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忘记了布伦德的事。五年后他甚至开始重新把玩起那架相机,并随身携带着。
爱好,如果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好,任谁都不会因为生活中消失了一个讨厌鬼而丢弃的。
而那架古怪的相机,在与霍里札特形影不离的同时,再一次用行动诠释了它的特别——
那天是霍里札特的玩伴之一——福尔图的二十岁生日。霍里札特受邀前去赴宴,当然他那天的任务不是吃,而是被炫耀。
灯光、香槟、大厅、美丽的女孩子;音乐、蛋糕、舞池、笔挺的西服。这些都将角落里又脏又邋遢的穷小子隔在天边。
“好臭。”“是鱼腥味。”“多久没洗澡了。”这些指指点点是霍里札特习以为常的。可那些“他来这干什么?”“像个要饭的。”“是他自己硬要来的。”“这里可没人要买鱼呀。”……这些言辞开始让霍里札特气馁、沮丧、愤怒、甚至疯狂。
他笨,他嘴拙,他不敢生事,他甚至对那些照着他的明亮灯光都心存畏惧。所以他还是只能缩在角落,一手撑着树枝,一手握紧拳头。
“不是我自己想来的。”他用极小的声音解释给自己听,然后慢慢退到大厅门口。
他能感受到,在他轻轻旋转大门手把时,背后那一双双得意的眼角余光。
大门口,是整个大厅最冷清的所在了。而在这个位置这个角度,是能拍一张好照片的吧?
或许是真的想拍一张好照片,也或许是想起了相机的“作用”。此时霍里札特窝着一腔委屈举起相机,对准今天的主角福尔图毅然按下了快门。
“咔嚓”声后,他迅速旋转门把手后一窜而出,出门后他仿佛能听到大厅内传来的惊呼和混乱。
让你们再笑!让你们再看不起人!让你们一个个都消失!全都消失掉!!
将喧闹和鄙夷远远甩在身后,霍里札特穿戴着胜利和夜暮,一瘸瘸地朝家小跑着。
街道是安静的,但此时的霍里札特却满心沸腾。他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和不该,反而满肚子的满足和畅快。他心里豁然生出一种……主宰、狯子手、甚至一手遮天的自我。
以后!谁还敢欺负我笑话我!我就让他消失!让他再也不能小看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今晚,十五年来霍里札特第一次把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声还给玩伴,和夜空……
11第五章 老照片(下)
杀人或许会成瘾,但杀手是有忌讳的。而霍里札特这个“杀手”却可以在不知觉中将人从此蒸发,好似从未有过这个人一样。这种支配生命的感觉,比杀人来的更直接更充实的多!
所以霍里札特堕落了,二十岁那年,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杀人魔王”。
不断地怀恨、不断地厌恶、不断地照相、不断地玩着失踪游戏,他满足于这场闹剧,并且身边已经渐渐没有朋友和熟人。
也终于,在又一次毒打后,他将相机对准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屋子、鱼摊,然后是街道、树木、甚至白云。
就算霍里札特现在周围的世界已经安静之极,就算霍里札特身边已经没东西可拍,他还是一遍遍地在拍,在恨。
那么与其说他对这架相机上瘾,对杀人上瘾,不如说他已经恨透了整个世界,不如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复仇者来的恰当。
哪怕这位复仇者已经屹立在一座孤岛上,哪怕这位复仇者顶着强风,望着黑夜,寂寞地生存在岛上,他还是不会感觉到孤独。因为身边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仇恨对象。
然而孤岛式的生活会让人老的很快。加上年龄的累加,沧桑与成熟开始渐渐占据着霍里札特全身。
成熟了,便会思考了。坐在礁石上,霍里札特望着远方被风掀到老高的浪头,心中与之一起汹涌着——
到底他们为什么会消失呢?这架相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对着人拍照,人就消失了,甚至没人记得他们,好像他们从来没出生过一样。我对着房子拍,房子就消失了,也没人记得这里有过房子,好像它还没建造般。
好像不存在……好像还没存在……好像回到了他们到来之前的样子……
是了!就是这样!无论是人还是房子,一旦被这架相机拍下了,就马上会回到之前的样子!也就是说,这架相机的作用是“回到过去”!
应该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相机可以让事物返回到它来到这世上之前,或者人还未生下来之前!房子还没造,人还没出生,当然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哈哈,真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换个角度想,其实那些消失了的人和物,再也不会回来了。
哈哈,再也不会回来了。讨厌的家伙们不会回来了。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足够了足够了。福尔图,布伦德,父亲,我也不需要你们!不需要你们的嘲笑!!
礁石边的霍里札特笑着。他笑着笑着,慢慢将双手举起捂住脸庞。没人能看清他双手背后的表情。
海边的夜风很大,它能掀起浪,能吹乱头发,也能将远处的东西吹过来。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拍打在霍里札特手腕上。他放下手,捡起了那张打扰他的纸片。
只见纸片上写着三个字:布伦德。他耸耸肩笑了笑,将纸片翻转过来,看到了一张人物肖像。
那是个中年男子,他背后背着鱼竿,嘴里叼着烟杆,一副风尘模样印在其上,咧开嘴憨憨笑着。
这……原来是布伦德当年的照片啊。
霍里札特将照片端详了许久,塞入上衣口袋,再次将双手覆于脸上,哭了……
这张老照片,让他感觉不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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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里札特幼年有许多玩伴,比他年长年幼的都有。他们有富有贫,有聪明也有笨蛋,他们除了有同一个玩伴外,好像就没有其他相似之处了。但这些形形色色的玩伴们,却在霍里札特十岁那年达成一个共识:瘸子霍里札特疯了。
这里有一些有趣的对白,可能对这个故事会有所帮助——
“他不是经常给渔夫布伦德拍照的吗?怎么最近不拍了?”
“不知道啊,听布伦德说瘸子不再理他了,打他也没用。”
“会不会和他身上背着的相机有关系?”
“你是说那个相机是他从布伦德那抢来的?”
“道琼斯特,为什么我在霍里札特面前一提起福尔图,他就跟个傻子一样忽然没了反应?”
“闹翻了呗。我们在福尔图生日聚会上吃吃喝喝,就他一个人躲在角落。最后提前离开还把门关的山响,一定是在聚会时吵架了!”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呀。无论我们怎么排挤消遣,他都和和气气的呢。”
“或许他脑袋坏了吧?最近他也不怎么理我了。”
“嘿,瘸子一起来玩吧?”
“嘿,霍里,叫你呢。”
“霍里札特疯了,真的疯啦。”
“不是疯啦,是傻啦!”
“我也同意。你瞧他整天就知道傻坐在海边,只有他父亲送饭才吃几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便他吧。”
“随便他吧。”
“大卫,你下个月结婚吗?”
“是啊,我朋友少,你可要来道贺呀。”
“要不你叫上霍里札特?”
“你在开玩笑吗?他除了怀里的相机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莱美,老霍里死了。”
“哪个老霍里?”
“霍里札特的父亲,那个金牌渔夫。”
“哦,和我说干嘛呀?”
“我父亲以前欠老霍里点钱,现在他死了也没人请神父来,我想出这个钱,替父亲还了。”
“哇!霍里札特不管他,你去管?”
“我只是想还债……再说霍里札特现在能干什么呢?整天坐在海边大笑大哭的。”
“哭?他会哭?”
“我也是听我孙子说的。”
“他在海边大笑了六十多年,现在会哭了?”
“嗯,会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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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里札特不再哭了,他又开始笑了,好像想通了什么。他翻出上衣口袋里的那张老照片看了看,毅然举起胸前的相机,和当年一样的姿势。
只是这次,他将相机转了个身,对准了自己。
“咔嚓……”
……
……
第五章。完。【在相机转向霍里之前,在一切变的不可收拾之前,如果他能预知自己的懊悔,或许就不会堕入追寻芊芷鹤的一员吧?虽然哪怕是在故事里,也同样没有如果。】
【故事背后的故事暂时说到这。现在我们先将这个相机故事放一边,再回到陈箫这儿一起寻找芊芷鹤吧,你会发现每个小故事都有着相同的联系。】
12第六章 浑水(上)
在等警察到场的这段时间里,陈箫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个叫霍里札特的外国老汉。虽然他满脸的络腮胡将其相貌遮盖了大半,但还是能感觉出他粗糙皮肤下的沧桑。根据陈箫的经验揣测,这种沧桑感不像是饱饮雨露的室外工作者所有,倒有点像是时常出海的水手。
由于警察还没到,陈箫就借机试探起那位妇女和夏烁的关系来:“这位女士,刚才听你接电话好像还有其他事要办?是那个叫夏烁的人有麻烦?我看不如你先走,我看着他就行了。”
这句话果然正中妇女下怀,任谁都不愿和一个疯子多待一分钟的。是以她立刻道:“哎呀那不是麻烦你了吗?我的确有点事,儿子忘带饭盒就上学去了……我想给他送去。”
陈箫忍住笑,顺势道:“那你快去吧,和我说一下他是在哪条路上开始跟着你的,我好和警察录口供。”
“篮珊路,就是离海边不远的篮珊路和新成大道路口。”
“海边……”
夏烁的母亲离去不久后警车就到了。发现霍里札特是个疯子后,警察们只是象征性地随便问了陈箫几句就带人走了。
陈箫点了根烟,起步朝小区附近的那个停车场走去。
正午的太阳有些烈,但毕竟正值冬季,寒风刮在脸上还是冻的很。陈箫一哆嗦,将外套裹的紧些,思维也清晰了不少。
定下心细想,目前摆在眼前的情况很清楚:之前艾萨露露之所以一直盯着钱志赫,想来是因为在英语中芊芷鹤和钱志赫读音相同的关系。而之所以会在乎那家“芊踪发廊”也一定是有个芊字的关系。可如今自己去钱志赫家摸索了一圈,不但什么线索没找到还碰了一鼻子灰,导致之后的调查无法继续。如今自己很被动,若想打破这个局面,只有找到新的道路才行。
关于这条新路陈箫也已想过,就是吴夕荫那边的“千纸鹤”线索。可关于千纸鹤这个人的资料是一片空白,要想了解这个**人士,委托侦探的话价钱一定十分昂贵不说,还可能使对方起疑。所以陈箫决定利用自己之前在警局内的人脉,私下调查这个人的讯息。如果真如吴夕荫所说他是个**的面上人物,警局就一定有他的资料。
然而现在,陈箫决定去告诉艾萨露露有关钱志赫的事,好让她先死心,从而再帮助自己一起将注意力转移到千纸鹤身上。因为陈箫还记得艾萨露露这个机器人的“特异功能”,无论这些特异功能能否帮上忙,总比自己势单力薄地调查好。
唉,自己是何时决定趟这浑水的呢?这潭名为芊芷鹤的浑水……
灭了烟,陈箫不禁加快脚步。他记得路,出小区后一个转弯两个转弯,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