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还抄录了一副揭帖对联:“左丘明双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
康熙看了密折,意识到不严厉追究;势必影响朝廷尊严及科举制度的信誉;便立即传旨:将左必番、赵晋先行解职;接受审查;派雍亲王胤禛协同尚书张鹏翮前往江南;会同噶礼、张伯行“查处具报”。
于是,帝王一道旨意,胤禛便要起身前往江南了。
黛玉低头思索了一下,柔声道:“外头的事情我也不懂,王爷奉命去办差,自然是要尽力的。只是,王爷可要带几个人过去?”
胤禛“嗯”了一声,道:“除了随身服侍的苏培盛,再带几个侍卫就是了。此外,戴铎我要带去。”
戴铎?黛玉依稀记起前世有些小说中曾介绍过此人,说他是胤禛夺储的不二功臣,很有一番谋略。
点了点头,黛玉伏在胤禛胸前,笑道:“王爷都想好了,我就不操心了。只是有一句话嘱咐王爷,”
纤长的手指滑过胤禛精壮的腰身,嘴角勾起一抹妩媚惑人的笑意,“凡事都想着些自己的身子。”
清晨天刚蒙蒙亮,胤禛便醒了。借着还未熄灭的烛光,见黛玉蜷在自己胸前,睡得正香。浓密的长睫,像蝶翼一样覆着紧闭的双眸,两只梨涡清甜,烛光下的脸蛋粉粉嫩嫩,毫无瑕疵,偏又叫人忍不住想去采撷。
俯下头去,温柔宠溺地在甜蜜如同夏日成熟的蜜桃般的脸颊印上一吻,极低极沉地说道:“在家里头等着我,小丫头。”
黛玉醒来时,胤禛早已赶往江南了。呆呆地拥着锦被坐了一会儿,才唤人进来穿衣梳洗。
这是自二人成婚后,第一次分开。先时七月里头虽说康熙有意叫胤禛出去办差,到底顾念着黛玉这里边儿有孕,派了胤禄出去。
这一次,江南科考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黛玉便是再不懂得朝廷之事,也明白此事复杂,胤禛定是没那么快回来的。
懒懒地由着雪雁为自己穿上了一件儿鹅黄色缂丝掐牙小棉袄,又罩上了嫩紫色苏绣万字不到头儿的小褂子,底下系上一条宽宽松松的凤尾绵裙。
梳洗过了,黛玉也不擦脂粉,只用上好的油脂涂了脸,又在耳上挂了一对儿紫色珍珠坠子便罢了。
秋雁带着小丫头们端上了早膳,黛玉看时,却是几色精致的小点心,一盅红稻米粥,一盅牛乳并两色清淡的小菜。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倒是将牛乳全都喝了下去——这也是黛玉想起来以前听人说过,孕妇怀孕时喝些牛奶对胎儿好,便叫人每日里头预备了,早晚都要喝一盅。
秋雁见她不吃了,劝道:“福晋如今吃的越发少了,还是多吃些罢。这几口够做什么的?好歹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
黛玉靠在软榻上,笑道:“没胃口了,强吃下去克化不了更是难受。不如等着饿了时候再用罢。你别管我了,叫宋嬷嬷进来,你们去吃饭罢。”
秋雁无奈,只得叫小丫头们收了桌子,自己便要去找宋嬷嬷。正巧,还未出去,宋嬷嬷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子捧着个大食盒进来,见了秋雁,笑道:“呦,我可是来晚了?福晋用完了膳了?”
说着看了看小丫头抬着的桌子,笑道:“今儿福晋进的不多啊。”
秋雁笑道:“可不是么,吃了几口就嚷着没胃口了。嬷嬷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宋嬷嬷得意笑道:“好东西,包管福晋爱吃。”
秋雁忙过去打了帘子,笑道:“福晋正找您呢,可是巧了。”
宋嬷嬷进了屋子,便觉得一阵暖香扑面。此时正是十月里的天气,已是颇有些冷意了。
黛玉见宋嬷嬷进来,笑道:“嬷嬷来的好快!”
宋嬷嬷行礼问好,陪笑道:“昨儿不是外头庄子进了些野味么,我瞧着那野鸡崽子好,便叫人腌了,昨儿亲自瞧着,文火炖了整整一宿。这不,一大罐子的水只出了这么一盅汤,赶过来给福晋尝尝。若是喜欢了,今儿咱们再做些。”
雪雁忙过去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看时,里头放着一个青瓷缠枝盖碗。忙伸手端了出来,感觉尚是温热的,端到了黛玉面前。
黛玉揭开盖子,见是清凌凌的一碗汤,既没有鸡肉在里头,也没有什么油花儿,极为清爽。可见宋嬷嬷确实费了一番力气来做的。
微微抿了一口,仔细回味,感到一阵甜香自口腔内蔓延开来,甚是对自己的胃口。不由得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将汤都喝了。
宋嬷嬷见她吃的眉开眼笑,知道是合了脾胃了,笑道:“今儿王爷走时还交代老奴呢,叫好生看着福晋吃饭。既是福晋喜欢这个,老奴再去多熬了些来。又滋补又好喝。”
黛玉放下了盅子,想了想,问道:“今日天气如何?”
宋嬷嬷一愣,回道:“今日?倒是个大晴天。”
黛玉便叫雪雁:“去,叫人预备一下,今日我要回林府一趟。”
第六十九章
黛玉坐着车来到了林府的时候,林如海还没有下朝回来。倒是瑾儿,前些日子被林如海扔到了国子监里头念书,有段时间没见着黛玉了。今日恰好在家里,见黛玉到了,喜得不得了。又是叫丫头们安置好了软垫扶着黛玉坐下,又是命人去端了新鲜的点心果子来,又是忙着问黛玉可冷是不冷,要不要多拢个火盆儿,又围着黛玉转圈子,盯着她的肚子看个不停。
黛玉揉着额角说道:“好了,你快坐下罢,转的我眼都花了。”
林姑奶奶盘腿坐在暖炕上,笑道:“这孩子天天念叨你,就是不得空儿,要不早就去王府里头了。这乍一看见你来了,怎么能坐得住呦!”
黛玉扭头问瑾儿:“正是要问你呢,如今在国子监里头念书了,可还能适应了?有没有人欺负你呢?”
瑾儿一挑眉头,故作惊讶地问道:“我是什么人啊,谁还能欺负了我去?”
说着又皱着鼻子道:“不过在国子监里头确是有些枯燥了些呢。每日要临了六百字的楷书,再就是读写四书五经性理通鉴之类的,挺没有意思的。好在如今不必坐监了,若是在家里头学得好,只要初一十五到监里头点个名就行了。”
黛玉听了,忙斥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上学是为着让你去图个新鲜散淡的?国子监乃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之所,不说别的,单是那里头的博士、助教、学正、学录等,哪个不是饱学之士?对你做学问有多大的好处?你性子越发跳脱起来了,正好在里边学学立身立志。再者咱们又是恩荫进去的,更该对自己严着些才是。总不能丢了爹爹的脸面罢?”
一席话说的瑾儿不言语了,低下了头去。林姑奶奶一看,忙笑着打岔:“这话你可是说屈了瑾儿了。如今我瞧着,他学的是极认真的,每日里头念书尝到了亥时都过了呢。”
黛玉也觉得自己说的重了些,忙拉了拉瑾儿的袖子,柔声道:“姐姐说的重了,你别往心里头去啊。”
瑾儿抬起头来,眼圈儿红红的,委委屈屈地说道:“自从姐姐嫁了人,再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如今眼看着又要有了小外甥,自然我又得往后退一步了。可还有谁盯着我念不念书呢?”
黛玉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却也知道自己与瑾儿自幼相伴着长大,感情深厚。在扬州时候,林如海衙门里头事情多,瑾儿从吃穿到读书,都是自己操心着。他对自己着实是依赖的很呢。
见他说得委屈,自己忍不住也是一阵心酸,忙将帕子扔了过去,笑道:“快别说了,哪里还像个半大小子啊,分明成了养在深闺的姑娘了!”
瑾儿拿帕子盖了脸,嘟囔道:“不管啊,反正我也不能总是到王府去瞧你,你家王爷见了我就冷着脸。家里头爹爹和姑奶奶也都想你的紧,姐姐你多回来几次罢!”
林姑奶奶听了笑个不停,起身扶着丫头的手走到了瑾儿身后,伸手给了他一下子,笑骂道:“这是给王爷上眼药呢?可见你这个小舅子是个刁的!你见哪家子出了门子的姑娘是老回娘家的?何况你姐姐嫁到了王府,每日里头有多少的事情呢?赶明儿你娶了媳妇,难道也愿意叫她成日里往娘家跑?”
黛玉也靠在软榻上笑道:“这才是呢,你若闷了,明儿我就托人给你找个媳妇儿去!”
“哎哎,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我还小呢啊,别操这份心!”瑾儿难得地红了脸,“爹爹也快回来了,我先去前头看看!”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
黛玉侧头看着他跑的远了,摇头道:“还是这么毛躁。”
林姑奶奶坐在黛玉旁边,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笑道:“这孩子如今也不小了,你父亲又是个爷们,没法子到人家内宅里头去瞧瞧谁家的姑娘好,你可有个章程没有?”
黛玉拈着雪雁剥好的榛子放到了嘴里,说道:“前些日子我们王爷也这么说过了,我倒想着瑾儿还不到十四呢,未免小了点儿罢?再过两年也使得。”
林姑奶奶“嗨”了一声,笑道:“还小?你十三岁时候可就去选秀了。如今十三四岁就大婚的可不在少数。再者,就是咱们想着立刻就办了这事儿,也得先去打听人家看姑娘不是?这可比定下来要费工夫呢。姑娘的家世家教品貌性情,都得打听清楚了才行。你算算,这一下子得去了多少工夫?”
黛玉听了,点头道:“听您这么说来,还真是得从现在就打听着了。等爹爹回来我问问他,看有什么主意没有。”
端了一杯茶,林姑奶奶笑道:“我可是先跟你说了,这事儿最好快些办。”
黛玉忙坐起身,问道:“怎么,可是有人跟您打听过了不成?”
林如海身居内阁学士之位,虽无实权,品级却高。林家又是世代书香,也算清贵。更为重要的是,如今的黛玉乃是雍亲王府的继福晋,她又只有瑾儿一个弟弟,许多京中官宦人家难免就将眼光盯在了瑾儿身上。
林姑奶奶笑道:“说起来好笑,你那个外祖家里的二嫂子倒是带着人过来送过两次东西,不过这话里话外的总是提着她们府里头的几个姑娘。或许是我多心了罢。”
黛玉想了想,贾府里头三个姑娘,除了迎春外,探春大了瑾儿两岁,惜春却和瑾儿同岁,难不成贾母她们还打了这个主意么?虽说娶妻娶低,嫁女嫁高,也没个这样的罢?林家乃是上三旗的主子,贾家却是包衣,这身份上也不搭啊。难道叫探春或是惜春到林家来做小不成?真是好笑!
冷笑了一声,黛玉道:“倒不是您多心了,而是人家多想了。”
又将先前贾母在圆明园跟自己说的话对着林姑奶奶学了,末了皱眉道:“真不知她们是怎么算计的,好好的为几个姑娘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去做正头奶奶倒不好?只一心想着用姑娘攀富贵!我都替那几个姐妹屈得慌!”
林姑奶奶想到迎春姐妹虽然只见过几面,然看着确实都还不错,也叹息道:“可不是么,如今那个二姑娘比你还要大上两岁呢,还没个人家呢。再耽搁下去,哪里还能找到好人家呦!”
说着,又怕黛玉心软,忙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一时看着她可怜,就遂了那老太太的愿啊!”
黛玉吃了几颗榛子,正觉得口渴要喝茶,听了这话笑个不停,说道:“我又不傻,姑奶奶不必担心。”
林姑奶奶叫屋子里头的丫头们都出去了,只剩了祖孙两个,笑问道:“如今你这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