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对二房早就不满了十分,得此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忙要过了绣春囊,打发自己的陪房给王夫人送了过去。
王夫人又是惊又是怒,惊的是府里头竟然出了这种东西,若是传了出去,这府里头的女眷们可还能做人么?怒的是邢夫人忒也多事!直接烧了就完了,却非要给自己送了过来,明摆着就是恶心自己来着!
当下找了宝钗来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宝钗虽也觉得难堪,心念却是转的极快,垂眸间已是有了计较。
“太太,我并不敢推脱罪责——这却是我的疏忽了。这事儿如今被咱们发现的早,也是咱们的造化。否则,媳妇儿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只是,依着我的想头,还是要亡羊补牢一番才是。”
“依你说,要如何?”王夫人紧紧攥着帕子问道。
宝钗看了看她的神色,小心地斟酌了措辞:“据我看着,这个东西做的虽是精致,可是用的料子丝线,再那上头的丝绦都不是什么好的。说不得是哪个小姨娘身边戴着的……”
“再者,咱们府里头如今年轻的媳妇子也不少,还有那到了岁数的丫头们,谁能保证个个都是好的?难免有那心术不正的也未可知。”
王夫人转着手里头的佛珠,沉默不语。宝钗也不再说,只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王夫人的主意。
过了半晌,王夫人方才问道:“依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宝钗心里暗骂王夫人滑头,却还是笑着开口:“媳妇也不知道这么着好是不好,若是我想不到也就罢了,既然想到了,没有不说的道理。”
见王夫人索性倚在了榻上,闭上了眼,宝钗又道:“媳妇想着,府里头的奴才们良莠不齐,保不准有那些个不知羞的。不如,索性趁着这个由头,好好地整顿一番。若果真有这样的,便撵了出去,一来是让府里头干净些,二来也是省俭的意思。若是没有,自然更好,也洗清了众人的嫌疑。”
“听你这意思,”王夫人细细地品了一口茶,“像是心里头有了谱儿了?”
宝钗面上一顿,咬了咬牙,嗫嚅了一会儿,又悄悄地抬起了眼睛打量了一下王夫人的脸色。
长叹一口气方道:“我原不想说,只是……”
“你就实话实说!”
“太太不知道,如今咱们家里宽和待人,不但没有什么打骂虐待奴才的,那些个贴身伺候主子的,还都有些脸面。不说别处,便是我们房里,便有那轻狂的。我先时不敢说,可如今看来,这轻狂的,便不稳重……”
王夫人抬手止住了她,冷笑道:“宝玉房里的丫头,我素来也知道。都是些眼空心大的。既是这样,依着你的意思,咱们就搜一搜。我倒要看看,哪个能这般大胆!”
婆媳两个暗中商议了,便要借着晚上搜检一番。只是王夫人又想着宝钗还是新媳妇,若是她出头,不免有些个不好,因此又叫了凤姐儿过来,嘱咐她晚上带着可靠的婆子们去办。
凤姐儿无法,只得应了。
到了晚间,凤姐儿宝钗两个妯娌便果真带了几个婆子开始了搜检。不但宝玉房里,便是大观园里住着的迎春惜春并李纨那里,也都未落下。只贾母一处没有敢去惊动罢了。
迎春惜春两个未出阁的,李纨一个寡居多年的,如今叫人大喇喇地搜了一番,都是又羞又怒——传了出去,自己可真不要做人了!
惜春最是激烈,当下便要人收拾东西——“我好好一个女孩儿,便叫你们这么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我如今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还落得个干净的名声!”
迎春性子虽好,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儿呢。此时虽是不说什么,然坐在灯下流泪不已,看的凤姐儿鼻子一酸,只搂着她劝了又劝。
最是让人想不到的却是李纨处。贾兰一直跟着母亲住在大观园里。他年纪虽小些,也知道母亲带着自己颇为不易。如今见人搜检到了母亲的院子里,不由得大怒。狠狠地扇了带头的周瑞家的一个耳光,哭着往贾母那里去告状了。
宝钗见事不好,忙叫人去拦着。那一干婆子哪里跑的过贾兰?一时间贾母贾赦贾政等人都被惊动了。
看着哭得不能说话的贾兰,默默垂泪的李纨和迎春,愤愤不平的惜春,贾母只气得浑身颤抖不已,指着王夫人宝钗和凤姐儿说不出话来。
贾政这里不敢吭声,贾赦见有了宝钗凤姐儿的不是,也不好跟小辈儿说什么,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倒是邢夫人,凉凉地开口:“真是好个会当家的啊。”
贾母虽是怒气冲天,心里却是明白,此事算得上是家丑了,断不能闹大了传了外头去。狠狠地敲打了一番王夫人宝钗,又劝慰了迎春几个一番,也不好再如何了。
这事儿贾府里头的人自然瞒不过,贾环又跟瑾儿关系不错,那一日偶然碰到了,半吐半露地也说了几句。只是到底关系着脸面,也没说明白。
黛玉听得林姑奶奶说了几句,虽然不知道荣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很为迎春和惜春担了心。只是她如今快到了产期,又有整府的事情要费心,哪里还能分出心力去想别的?
眼看着过了产期两三日的功夫,再有几日也便是年了,黛玉冷不防在睡梦中发动了起来。好在一应的东西都是齐全的,伺候着生产的嬷嬷也都早就接到了府里头,又有了前边生弘历的经验,黛玉也并不如何恐慌。
雪雁几个常在身边儿伺候着的有条不紊地预备着东西,进进出出,没一丝儿慌乱。反倒是胤禛等在旁边的屋子里头,攥紧了拳头。
湛湛地折腾了有大半夜的功夫,便有雍亲王府上的五阿哥落地了。黛玉只看了看包在襁褓中的小儿子,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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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雍亲王府里头在年前多了个小阿哥,胤禛对着自己的娇妻幼子,连带着在外边办差时候脸上也带了笑意。
黛玉看着枕边肉肉呼呼的小儿子,又外头对比了一下旁边的小弘历,觉得这两个儿子还真是不大一样的性子。怀着怀着弘历的时候,那小家伙就喜欢动,时不时的就得伸腿蹬脚一番。出生之后就更是闲不住了,这才多大啊,每日里头就看着他在院子里边跑了。每每那乳嬷嬷见了自己都是要诉一番苦,说是四阿哥淘气的不得了。
如今这个可不是了,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不大动。看看,这不么,一天到晚的除了吃奶,就一直这么睡着。
伸手戳戳他肥嘟嘟的面颊,软软的,肉肉的,黛玉忍不住又戳了戳。趴在一旁看着的弘历见了,也伸出手指戳了戳。
旁边伺候的雪雁端着一碗八宝养血粥,无奈地劝道:“福晋,您别再逗了。好歹五阿哥才睡了,您再把他吵醒了。何不趁着这会子消停,先歇歇呢。”
黛玉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这个孩子没怎么折腾自己就出世了,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倒折腾起他来了。
胤禛担心她产后亏了身子,这些日子都是叫人不错眼的看着,生怕她又背着人给孩子哺乳。
雪雁等人伺候自然尽心。眼瞅着平平安安的就出了月子,大人也好,孩子也罢,都长得更加圆润了些。
叫黛玉想不到的是,满月的时候,康熙不但为这个孩子赐了名字——弘昼。那赏赐也是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进了雍亲王府,晃花了一众在王府里头贺喜的人。
黛玉看着躺在婴儿床里头睡得香香甜甜的小儿子,实在是有些个头痛。难道,这孩子长大了以后就是那个为自己出活丧的荒唐王爷?
摇了摇头,将脑子中的念头赶了出去。
“玉儿,怎么了?”
胤禛才一进了屋子,便看见黛玉坐在孩子旁边左看右看,满脸的纠结,随即又晃了晃脑袋。
黛玉想着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个不雅,面上一红,站起身来笑道:“没什么,才是头发丝儿在眼前晃着。王爷今日辛苦了,玉儿在这里给王爷道乏。”
好笑地看着黛玉煞有介事地福了福身子,胤禛几步走了过去,看了看儿子睡得昏天黑地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失笑。
示意乳娘抱走了两个孩子,捞起黛玉的身子仔细地审视着。见她换下了白日里的大红色旗装,穿了一件儿深粉色锦缎万字纹儿棉袄,外边儿罩了浅绿色镶黑边儿金线绣纹的褂子。原本一张小脸儿,如今也养得胖了些,倒是叫那原本就莹白如玉的肌肤看起来更加水嫩了些。
黛玉见他不错眼珠儿地看着自己,专注热烈,饶是做了许久的夫妻,也禁不住脸上做烧,推了他一把:“看什么?难不成王爷没见过我?”
胤禛一向喜欢她红晕满面娇嗔浅笑的样子,此时对着这个是自己心心念念求来的,又为自己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小女人,不免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拦着她的腰,低声笑道:“便是每日都看见,也是看不够的。”
两个人厮磨了一会子,黛玉才想起来白日里的事情。看了看胤禛的脸色,小心问道:“今儿皇阿玛给小五儿的赏赐,是不是重了些?”
胤禛自是明了她话里的意思,拧了拧她的鼻子:“赏赐多了还不好?左不过小五儿也不会花,还不是便宜了你这个额娘?”
黛玉撇嘴别过头不再理他。
弘昼腊月出生,等到了满月时候,便已经是康熙五十三年的正月里头了。
这一年似乎朝中极是多事。
先是出了正月,便有大学士王琰上书,密陈设立太子的重要性。
这王掞乃是康熙九年进士,庶吉士,曾授翰林院编修,累迁侍读学士,内阁学士。康熙三十三年任礼部侍郎,三十八年调吏部,四十三年擢刑部尚书,五十一年,授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
此人为官处事一向恪谨,历为同僚所折服。为人有比较耿直正统,他先祖乃是明代万历年间内阁首辅王锡爵。万历帝宠爱贵妃郑氏,有意立郑贵妃所出的福王朱常洵为太子。王锡爵上书反对,并力奏册立神宗长子朱常洛。此事为王锡爵带来很大声誉,王掞也一直以此为荣。
不过王掞倒也不会只为了效法先祖而上书陈奏。此事说来也是康熙在五十二年科举会试所选定的题目,“放太甲于桐宫”。
太甲,姓子,名至,又称祖甲,乃是商朝第四位君王。太甲在位初年,任用伊尹为相,商朝比较强盛。可是太甲三年时,太甲开始按照自己性子办事,任意发号施令,一味享乐,暴虐百姓,致使朝政昏乱。他又亲自破坏汤制定的法规。伊尹虽百般规劝,他都听不进去,伊尹只好将他送到商汤墓地附近的桐宫居住,让他自己反省,史称“伊尹放太甲”。
三年后,伊尹见太甲改过自新,便郑重的将政权交返给太甲。太甲复辟后,沉痛接受教训,成为了一个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圣君。
当时科举试题一出,朝中很多人纷纷揣测,是不是二阿哥胤礽,要被再次复立了?
其实自胤礽二次被废后,立储一事已经成了康熙的逆鳞。虽为君主,亦是人父。康熙看着底下的儿子们各自上蹿下跳,拉拢势力,心里恨不得将其他兄弟打压到尘埃中,偏生到了自己跟前都是一副兄友弟恭。
自己君临天下五十几年,对这些个儿子的教导也算是尽心。老大勇而好武,老二天聪益开,老三文采出众,老四诚孝,老五淳厚,老七虽有身有残疾,但心性甚好。便是不受自己待见的老八,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