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被调来的前一个月,结了婚。(他说岳父没有能够参加他们的婚礼,因为就
在婚礼前不久他死于一场“枪战事件”。)在闲暇的时候,他写下一串又一串的名字,
希望留待回家之后生儿子的时候用。他说:“为特朗布利家延续后代就靠我了。”
尽管其他人对特朗布利持保留意见,科尔伯特却认为他有成为一名优秀陆战队
员的潜力。科尔伯特总是指导他——教他如何使用不同的通信设备,如何使自己的枪保持
清洁状态。特朗布利听得非常认真,有时候简直是老师的得意门生,有时
美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三部分(6)
候不声不响地特意为小分队多做一点好事,比方说每天替大家把水壶灌满。
通过一些没有明说的安排,他认为既然我是这个群体中惟一的老百姓,我在这
根图腾柱上的地位甚至比他还低。“我们很可能碰上地雷,”他在黑暗中说,“别担心,
生存的办法是有的。你一听到爆炸声,就像小狗一样蜷起来。”他碰了碰我的手肘。
“你会像小狗一样蜷缩起来,是吗?”
连续好几个小时,天空被炮火映红,火箭弹在头顶上方呼啸,第一侦察营则一
直在边界以南时停时走,时进时退,曲折行进。鲁迈拉附近被伊拉克人点燃的石
油设施火光冲天,呈现出黎明的假象。师里的高级指挥官不断改变第一侦察营边界
突破口的命令。
凌晨四点,营里终于收到进入具体突破口的确切命令。可是B连的行动受到了
耽搁,因为在黑暗中他们的连长搞错了部队的行进方向。犯这个错误的连长被手下
人称为“沉睡野人”——这是同名电影中不幸的古代穴居人,他周身回暖后在现代
的南加州复活了。士兵们给当官的送这样的绰号,不仅因为他的相貌特征像穴居的
尼安德特人,而且因为他总是显得迷迷糊糊,而且不多说话。“沉睡野人”年纪在三
十一二岁,大学时是个足球明星,曾经连最简单的命令也表达不清楚,因此无人不
知。他一对浓眉,脸上总是挂着愉快的微笑,所以深得部下的喜爱。可是他们对他
当连长的能力不是很放心(他是菲克的直接首长),因为在他们眼里他似乎不是很聪
明。他是从来没有参加过传统侦察任务的军官之一。在担任B连连长之前,他
是搞情报分析的。
虽然海军陆战队把他评估为合格的指挥官,而且他有一个令人羡慕的服役记
录,可是他的军官同僚们曾经在我面前对他的无能表现出惊讶,因为他似乎连看地
图这样的基本能力都没有。有一位军官对我说:“有一次我们开完简令会之后,我
们看了一个小时的地图,研究地图上的一座小镇,他走到我面前问‘那地方叫什么名
字?能告诉我它在地图上的位置吗?’我心里嘀咕,刚才开简令会的时候,这个家
伙在做什么梦呢?”
在入侵开始前的几个小时里,“沉睡野人”曾经用管状胶带纸把他那辆车
两边的窗户遮盖起来。他认为这样就可以防止车里电脑屏幕上的光透出去,做到“超战
术”——更不容易被敌人发现。遗憾的是,被挡住的窗户似乎进一步降低了原本已
经非常弱的领路能力。
我们把车子停在一条沙漠小路的旁边,坐在里面,等待全营从“沉睡野人”的错误
中解脱出来。科尔伯特说,“这个混蛋白痴。如果敌人要发现你,他们会看见挡风玻
璃上的反光。那里是挡不住的。”他摇了摇头。“这个家伙领导我进入了我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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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三部分(7)
“真他妈的大笨蛋!”珀森表示同意。
天开始蒙蒙亮了。我们停在边界以南几公里的无人地带。装甲车队迅速从我们
旁边开过。现在已经过了24个小时,看着其他人先于他们进入伊拉克,科尔伯特小
分队的人情绪受到很大影响。
他和珀森看见一个他们都认识、但又都不喜欢的陆战队员在悍马车外撒尿。“就
是那个他妈的娘娘腔,”珀森说道,“我们离开彭德尔顿营的时候,他还哭呢。”他用
带着几分同情的童音补充了一句:“他不想去伊拉克。”
科尔伯特看了看他。“我们在机场向这里飞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装具弄丢了。
他是想尽办法不到这儿来。”
“是啊,”珀森说道,“在机场的时候他还打电话,找参议员之类的人,想让他
们去施加影响。妈拉巴子的。”
“吓怕了的小混蛋。”科尔伯特说道。他和珀森都盯着被他们看成胆小鬼的那
名队员,表现出他们的鄙弃。这些人的判断是无情的、毫无怜悯心的。
到了3月21日上午7点左右,侦察营接到命令进入缺口。清晨的光线从污迹
斑斑的挡风玻璃透进来。7米高的护堤逐渐映入眼帘。在护堤那边石油燃烧产生的
黑夜似乎在地平线上拉起了一道黑色的毯子。我们进入缺口地带,那里是小山一般
的沙堆,两边是一堆堆被打烂的金属。在我身边的特朗布利伏在班用机枪上打起了
呼噜。
“醒醒,特朗布利!”科尔伯特说道。“你赶不上入侵了。”
第六章
科尔伯特对伊拉克的第一印象是,它很像“他妈的提华纳”提华纳是墨西哥西北部
一城市——译注。我们把车停在
穿过突破口北面一座小镇的一条双向车道的柏油路旁。马路的一侧是一排商店——
煤渣砖结构,上有手绘的彩色图案,商店的卷帘钢门全都拉了下来,路边有一辆被
撞坏的丰田卡车,也许是被坦克撞到路边上的。一座鬼蜮似的小镇。
海军陆战队各主要作战部队都在向东挺进,或者在边境附近活动,第一侦察营
的作战区域内没有任何友军。该营在一条没有铺装的小路上呈“一”字形向北开进。
这条小路穿过一片开阔的、几乎像月球表面一样的沙漠,两侧偶尔有一些土坯房,
为数不多的羊群以及饥肠辘辘、骨瘦如柴的牛在低矮的灌木中觅食。时不时还能看
见一些车辆的残骸:烧毁的坦克和汽车的空壳,也许是第一次海湾战争的遗物。东
边的地平线上是鲁迈拉地区的石油燃烧冒出的道道烟柱。
在小单位的层次上,大家的生存都要依靠最简单的人工观察。车上的每个队员
都负有观察具体方向的任务。我左边的特朗布利一直把架在车窗上的班用机枪对准
窗外。我前面的科尔伯特侧身坐着,通过M…4步枪的瞄准具注视着右侧车窗外。悍
马车很容易受到大约600米以内的小型武器——AK步枪、RPG火箭、轻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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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三部分(8)
的袭击,比较重型武器射击距离还要远些。每辆车上的主要武器——M1…9枪榴弹发
射器或者50口径机枪——可以精确打击大约1000米距离内的目标,目的是在敌人
对悍马车的威胁还没有进入有效距离时,就识别并摧毁它。
队员们相互传递着望远镜,与其他悍马车上的人交换信息。他们不断相互联络,
通报所看到的四周沙漠上的情况——300米开外的一根管子可能是一支枪的枪管,
远处一个牧羊人手中的棍子可能是一支AK步枪。
〖TP007,+68mm。107mm,X,BP#〗
战争就这样开始了……
无论是在南方的沙漠地区,还是在幼发拉底河以北绿色的农业地区,护堤都是
伊拉克的一大特征。它们是人工修筑的沙堤或土堤,从一两米到一两层楼高不等。
修建在沙漠中随处可见的干涸人工渠道旁边。它们被建成土墙,围在牧场四周,区
划放牧的土地,或者作为防风墙、军事工事等。它们纵横交错。在过去的5000年
中人们从未间断过在这里修筑这样的堤。
最新的堤似乎是几个月前才修建的,为的是掩盖用推土机推出来、被称之为堑
壕的深沟,这些深沟是用来掩蔽坦克的。在片片沙漠地上,在土堤旁边每隔几百米
就有一个用沙袋垒起、被用作机枪掩体的一两米高的圆锥形工事。所有的工事似乎
都已被遗弃。
科尔伯特小分队小心翼翼地从这些工事旁通过,因为任何地方都可能藏有小股
敌人。此外,菲克还不断报告从营里得到的消息——关于流窜的伊拉克坦克部队在
沙漠中运动的谣言。可是谁也没有看见敌人坦克和部队的任何迹象。
这时候,陆战队员开始与伊拉克人近距离接触——小股牧羊人以及那些四方形
土坯房外身穿黑色长袍的妇女。离我们的小路100米的地方,从一座土坯房后面钻
出一名妇女,手上拿着一样东西。
科尔伯特大声问上面机枪旁的加尔萨:“加尔萨!黑衣女人。她在干什么?”
加尔萨把M…19转过来对准那名妇女时,悍马车上的人听见了咔哒哒的转动声。
“她手里拎着口袋。”炮塔上传来他的声音。“没有武器。”
过了片刻,加尔萨喊道:“嘿!”
科尔伯特握紧手中的M…4,眼睛紧贴着瞄准具。“告诉我,加尔萨,怎么回事
儿?”
“我刚才向一个伊拉克人挥手,他也朝我挥了挥手。够酷的。”
“好哇,加尔萨,”科尔伯特说道,“继续交朋友。只要他们不轻举妄动,我们
就不能向他们开枪。”
“嘿,已经是上午10点了!”珀森冲着远处两个身穿长袍的伊拉克农民大声喊
道,“你们不觉得应当把睡衣换掉吗?”
到了下午后半段,第一侦察营已向伊拉克纵深推进了50公里,成为深入伊拉
克最北边的一支海军陆战队部队。他们已经有36小时没有合眼了,穿着有塑料衬里
美战地记者亲历伊拉克战争 第三部分(9)
的防化服和橡胶靴,挤在悍马车里,每个人脸上都是汗水直滴。在大声通报潜在目
标的间隙,为了不犯困,科尔伯特和珀森都尖声怪气地唱起了流行歌曲——阿夫里
尔的《我和你在一起》、《溜冰的男孩》——故意扯着嗓门把歌唱得很难听。
陆战队员们依靠咖啡因、烟草和麻黄类药物(在海军陆战队中,这些东西从技术上来说是
禁止的,但却可以自由地使用)提神,但也吃一些糖果和无营养食品。军队的配给食品被
称之为“快餐口粮”,用棕色塑料袋包装,体积大约是电话号码簿的四分之三。每一
袋里有一份主食,如意大利面条,以及一小袋炖肉或“切好做好的”肉馅饼。这些
小袋子可以放进一只放有化学物质的塑料袋中加热。往塑料袋里加水,化学物质会
立即沸腾,释放出有害的易爆气体(包装袋上的警告是这么说的)。主食的制作用了
一种非常神奇的干燥方法。即使你的肉馅饼泡在汤里,你吃起来还觉得它又干又脆,
就好像在嚼厨房用的海绵。在目前这种紧急状况下,入侵开始时每个陆战队员都分
到一天定量的三包快餐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