他还纳闷:“他们先动了手,而且他们曾经把你揍成猪头,我为什么不能动手?”
下林呆了呆,对啊,别人先打了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还手?无奈:“可是我姐不喜欢。”
李长生更加困惑:“她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道歉?”
下林又呆了呆,对啊,李长生不是自己,不在乎他姐是否生气。但是——
“你个白眼狼!”小小的心灵愤怒了,我姐对你这么好,管你吃管你穿,面面俱到的照顾你,你凭什么说不关你的事?
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
愤怒的转身离开,回到屋里小心掀起帘子,被子里头他姐连动都没动一下。
瘪瘪嘴,拿出宣纸练字,我写一百张,我写一千张!
秋建国下了班,正打算直接去厂里,厂门口看到一小人儿,低着头,映着西下的夕阳,无限悲凉。
“下林,你怎么来了?你姐呢?”
秋下林抬头看到老爹,瘪瘪嘴,哇的一声大哭:“我姐,我姐她不起床!”
上林病了,烧的迷迷糊糊,被子裹着直冒冷汗,从心里凉透到外面。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她做了很多梦,梦很真实。
梦里,秋下林又被打的血肉模糊抬了回来,妈妈急得直哭,爸只会叹气,他一清醒却拔了吊针,嚷嚷着要灭别人全家砍手断脚。
好几人都按不住他,让他挣到门口,警车呜呜的开过来,车上跳下两个实枪荷弹的警察,黑着脸把他硬拉上车,说:“秋后处斩,准备棺材吧!”
妈当场就瘫在了地上,她扶着妈,连眼泪都流不出。
“上林,上林!”是爸的声音。
“上林,上林!”是妈的声音。
“姐姐,姐姐。”带着哭腔,是幼年秋下林的声音。
没死?没死?
松了一口,意识陷入黑暗中。
第二十八天,幽幽的叹气,放下手里的毛笔,望着日历发呆。
过了半天,扭头问:“哥,你就不着急?”
李长生目不斜视:“着急有用吗?”
着急还不如握好手里这支见鬼的笔!
“我姐都二十八天不和咱俩说话了,你不着急?”
“她忙她的事,没空说话。”
我忙的我字,也没空说话。
话说回来,秋上林天天早出晚归,忙着摩卡猫猫的什么童装,对自己和下林正眼不瞧,无论下林如何赔笑脸说好话都不管不问。家里的气氛诡异到极点,张红卫又忙着扩生产,认为儿女之间闹点小矛盾再正常也不过。她小时候,底下那群弟弟妹妹哪天不打的天翻地覆?
李长生微微弯起嘴角,呵,别扭的娃子,为丁点小事别扭到今天,至于嘛。
还有秋下林,傻孩子,给他姐箍的太紧,脑子都箍傻了。你以为每天乖乖练字不出门就能让她消气?
至于我为什么每天练字………。我想练字,我觉得练字特有范!
摩卡猫猫童装面市从年前就开始计划,本来打算等到今年暑假,趁着开学前的购买热潮推出,但年前很多人都托关系到处求买童装,张红卫送年礼,问上林从南方带回十多套,就这还得罪了不少人。
单看本省已如此狂热,更不用提南方各省。
虽然文具都产自南方工厂,但她原本还没进军南方的计划。原想着稳打稳扎,先把本地的市场稳固住,再慢慢图取北方市场,至于南方么,她放在最后。南方市场大,但不好进,专门为摩卡猫猫写的小说已经找人画了出来,上林很满意,找了出版社,准备印刷发行,等漫画风靡一时,全国市场还不手到擒来?
谁想殷夜遥找的制造工厂出了内贼,他们的销售科长见财起意,偷偷把猫猫的文具卖给了几家四处寻找新奇文具的校园零售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等到他们驻工厂的人发觉,摩卡猫猫这个品牌,早在几个城市里风行。
上林和殷夜遥商量了下,决定提前出售童装,就从南方入手。虽然殷夜遥也是摩卡猫猫的股东,但他近来被华哥看得死紧,根本腾不出功夫来管这档子事,事事都得上林自己管,简直是头都大了。
每天回到家里看见秋下林和李长生,更是满肚子的气发不出来。
不争气,忒不争气!
为了让下林修身养性,磨砺他好高骛远好勇斗狠的毛病,上林费劲了心思。谆谆教诲不说,每天陪他练字,讲故事,听评书,尽力满足他的要求。为弥补对他的严格要求,别家孩子拥有的他都有,别家孩子没有的,她想尽办法给他买。
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或者他从骨子里恶劣,无法根治?
总之一句话,她生气,很生气,她怕自己教不好秋下林,激发他的逆反心理,如果真的有一天警车呼啸而来把他带走,上林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
我重生了,重生的我管不好一个五岁的孩子,很失败。
别人重生一帆风顺,钱财事业手到擒来,怎么到了我就变成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呢?
重生后,第一次,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甚至怀疑重生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人小鬼大白日做了一场梦。
无法面对自己的无能,于是不想面对家里的两头。
晚上回家,爸妈照旧在外面应酬,摆了一桌菜,两头老实的坐着,筷子都没动。
看到她回来,秋下林开心的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粉红色印着猫头的包包:“姐,你回来啦。”
淡淡的瞥他一眼,没有应声。
洗手,洗脸,头疼愈裂。
她应对不了日复一日的工作、计算、谋划,小说里重生者的聪明才智足以应付一切,到了自己手上,都复杂的难以应对。
自从发现偷盗事件,她停止了猫猫在原有工厂的生产加工,转而寻找更好的厂家。华哥建议他们自己设立工厂,但她认为现有条件还不够——或者说,她不想设立下级工厂,有风险不说,操心多麻烦多,自己如今年纪小,也不能四处乱跑,殷夜遥本就玩票兴致,根本撒手不管。
在她的坚持下,摩卡猫猫的文具生产包给了本省的某家面临倒闭的文具工厂。童装还在南方生产,上林采取后世里大品牌的模式,零件外包,计件付钱,她提供原料,对方只需照她的要求制作,制作完成后由她统一发配,统一放到各地摩卡猫猫文具店里销售。
麻烦了些,但保证品质和品牌价值,上林深知品牌的重要性。
“姐,我哥做了麻辣鱼,你尝尝?”下林殷勤的夹一筷子放到她碗里。
上林呆了呆,李长生会做饭?
他在对面,假装面瘫。
沉默着,咀嚼,无视下林的期盼。
“好吃不好吃?”渴望的看着他姐。
姐呀,求你了,说句话吧,好歹说句话吧。
又讨好的夹菜到碗里:“我和我哥今天写了二十八张大字,我还学会了十个字!”
依然沉默。
“我和我哥把屋里收拾了,你看干净吧?我们还洗了他的床单。”
沉默。
李长生看着下林期盼的小脸一点点黯然,直至沉寂,气不打一处来。
有完没完?你生气整整个月,咱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就在家里写字打扫卫生,白大娘都说我俩能得小红花了,你有完没完?
啪的撂下筷子,无视下林猛打眼色,拽起秋上林就走。
拽着挣扎的秋上林到了自己屋里,关门,上锁,拉窗帘,无视下林在外面叫门。
他拿了棍子出来,塞到上林手里:“来,你有气冲我发,别不阴不阳的整天折腾!”
蹲下,稳稳的扎了马步,拍拍胸脯:“照这儿打!”
上林最恨他们这副流氓相。别人她管不着,自家的孩子不许耍流氓!
棍子一抡,心一横,照着屁股狠狠揍了下去:“打架,哈,打架,打架你们还有理了哈!”
李长生是被揍大的,果然眼皮都不眨,再说,就她那点力气,能有多疼?
听着她还是生气打架的事儿,你说这不无理取闹么,都过一个月了,对方都说了是误会。
“他们先动手打我们,难道我们就任他打?”
“你不惹别人怎么打你?”
“他们把下林揍成了猪头,我就不能报仇?”
“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