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独有将黄生好抛向天空的时候,谭纵就已经预见到了,若是放任黄生好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下来,不管黄生好是用什么着落,以他这样的身体状态而言,绝对都难逃一死,基本上内脏破裂那是肯定的了。
所以,为了能暂时保住黄生好的这条性命,谭纵只得让一直紧随在侧的谢衍出手,将黄生好接了下来。
而这一切,只想着将黄瑶带走,好结束今天这个糟糕早晨的林独有却并未看见,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去阻止。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黄生好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他不过是刚刚被谢衍放下地,就一步一挪地走到了林独有的身边,然后再度义无反顾地用自己所有的力气阻止了这林阎王带走自己妹妹的企图。
黄生好此时似乎稍微恢复了一丁点的神智,嘴角终于不流诞了,但额头上的汗水却是流个不停。只是黄生好似乎毫无所觉,只是任那汗水从脸颊不停地滑下,半睁着的眼睛只是盯在了林独有碰着黄瑶的手上:“不……不许动!你没有给彩礼,幺儿不是你的,不能给你。”
林独有这个时候却是懒得再管黄生好了,只是阴着一张脸斜睨着谭纵:“这位公子爷,你这管家好像有些多事了吧?”林独有并不蠢,眼睛也没瞎,即便不用脑子去想,也能用眼睛看见扶持着黄生好的正是谭纵身边的那个管家。
虽然对于谢衍的出手林阎王很实愤怒,甚至已然在心里想好了要找机会好好收拾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一顿,但出于对谭纵身份的顾忌,林阎王仍然做出了一副先礼后兵的架势。林阎王能得林青云看重,自然不仅仅是靠着那么点稀薄的血缘关系,其中自然有林独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而行事相对稳重,喜欢谋定而后动就是林青云喜欢林独有的原因。
谭纵这个时候却是不怎么想搭理这个林阎王了。
刚才黄生好说出的话,已经全盘推翻了谭纵对于整件事情的判断——这林阎王既然连彩礼都没出,那这黄瑶自然还算不得是他林家的人,又如何能让他将人带走。更何况黄瑶身体状况如此之差,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若是等她醒来发觉自己兄长死了,自己又落入了林阎王的手里,只怕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去找个地方自尽。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这黄瑶都不能交给这林阎王!
谭纵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有些意气用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所谓的年轻人的莽撞,远远不像是一个身居官场的人应该做出的选择。
但谭纵在这个时候的确不想再去考虑什么大局了,黄瑶的以死明志,黄生好的拼死护妹都给谭纵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若是先前谭纵还能以黄瑶已经是林家人来说服自己,放任事态继续发展还不出手的话,这一刻,黄生好的这一句话却是将谭纵唯一的借口也彻底击成了碎片,让谭纵那句骗自己的所谓的“大局为重”的遮羞布,彻底地被掀了开来。
“让大局为重见鬼去!老子就是个愤青怎么了,老子就是个冲动怎么了,这事老子还真管定了!管他什么林阎王,管他什么林青云,管他什么京城大佬,老子今儿个要是不管一管这档子事,不把这个以死明志的贞洁烈妇救下来,老子就白活了这第二次!”谭纵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飞驰而过甚至已经超速的过山车,随着自己的心意被确定,谭纵的脸色也是起了变化,原来的一团和气顿时变成了一脸的峥嵘!
侧着头,谭纵的视线从头到尾的将眼前这个被人称为林阎王的胖子身上扫过,心中难以抑制地就对这个身材完全超标的家伙起了无尽的怨恨之心。谭纵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所谓的大局为重能让自己在前面竟然无视了眼前这个胖子那让人忿恨到极致的长相和身材!
谭纵的脸上闪过一份痛快的讥笑,这林阎王虽然在这无锡县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一旦他决意介入此事,他这个小小的无锡县公人即便是有官有品在身,不过也就是一触即溃的土鸡瓦狗,根本不值得他重视。故此,谭纵说话时就没有了先前的礼数,反而满是轻蔑:“我这老管家向来都有一副热心肠,最见不得有人枉死,也见不得有人仗势欺人。”
虽然仅仅是一句话,但只要是老于世故的,又如何会听不懂谭纵话里的意思。再加上谭纵前后态度迥然有异,林独有即便已经将自己的一对牛眼瞪到了最大,但却仍然不得不暂时隐忍,只是阴恻恻道:“小公子,你这话是在说我仗势欺人了?”
冷笑几声,见谭纵脸上做出一副“本就如此”的表情,林独有的心里当真是既惊且怒。林独有相信,眼前这个人虽然衣服算不得华丽,但身边既然能有管家亦或者是化妆的保镖跟随,必然不会是普通热,
而这等人物,除非是那种自大到极点的白痴,否则哪一个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即便是再纨绔的人物,在分辨局势上也不会差劲到哪里去。故此,林独有有理由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表情,已经足够告诉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的身份,自己在这无锡县的地位。
可即便是如此,眼前这个年轻人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身边他身后的那个管家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这个公子哥究竟是个什么人?难道当真是过路的神仙?”林独有心里这个时候却是有些七上八下了。他做事向来喜欢谋定而动,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绝不愿意轻易出手,以免惹到什么不能惹的祸事。
别人或许认为他深的那位林县尊的赏识,更与这位县尊老爷有亲族关系,是县尊老爷绝对的嫡系。但是他自己清楚,自己那位同族压根就看不起自己,之所以提携自己,不过是因为这位县尊老爷手里暂时无人可用,而自己又恰好比其他人要稳重,不容易沾染是非。
早在随这位同族同来上任的时候,他便已经得了族中长辈的吩咐,这无锡县只不过是自己这位同族中的骄子熬资历的地方,迟早都是要走的。自己要做的,只是帮着整顿当地的青皮等等,说白了就是个干脏活的。
可若是自己一旦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亦或者是闹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官司,自己这位熬资历的同族,绝对不会顾念那么点血缘关系而对自己网开一面。故此,这几年来,虽然自己仗着牢头的权势,在无锡县里作威作福,但他却从来不敢去得罪那些真正的豪门大族,便是那些无锡县里有品阶的官员,他都得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托着。
这也正是他心里虽然一直惦念着黄瑶这个小娘子,却一直不敢动手,甚至连私下里都不敢说的缘故。若非这一次文家的这个小子早死,只怕这一辈子他都得将这个念头埋在心里头,哪天憋的苦了就去牢里找两个看着顺眼的女囚泄泄火气。
正是因为这样的小心,他终于得了那位同族骄子的垂青,在昨儿个夜里熬出了头,当上了巡捕司的副押司!若只是个副九品的押司也就罢了,根本不只得如何去夸耀,毕竟他早就有了牢头的职位。真正的关键是,他这会儿不仅仅是副押司,更是大牢的牢头!
换句话说,他如今是一人身兼两职!这在整个无锡县都是独一份,甚至在整个南京府都极有可能是独一份的!而成全他林阎王的,正是那份从来不乱得罪人的小心。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林独有的一双牛眼中,凶光渐渐地就淡了下来。林独有对于眼前这个似乎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年轻人有了不小的忌惮,这种忌惮来自于这个年轻人毫无胆怯的对视,以及偶尔从眼中一闪而过的蔑视。
若是换个脾气暴躁的,或许早就因为谭纵眼中是不是的蔑视而怒火烧天了。但林独有却是选择了暂时的退却,他决意先退让一步,摸清楚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底再说——如果眼前这个小子只是个装腔作势的,他不介意让这小子明白自己林阎王绰号的由来!
林独有的沉默让那些为谭纵捏了一把汗的不由地诧异起来。林阎王的名号在无锡县可不是说着玩的,那是真正的能止小儿夜啼。但眼下这场面,却好似调了个个,反而是林阎王落在了下风。
这个时候,除了那些不经意间闯进来的路人,所有人都纷纷闭上了嘴。甚至那些路人一看见街面上站着的那个胖子,都纷纷避让到了一旁。此时场上唯一的声音就只是黄生好断断续续地执念:“幺儿,幺儿不是你的,不能给你。”
谭纵却是懒得再去跟这个林阎王玩什么对峙沉默的游戏了,张口就是一句将所有人路人吓着了的话:“这人,我要了。”
第一九一章 被纳妾
谭纵的不客气让所有看戏的路人都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林阎王来无锡县几年了,除了开头那一个来月的时间里外,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从来只有他要别人东西的,还没人能从他手里拿东西。那种没有道理的强势,就像是这林阎王从娘胎里带来的一样,完全的毫无来由,但却又偏偏让人不自觉地就会觉得低他一等。
有人说这就是官威,就跟见着京城里的那位官家会不自然地下跪一样,那都是天给的东西。
不过,眼下这会儿,场面上的事情好像有些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样了。
那个年轻人,被林阎王盯住了,还拿话问了几句后,不仅没被吓住,反而还敢伸手向林阎王要人!这是什么事情?难不成这年轻人不认识林阎王身上那身官服,那可不是谁家仿造的冒牌货,而是真真实实的真货!
“这年轻人不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你们晓得个蛋!我跟你们说,不是过江龙,怎么敢压地头蛇。见着那年轻人身后的管家没有,刚才金毛鼠就是被那管家接住的。瞧那身手,根本不是了得,那是十分的了得!咱们无锡县里怕是没一个人比得上的!”
“诶诶,齐大嘴巴,按你说的,那年轻人难不成还是哪家的少爷?咱们无锡县里怕是没这门号敢跟林阎王斗眼的少爷吧。”
“你们晓得个蛋!我跟你们说,我昨儿午头个刚听到的消息,据说是咱们苏州府的知府过来了,随行的还有他的独子!晓得了吧~”齐大嘴巴说完最后一句,还很是得瑟地扫了周围围过来的那些人一眼,脸上全是得意。
“切,我才不信这个人是闵知府的公子。林阎王可是咱们县尊的同族,怎么可能会没有见过闵公子的样子。要我说,这个年轻人,指不定就是昨儿个晚上那些差官搜捕的山越蛮子的奸细。”
“山越蛮子?”齐大嘴巴顿时不屑地反驳道:“你见过有这么俊俏、这么知书达理的山越蛮子?再说了,我昨儿个晚上就打听到了,那些山越蛮子早就被咱们无锡人给城外杀退了。嘿嘿,七八百号蛮子啊,个顶个的都有两丈高,胳膊都有我大腿粗,谁想就这么被咱们县里头的那些老虎皮给杀退了。”
边上这个时候立即就有人接话了:“你还别说,我适才还特意去瞧过,那地儿虽然已经被官差封了,但是远远地就能闻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啧啧,昨儿个怕不是有一两千人的大战!”
这时候却是有个妇人接话了:“杀的的确是惨。我听人说,咱们无锡县死了怕不是也有两三百个人嘞。那边文家的媳妇,男人不就是昨儿个死的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那林阎王惦记上了……”
“噤声!”边上的男人却是立即捂住了她的嘴:“林阎王就在那边站着呢,你敢说这种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