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玉笛凑到唇边,一缕清越明澈的笛声便悠悠响起。胤禛闭眼倾听,仿佛随着笛声看到了秀美的江南风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鲜花烂漫,娉婷少女豆蔻年华。胤禛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年花朝节时初见黛玉,满园春光中如落入人间的翩翩仙子,明眸剪水,俏颜如花。
不知何时起,自己心里惦着这个女孩儿,想看见她,想逗弄她,想着她快些长大。
睁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小人儿,纤纤素手,莹莹玉笛,拂过的微风吹乱了颊边的两缕秀发,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最为打动自己的眼睛。
胤禛盯着黛玉握着笛子的手,这双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便是自己的。纵有人觊觎,也是枉费!
第四十四章
许是因为十六福晋的性子活泼,也没有作为皇子福晋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架子,黛玉很喜欢这位福晋。十六福晋对黛玉所吹奏的笛子曲十分感兴趣,缠着黛玉教给她。此时两个人正坐在上午胤禛和黛玉待的亭子里边,面对着一片花海吹着笛子。
胤禄看了一眼巧笑倩兮的黛玉,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胤禛:“四哥,你……你对林姑娘是来真的?”
胤禛也正看着黛玉,听了胤禄的话,瞥了他一眼。胤禄缩了缩脖子——人都说自己性子不好,说翻脸便翻脸,可自己跟四哥比起来就是好脾气的人啊。
胤禛瞧着黛玉笑得开心,微微叹了口气,自己纵然下定决心不放手,也自信能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只是心里边仍是忐忑不安的。便如黛玉自己所说的,他的年纪大了她一倍有余,府里边……府里边还有那几个女人。算了,无论如何,自己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便是。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地过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认定了一个,岂能放手?况且没有自己,老八他们岂会放过她?荣府里边儿一个包衣的生日,值得两个皇子福晋过去?还不是近日荣宁两府投了他们,一来给个脸面。二来,还是为着林如海去的罢?
胤禄倒是觉得无所谓,那个八旗显贵人家的女孩儿不是这么着的?不过,想到前两天听到的一个消息,他倒是觉得有必要告诉四哥一声。
“四哥可记得原湖广巡抚年遐龄?”
胤禛想了想:“年羹尧的父亲?”
年羹尧乃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文武双全,虽出身包衣,但也算的上是满人子弟中的翘楚。先时曾入了翰林,挂了个内阁学士的衔儿,前不久才外放升任了四川总督。
“正是。听说,皇阿玛有意将他一家子抬入镶黄旗。”
胤禛挑眉看着他,胤禄摸了摸鼻子,自顾自地说道:“原本年遐龄一家子都是包衣,可耐不住年遐龄这个老头儿一辈子当官儿谨慎。别看不显山不露水的,外放时候的官声可是相当的好,咱们老爷子那是看在眼里了。年遐龄又有两个好儿子,听说还有个小女儿,今年都十六了,出落得好的很呢。”
胤禛皱眉:“你想去求了来?”
胤禄瞪大了眼,不满道:“四哥开什么玩笑?我家里两个侧福晋两个庶福晋的位置都满了。年遐龄一家子既入了镶黄旗,那他的女儿怎么也不会是个侍妾。不过四哥,你府上好像只有一位侧福晋罢?”
秋日的午后碧空万里无云,澄澈如洗,在阳光的衬映下亮的有些刺眼。胤禛眯着眼睛看着亭子中的黛玉,她刚将手里边儿的一朵墨菊插在十六福晋的鬓边,拍手说着什么。
心里忽的一阵烦躁,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胤禄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黛玉,又思忖了一下,才道:“四哥,你不要一叶障目。如今朝堂上什么局势?太子虽然复立了,可你我都看的出来,皇阿玛对他那宠信可不在了。大哥三哥不说了,五哥七哥也不提,唯有八哥他们,朝中大臣倒有一大半都明的暗的支持着。佟家,纳兰家,富察家,这些个可都是八哥那边儿的。年遐龄历任工部侍郎,兵部左侍郎,湖广巡抚,多少门人故吏旧交同僚?更别提皇阿玛对其荣宠有加,甚至准他‘原官休致’。”
“那又如何?林如海在一众文官中的声望不逊于他。更何况多年来林如海独善其身,掌管两淮盐政多年,令国库收入大增。皇阿玛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所以啊,你该将年氏和林姑娘并蓄兼收才是。”胤禄急道,“咱们皇子与大族之家的联姻,便如满蒙联姻一般。说的不好听些,不过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喜欢的,多看几眼,多疼宠着一些就是了。不喜欢的,不过是个虚名儿,白占个院子用几个丫头,每月花费上一些个月例罢了。你愿意理会就理会,不理会谁还能找你不答应?你喜欢林姑娘,娶了回去,想如何宠爱都行,若是为了她一个而不顾了大局,却不是四哥你的行事了。”
胤禛浓眉皱得越发地紧了,胤禄却不理会,继续说道:“弟弟说句不该说的话,四哥你琢磨着皇阿玛的用意。若是说抬旗,那年遐龄一家原本就是正白旗下的包衣,抬了正白旗就是了,何必放到镶黄旗来?如今上三旗旗主虽是皇阿玛,却将镶黄旗分了出来,交给四哥管着,这里边儿的弯弯绕还用的着我说么?那年在扬州,皇阿玛瞧着你送贴身物件儿给林丫头,却未说什么。用意何其明显?四哥,若是掏心窝子说,咱们皇阿玛容不得有谁忤逆他的意思。太子他宠着罢?前年不是说废就废了?大哥他疼着罢?不是说圈禁就圈禁了?要我说你这事一好百好,否则便是一拍两散。四哥原来曾教过我,行一步看三步,遇事须得权衡利弊趋利避害。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四哥怎么反而当断不断了?”
“够了!”看着黛玉从那边儿过来了,胤禛低声喝道。
胤禄瞧着他脸上略带紧张的神色,心里长叹一口气,不再说了。
日头西斜,黛玉便向郭络罗氏告辞了。郭络罗氏十分不舍,极力挽留黛玉在这里住上两日:“那曲子我还没学会呢。竟是再住两日才好,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回去。我们庄子西边儿有一处景致,再过几日那山上的树叶子红了,远远地瞧了竟是好看的不得了呢。”
黛玉听了,心里也很是向往。自来了这个世界,自己大多时候都是关在内院里边,哪里能到外边去好生游玩一番?听了郭络罗氏的话,未免心痒难耐。只是大规矩所致,断没有自己这样个闺阁少女在别人家住着的,只得推辞了郭络罗氏的好意。
郭络罗氏无奈,只好命人好生地送了黛玉回去。胤禛便向胤禄道:“今日出来了一天,我和玉儿一起回去,也有个照应。”
胤禄的目光在胤禛和黛玉之间转了一转,胤禛冷峻英挺,黛玉年纪虽小,这两年个头儿却是长了不少,倒更显得婀娜纤细。二人站在一起,倒也般配的很。
胤禛见胤禄不错眼珠儿地大量黛玉,心里烦躁,轻咳了一声,便向着黛玉道:“走罢,不然城门关了谁也别想回去了。”
郭络罗氏瞧着有趣,忍不住偏着脸笑,怕胤禛看见,又用帕子掩了嘴角。胤禄无奈,只得一把拉着郭络罗氏,朝着胤禛一礼:“我们先不回去了,在这儿散淡两天再说。我跟四哥说的话,四哥好生思量一番。”
胤禛也不答言,拉着黛玉便往外走。雪雁秋雁两个哪里见过这般?慌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倒是打小儿服侍着胤禛的苏培盛压着嗓子小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跟上?”
雪雁反应快,忙抓着秋雁的手追了上去。
胤禛本是骑马来的,此时却想到黛玉一回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便也上了马车。好在郭络罗氏备下的车甚是宽敞,两个人坐着也还有富余。雪雁秋雁在地上站着犹豫了一下子,看着胤禛冷的不得了的脸色,还是没敢上去。苏培盛心里叫着这两个丫头真是不晓事的,还是过去将雪雁两个推上了后边的车。
黛玉见胤禛脸色似有不虞,想到刚才胤禄所说的话,心知必是胤禄要胤禛考虑思量的,便是他不悦的缘由了。只是,不知这缘由是什么?刚才胤禄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以及,不赞同。
垂下眼帘,黛玉静静地思索着。忽然觉得耳边一热,原来是胤禛凑了过来,轻轻地对着自己的耳朵吹了口气,低声笑道:“玉儿小丫头,想什么呢?”
阵阵热气打在脖颈处,黛玉不由得向后躲了一躲,却不料那股子扰人心弦的火热如影随形,忍不住怒视胤禛:“王爷自重些!”
只是这狠巴巴的话语配上那张染了红晕的小脸儿,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胤禛也不再逗她,撩开车窗上的竹帘子,向外看了去,却见西北边涌上来大片的乌云,吹进车里的风也带了些冷气,想来是要有一场秋雨了。
转眼看到黛玉上边儿只穿了一件儿银紫色缎面儿对襟儿袄,连个夹褂子都没罩,皱眉道:“天气却是要凉了,你只穿了这些?也不怕着了凉和那苦药汤子?”
黛玉也向外看了看,嘟着嘴道:“哪里就那样娇气了?刚才老大的日头,穿的太多了燥得慌,便换了下去。谁知道这会子又凉了下来?”
“王爷,林姑娘的衣裳!”苏培盛不愧是跟着胤禛时间最长的太监,此时已递了一个包裹给胤禛。
胤禛伸手从窗口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件绣着粉色芙蓉花的鹅黄色夹纱披风。随手展开,亲手给黛玉披上了,又仔细地系好了带子,左右端详了一番,方笑道:“我这也是头一遭儿伺候别人穿衣裳,姑娘看着可还说得过去?”
黛玉忍不住,“扑哧”笑了,伸出小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点头道:“不错,有模有样的。可以回去给府里的福晋们穿一穿了。”
胤禛心里一动,见她脸上带着笑意,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知道她随口而已。只是,真的就这么着不在乎自己后院的那几个人么?
胤禛觉得自己心里有点烦躁,有点不安,若是在意自己,说到那几个女人时,应该是酸溜溜的罢?
究竟还是年纪小些罢?胤禛长叹了一口气。
黛玉还就着车窗看着驿路两边儿的风景,胤禛恐她吹了凉风,便伸手放下了竹帘子。黛玉大为不满,嗔道:“做什么放下帘子?难得出来一趟,瞧瞧这野地里的景致也是好的呢。”
胤禛轻轻地刮着她的小鼻子,笑道:“如今还早了些,再略等些日子,等天大凉了,我叫十六弟妹还接了你过来。那时候西山的树叶子大都红了,处处层林尽染,异彩纷呈,才是好看。”
“当真?不许骗我,要不我以后都不理你!”黛玉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彩,乌溜溜的眼睛眨动间,纤长浓密的睫毛犹如两扇细羽,为她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胤禛看着心热,只觉得若能得黛玉如此对自己展颜而笑,便是这条路再长一些才好。想了想,又说道:“今年你既在京里,倒是也有好些好玩的。年前天气大冷了,宫里总要举行冰嬉大典的,到时候若是可以,带了你进去瞧瞧。极是热闹的。”
黛玉想了想,摇头笑道:“算了,那里可不是我能去的。听说都是些宗室中人才能出席的。倒是多谢王爷了,其实偶尔出来一次,已是难得了。”
胤禛挪了挪身子,两个人靠的更近了些,笑道:“既是这样,十月三十是我的生日,林姑娘能否赏个荷包给我?”
黛玉听了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