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凤姐儿不由得一撇嘴:这哪里是娶宝二奶奶?大家子里头纳个良家妾,都不能这么敷衍的!
——————分界线——————
胤禛进了院子,见黛玉身上穿了一件儿嫩粉色亮缎琵琶襟儿的短袄,下边松松地系了一条海棠红色宫锦百字闹春图样的裙子。懒洋洋地靠在游廊下的春凳子上,正在那里晒太阳。
日光穿透了院子里头的花树,在黛玉脸上投下了许多斑驳的影子。
胤禛见了,忙几步走过去,接过苏培盛特特送过来的披风,盖在了黛玉的腿上。口内说道:“这是干什么呢?底下的人呢,也不知道伺候好了?”
黛玉原要起身,见了他如此这般,索性坐着不动了,笑道:“王爷今日回来的也早。我是刚出来的,见这里太阳好,便在这里晒晒。舒服着呢,王爷试试?”说着,便吩咐子衿去倒了茶来。
胤禛便真的坐下了,挥挥手叫苏培盛出去了。
偶有轻风拂过,院子里开的极好的海棠花瓣便纷纷落下。胤禛见几瓣落英落在了黛玉的身上,更有一瓣直接被吹到了黛玉梳得整整齐齐的小把子头上。
伸手替她拈了下来,笑道:“古有寿阳公主落梅成妆,今日玉儿倒要效仿一番,弄出个海棠妆来不成?”说着摊开了手。
黛玉看了他手掌中的那朵落花,不由得也笑了,指着胤禛的朝服说道:“没见过这样的王爷!穿的是一本正经,说的却是调笑的话。”
“爷这是公私分明。”胤禛起身,又将黛玉扶了起来,“日头虽好,不宜久待。听说今儿又有荣府的人来了?”
黛玉推开了他的手,自己才两个月的身孕,哪里就到了动辄叫人扶着的地步了?
“是凤姐儿过来的。不过是送了张帖子,我那个二表哥跟薛家的姑娘结亲,下个月的日子。”
说着又不免叹息,如今宝玉什么名声?瑾儿前两日过来都跟自己说了。只是自己再没想到那原书中的琪官,乃是如今九贝子胤禟的人。
宝玉勾着琪官,明眼人一看便知,将宝玉的丑事弄得京城里头众人皆知,这是胤禟在报复了。
听凤姐儿说,老太太这回也没拦着王夫人,毕竟,宝玉出了这么档子事情,名声算是烙下了,一般官宦人家的闺女都不会嫁给他。毕竟,谁家都是要面子的。如今到底叫王夫人凑成了“金玉良缘”,黛玉想着王夫人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边觉得堵得慌。
进了屋子,黛玉先帮着胤禛换下了朝服,又拿了一件儿银灰色缂丝团花儿褂子给他穿了,然后方才自己坐下。
胤禛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嘲讽之意,随后正色道:“今日皇阿玛下旨,叫胤禩重进了吏部领事,十四进了兵部领事,老九也进了工部。”
黛玉听了不由得一愣,自从万寿节后,康熙对胤禩几个的态度可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原本一废太子时候,胤禩被大阿哥胤禔弄出来的“张明德事件”牵累,为康熙所忌惮,不但收了胤禩所有的差事,更是叫人将一个堂堂的皇子“锁系”了。
胤祯胤禟等人为胤禩求情,不但被康熙所不喜,更因为胤祯态度激烈,恼得康熙拔剑欲杀胤祯。幸有胤禛和胤祺在场,左右拉住了方才罢了。
只是自那时候其,八阿哥胤禩几个到底被康熙所不喜了,动辄便是训斥。不过万寿节时候,胤禩等人办的“千叟宴”极得康熙之意,才过了多久啊,便又将他们安排了差事。
黛玉看了看胤禛,见他面色如常,不见喜怒。
胤禛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想什么呢?也不说话。横竖这些日子没事儿,我跟老爷子告了几天假,带你去外头住几日可好?”
黛玉想了想,笑道:“还是去圆明园??”
“你要是想去,自然也行。”胤禛说道,“府里还有几处庄子,若是想图个新鲜,叫苏培盛早早安排了去。”
黛玉双手一拍,合掌笑道:“那么就去庄子里头住几日也好,也省得我闷在府里头了。”
又想起了弘历,忙问:“弘历呢?带不带?”
胤禛道:“自然带着了。”又皱眉道,“你叫雪雁她们收拾了东西,咱们明日便去。”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胤禛又道:“再叫人备下两份儿礼,今儿皇阿玛还封了老三家的弘晟和老五家的弘晊为世子。”
黛玉听到这里,心里便是一突。
第 91 章
第 91 章
时值暮春,京城中天气已是暖的很了。
京郊一所庄子里头,黛玉悠哉悠哉地坐在一张竹椅上,看着小弘历迈着两条胖胖的小短腿朝自己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
“额……娘……”弘历一边儿朝着自己的额娘走着,一边儿伸着小手,咧着嘴叫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得黛玉心里软软的,当下便起身,也张开了手,笑道:“来,弘历快些到额娘这里。”
眼看着离额娘越来越近了,小弘历脸上笑得越发灿烂,腿也迈得快了。只是,到底年纪太小,才学会走路没多久,原也走不稳的,更何况要快走呢?
只见他脚下一绊,小小的身子便向前倾去。
“呀!”黛玉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倒把身后的雪雁和子衿吓了一跳。
乳娘眼疾手快,从后头捞住了弘历,黛玉这才拍了拍心口,轻轻地吁了口气。
小弘历从乳娘手臂上抬起头来,许是觉得好玩得紧,竟“咯咯咯”地笑得更开心了些,又朝着乳娘叫着“要,要”。乳娘无奈地看着黛玉,又哄弘历道:“阿哥,摔倒了手疼,可不是好玩的。”
雪雁看了看日头,对黛玉说道:“福晋,小阿哥该进些东西了。”
黛玉过去拉了拉小弘历的手,又逗了一会儿,方叫乳娘带了弘历进去吃东西,自己却是又在竹椅上坐了下来。
雪雁见她不和弘历一起进去,怕她冷着了,便自己回了屋子拿出一件儿夹披风,展开了给黛玉披好了,笑道:“福晋坐一会子便回去罢,天色眼看着晚了,也不比晌午时候暖和,别着了风就不好了。”
庄子本是在山上,依着山势而建,占地虽是不多,胜在清清静静。如今坐在院子里头便可以看见远山斜阳。
日头还未落下,只是已经没有了当午时耀眼夺目的光芒,只剩下了一轮红盘似的,犹自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天上。
随着日头不断西下,周围的天色越发地清亮碧蓝。落霞当空,红云如锦,布满了大半个天际。
胤禛自书房里头出来,便看到了黛玉站在荷花池边,一袭石榴红色缎面披风裹着纤细的身子,身后映着漫天红霞,脚下却是一池浮光跃金的碧水。偶有晚风徐来,吹动裙角衣襟,和着山间花香草香,当真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黛玉回过头来,却见游廊底下,胤禛负手而立。看向自己的目光带了惊艳,带了笑意。
走上前去,伸手替她将身上的披风又紧了一紧,挥手叫雪雁两个下去了。胤禛便挽着黛玉的手,笑问:“喜欢这里?”
黛玉点了点头,想了一想,补充道:“这里虽然不及圆明园华美,不及王府大气,却是极合了我的心意。王爷你看,”指了指远处,“晚霞流朱,彤云似火,便单看这云彩,都比京里的更好看了些呢。”
胤禛摸着她的手有点儿凉了,不欲她在此多待,便道:“既是喜欢,日后空闲了多来两次便是。先回去罢,冷了。”
看看日头已是只剩了半个湛湛地露出山顶,黛玉便点了点头,忽想起了什么,问道:“王爷,今日府里头送过信来,可有什么要事?”
他们来了这里统共才三天,今日王府里头便有信送了过来,胤禛坐在书房里头看了小半日。黛玉恐是府中的事情,若是自己不知道,倒是不好了。
胤禛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摇头道:“不过是戴铎几个外放的请安的信件罢了。”
过了年,胤禛便将戴铎打发到了外边儿去了。戴铎此人极擅察言观色,又工于心计,算得上是个能士,只是未免急功近利了些。有些事情可以看明白了,有些话却是不能随意说了出来。
胤禛知道,他若是将戴铎留在京里,那就是个隐患。若是他一时得意忘形,在别处露了那信上的口风,那可就成了一大祸害,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只是此人并不是全无用途,若是处置得当,也不失为自己的一个臂膀。因此,只过了年,便将戴铎外放为官了。
黛玉从不会主动过问胤禛外头的事情,只恍惚听到似是将戴铎打发到了福建那边儿,心里便安定了。
二人携手在园子里头走了一会子,黛玉偶尔看看身侧的胤禛,见他似是无意地走在风吹来的那一边儿,偏脸上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低下头偷偷地笑着。
胤禛见她不时地低头,索性站住了脚,伸手抬起她的小下巴,却见她眉眼弯弯,粉唇轻扬,犹自微笑着。
皱眉道:“倒是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爷听听。”
黛玉抿着嘴摇摇头,眼珠转了转,笑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了今日小弘历叫额娘叫的利落了些,只是牙没长齐,未免有些漏风。”
胤禛“哼”了一声,自是不信,却也并不再问。只携着她的手又走了几步,便不由分说地带了回去。
山上气候变幻极快,到了晚膳时分,已是阴了下来,瞧着是要有场雨了。
果然,不多时便下起了小雨。黛玉看了一回弘历,见他玩累了睡下,方才回来洗漱了一番。
胤禛早就换好了衣裳,正坐在书案前头写着什么。
叫雪雁去倒了茶来,又嘱她自去歇着,不必守夜了。黛玉便亲自捧了送到胤禛书案处。
胤禛将笔放在白玉笔架上头,接过了茶略饮了一口,见黛玉穿的还算厚实,只是披散着一头青丝。
山中夜间还是凉了些,胤禛叫子衿拿过了干布巾,将黛玉头发略略拢了一拢,松松地挽了起来。
子衿跟着黛玉也有些日子了,知道福晋平日喜欢亲手打点王爷的事情,并不用多少底下人动手的,因此福了福身子便出去外头守着了。
低头看时,却见他的左手边乃是一部手抄《般若经》,另一边儿却是刚刚写好的,字体流美圆润之中带着刚劲之气。只是这内容么……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沓沓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
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大藏经》中空是色,《般若经》中色是空。
朝走西来暮走东,人生恰是采花蜂。
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
夜深听得三更鼓,翻身不觉五更中。
从头仔细思量看,便是南柯一梦中。”
黛玉心内好笑,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只怕也不会相信这样人生如梦色如空的一首诗会是出自堂堂雍亲王之手。
从头仔细思量看,便是南柯一梦中。
心里忽然弥漫着许多无法言喻的哀伤,自己历经两世,究竟哪一世才是那南柯一梦?
察觉到黛玉突然之间带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胤禛恐她看了这样的东西沉心,忙将那纸放到烛火上头烧了。又拉了黛玉坐在腿上,笑道:“怎么了?”
黛玉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南柯一梦又如何?至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