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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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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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曹乔木见谭纵仍然拒绝,可他却仍然不想放弃,立即紧接着问道:“我若是许了亚元公正六品游击位置呢?莫非亚元公也不意动?”

正六品游击,是监察部特有的一个职位。看着官位不高,可权限却大,颇有点代天巡狩的意思,在地方上除非是王仁这样的一方大元,否则到哪都是见官大一级。最恐怖的,还是这游击管辖的范围极广,从地方政务到水利商税,几乎就没有不能管的部门。

当然,与监察的本职一样,这职位也只有监察之权,没有判决之权。可有这么一位能够上达天听的大神在边上矗着,换谁也别想好过。因此,这游击若是想捞钱,那是一等一的肥差,正好切合了谭纵既想要权又想要钱的心思。

最关键的是,正六品的官职已经远远超过了科举所能带来的权益——即便是新科状元得了官家的嘉奖,也只能得个副六品的翰林院编修职位,过得几年运气好了才能得了提拔。

因此,若是谭纵真取了这游击位置,基本就等于比旁人省了好几年。要换在后世,这么几年省下来,那几乎就等于多了无数的机会,谭纵要说不动心那就真太假了。

然而,谭纵早已然把入监察的利弊想清楚了,这会儿即便面对如此诱惑,可心里头的戒备一直提着,根本不敢把这诱惑一口吞下,说不得只能露出一副苦瓜脸道:“曹大人这话说的,当真让谭某为难啊。只是梦花科举入仕,想走的是步步为营的王道,而若是真入了监察,只怕这王道就走不成了。”

那边曹乔木听了,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连说几个好字。

谭纵见他这般豪放姿态,心里头就忍不住打着突,寻思着自己刚才那句话会不会把这人得罪的太狠了。可是谭纵再细看曹乔木的表情又觉得不太像,一时间就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今晚上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不过,趁着这么几句话,能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谭纵还是觉得不错——外放为官。

等曹乔木笑声停下,谭纵已经稳住了心思,又恢复了起先的镇静,只是一双眼睛却是若有若无的在曹乔木与蒋五身上扫视着。

与蒋五曹乔木接触久了,谭纵心里头早已然有了些奇怪的想法:按理说,蒋五身为安王,能被官家指派着来江南查这河堤案,必然是其中主脑。可看他与曹乔木的关系,似是颠倒了过来,倒更像是以曹乔木为主,他安王倒更像是个打酱油的。

若说是奴大欺主,谭纵又觉得不像。

大顺朝立国四百余年,皇权还真的从未旁落过,一直被皇家稳稳的攥在手心里,甚至连造反的都少见,也就百余年前有位外放北地的王爷昏了头,竟然勾结外敌入侵大顺,谁想事情泄露,反被大顺朝打了个伏击,把入侵的十万外敌给包了饺子,那王爷自然也是直接处死——连贬为庶民的过程都省了。

这正是因为这个,如今的王爷们才会齐聚京城,平日里根本没机会外出一步。

然而,蒋五与曹乔木的关系到底如何?难道是蒋五自知本事不济,主动把主导位置让给了曹乔木?特别是这会儿,先来的蒋五的几句话倒成了曹乔木的注脚,难不成里头真有什么奥秘不成?

“若是真的如此,只怕先前订下的勾引安王上钩去扯那张大网的打算只怕就要泡汤了。”想到这些,谭纵颇有些伤神的想到:“光光一个王仁的脑袋,只怕还不够给自己赚一个外放的机会啊。”

这边谭纵在伤神却未曾注意到,那边的曹乔木这会儿正给蒋五递过去一个眼神,而蒋五则立即陷入了懊恼之中。过的许久,蒋五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却让曹乔木叹了口气。

客厅里头便这般陷入了沉默,而主卧里也是难得的没了半点声响。

又过的一会,院子里头传来一声声响,却是不知道是谁从墙外头扔进来一个包袱。那边蒋五见了却是面上一喜,连忙唤胡老三去取了来。到客厅打开包袱一开,正是谭纵先前说的帐薄,只是在树洞里放了几日,又淋了雨,有些书页显得有些潮湿。

有这本帐薄作缓冲,几个人都收了心思,曹乔木从蒋五手上接过来后,则拿过帐薄小心翻看起来。

这本帐薄谭纵早看过了,里头记录了南京府近几年的水利相关事项的账目,不仅有修河堤,还有些挖沟渠之类的小项,林林总总的记了不少。只是正如谭纵所说那般,每一笔涉及到的钱数都不多,最多的也不过是两年前钱塘大潮后,杭州知府花了数万两银子修了海堤。

谭纵出身余杭,因此那一年“谭纵“却是知道的清楚,前年的钱塘大潮特别厉害,海堤破损极其严重,这几万两专款银子只怕没有作假,至多有些水分。

而这也正是王仁的高明之处——从不大肆捞钱,走的是细水长流的路子。若不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只怕一辈子都是个好官,甚至死后还能上《大顺清官录》也说不定。

等曹乔木翻看过了,这才长吁口气出来,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显然颇有些不知道下手。这账目作的实在是再清楚不过,根本没有半分弄虚作假的地方,某些金额巨大的地方甚至做了朱批——若是单从这上面的账目来看,休想找出半分漏洞来。

好在有了谭纵先前的提醒,因此这本账目的意义就不大了。可正因为如此,曹乔木却奇怪了,因为他不明白以谭纵的手段怎么会看不透此点,反要自己去把这本帐薄寻来。

想到谭纵上午的说辞,曹乔木忽地又是一笑,随手把帐薄扔给谭纵道:“亚元公可能为曹某解惑?”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矣。曹大人这一句解惑,梦花可不敢担。”谭纵接过帐薄,随口谦虚了一句,又把自己早先看好的几页找了出来,这才对着蒋五与曹乔木道:“两位且看,以南京府一府二州为限,每年修河堤所花银两不过十万有余。以王仁的老道,这里面必然是有真有假,决计不可能全盘为假。”

这一点,曹乔木早有了消息,知道王仁每年捞的河堤银子不过是几万而已,所以谭纵的分析完全没错,因此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谭纵的说法。

只是谭纵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同意,只是指着帐薄上的几处朱批道:“我细细看过这本帐薄,发觉这些批注有些奇怪,不仅说明了事项,还标了些数字在上头。若按我的想法,这些数字只怕有些玄机。”

“哦?”蒋五将帐薄拿过来,连续翻了几处,见某些朱批,特别是涉及到修河堤的款项时果然都有些数字在上头,顿时抬起头来问道:“果真如此。这些数字的确奇怪,难不成是什么暗语不成?亦或者有数字标注的便是王仁动了手脚的?”

“只怕不是如此。”谭纵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公子且看,每逢河堤款项时,这些数字看似变化多样,可却也有规律。例如南京府河堤款项,朱批里往往只有一二,苏州只有三四,杭州则是五六七,因此这些只怕不是表示动了手脚的,而是另有其意。”

谭纵正想继续向蒋五解说,冷不防边上曹乔木插口道:“谭亚元自然已然有了计较,何不直接说出来?”

蒋五似是也醒悟过来,符合道:“谭亚元若是心有定数,不妨直接说出来。”

谭纵原本计划妥当的,这一次原本是他向蒋五卖弄的一个机会,借机给蒋五种下他智高计多的印象,却不想被曹乔木一句话给搅合了。特别是看曹乔木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谭纵就觉得刺眼——有曹乔木在蒋五身边果然碍事。

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谭纵总不能再拉着蒋五往下讲,那样便太过露了形迹,反而不美。因此谭纵轻咳一声,缓缓说出心中答案道:“依我看,这些数字只代表同一种信息,那便是修筑河堤、海堤时,那些筑石的出处。”

说到此处,谭纵有意扫了曹乔木与蒋五一眼,见两人若有所思便趁胜追击般道出心里头思虑已久的想法:“南京府一府二州,多为平原河流,山却不多。虽说有些小山头,可可供开采的山石数量却也有限的很,因此修筑河堤时,必然不可能单从一处进货,必然要分摊开来。其中,余杭一带山少石少,这才多分出一个点来。

而大顺商律有言,但凡交易往来,双方必须同作账目。与官府交易时,所作帐薄更需特别保存,决计不可丢弃,以供官府查验。因此,咱们这本帐薄不管作的再怎么漂亮,可他却不能保证这七处石矿的帐薄也如此完美无缺。只需寻着一个由头,抓了其中一处,介时便能顺藤摸瓜,找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谭纵的这番话,再次给了蒋五与曹乔木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错觉。特别是以曹乔木而言,还从未试过这般办案的,竟然不盯着主犯,反而玩起了旁敲侧击剑走偏锋。然而,若真是如谭纵所言,这走偏的剑锋不仅能顺利得中,而且还不会打草惊蛇,当真是两全之举。

不过,曹乔木经验丰富,即便被谭纵一席话说的动了心,可还是找出了谭纵的漏洞道:“这南京府一府二州范围如此之广,采石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仅凭这七个记号,又如何能寻出来?”

见曹乔木发问,谭纵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道:“敢问曹大人一句,以贵部而言,若要外出采买物资,多去何处?”

曹乔木被谭纵这番话问的一愣,随即扫了蒋五一眼,暗道这等人情买卖自然是给有人情的。只是这话曹乔木却不能当着蒋五的面说,否则被这大嘴巴的小舅子说出去,虽然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可多少也有些不美。

只是想到这儿,曹乔木突然明白过来了蒋五的意思:既然他监察部都会做这种人情买卖,甚至全天下包括宫里头都在干这等丑事,那么这南京府难道就能免俗不成?说不得,还是个人情买卖!而只要是人情买卖,那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涉及的,说不得便是哪位官员亦或者是某些打通了关系的豪门乡绅。

想到此处,曹乔木已然全盘理解了谭纵话里意思,说不得再高看了谭纵一眼:似这等衙门里头的弯弯道道,谭纵一个毫无背景的士子却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若是真没有师长教导,说不得便是有些令人惊讶了。

“回去定要说服了云安这小子应下这件事情!似谭纵这等人物,又如何会配不上玉昭丫头。况且这谭纵家里头不过只有三个从良的勾栏,若是玉昭嫁过来,也用不着担心。此事须得早做决断,若是让他去了京城大考,只怕到时便是一飞冲天之势,便是后悔也是无用了。只是,如今离大考不足一年,说不得,还得寻个由头将这谭纵绑在江南,定不能让他进京。”

定下了心思,曹乔木看向谭纵的眼神便有了些不同,直把谭纵弄的心惊肉颤的,以为曹乔木还对自己不死心,想把自己挖过去当“锦衣卫”,心里面就不免有些惴惴。

等送走了蒋五与曹乔木,谭纵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实际上,到最后那会,他其实完全就是在借着两人的惯性思维在忽悠蒋五与曹乔木。

倒不是说谭纵骗了两人,实在是这里面有点小破绽,便是那几个标注。

虽然谭纵说的言之凿凿的,可谭纵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标注是采石场只是一种可能而已,而且可能性还不高。若是蒋五与曹乔木里面有一个人怀疑,只怕谭纵都很难圆过这个谎去。好在上午那副姿态摆的够足,所以两个人下意识地就跟着谭纵的思维跑了,即便两个人实际上被谭纵领着兜了次圈子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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