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自觉的洗了碗,凡亦走到书桌前,看见悠时正在剪一张照片。
“你在做什么?”凡亦觉得有些奇怪,她正把照片上的某一些部分剪下来,被剪下的多半是具体的东西,比如花朵,树干的一段,路灯,都非常细小,但是碎片的大小都差不多,小小的,圆圆的。
“哦。”悠时没有抬头看他,继续剪着,说,“我在做艺术品啊!”
恩……凡亦又不知该如何接话,默默的想,“应该说什么呢?”
出现了尴尬的小空白,悠时停下手上的活,先嘿嘿的笑了两声,才解释,“我在贴图。”
“啊?”凡亦依然不明白。
“你看。”小心的把一张铺满了碎片的纸拉动过来,那些碎片深深浅浅的勾勒出一张似是而非的脸,“我还没拼好,不过大概可以看出样子来了,这里是眼睛,就要用颜色深一点图,这里是额头,就用浅一点的图,上一次出去旅行的照片最近才洗出来,前两天想做来着,今天忽然想起来了,其实也是打发时间。”
“看起来挺有意思。”凡亦把那张纸小心的抽到自己面前,仔细看着一小片一小片的相片组合成另一幅图画。
“这朵花真好看。”凡亦指着一处,和悠时说。
“哪里?“悠时凑过头来。
“这里。”凡亦为了看的清楚,头又低了低,指尖指着一朵紫色的花朵。
“是啊。”悠时轻轻的笑,好像回忆着什么。
凡亦把目光转向她的方向,灯光柔和的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侧脸的曲线,她睫毛黑又密,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笑着,眼底里都是柔软,*微挑,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温暖,在这冬夜里,蒙蒙的散着光晕。
“你知道这是哪么?”悠时看向他。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凡亦居然一时无法反应。
她眉毛又轻挑了一下,似乎在询问他怎么了。
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凡亦才开口,“是哪?”
“你大少爷肯定没去过,是四川云南边境上的一处野山头。没什么风景,就是春天的时候,野花开的特别好。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春天的时候,四川处处是野花开的特别特别好的山头。”悠时转过头,半仰着,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像阿尔卑斯山?”
“……”悠时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说,“请不要歧视我们穷人,谢谢。”
“厄……”凡亦确实是没去过,不过也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又觉得自己无意的伤害了别人的自尊心,想解释,又实在不善此道。若是往常,别人误会了也就误会了,若是重要一些的人,自有别人去解释,若是不重要的人,那就解释也不用解释了,所以,对于解释这回事,陈大少,完全不熟。
场面又冷了下来。
悠时其实完全不在意,那样神经大条的人,说话走脑不走心的,完全是习惯性的挤兑一下陈大少,她觉着舒服。说完了,自然就接着做手上的事情,完全没想到,旁边的人还没翻篇,在她想哪片碎片放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大少爷的脑袋还在纠结中。
一会。
“那我以后带你去吧。”
“……”说啥?抬头困惑的看着他。
“我带你去阿尔卑斯山啊!”陈大少似乎忽然想出了办法,觉得是个不错的解决之道。
“啊~那个啊~”悠时看了看窗外,觉得,远处轰轰的天雷阵阵,看他,他原本就生的端正非常,现下似乎多日心结大开,异常高兴,黑钻般的眼睛耀着闪烁的一点,眉目舒展,有别样的俊俏。只是,此时,悠时却完全没有注意他那张俊脸,只是单纯的被他溢满的开心感染了,再不忍心泼他凉水,只说,“好。”
听她答应,他笑的更开心。
悠时也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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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延。”凡亦坐在车上,忽然喊了他一声。
“啊?”看了一眼后视镜,自家少爷正在看他。
“你说,为什么一个人会喊另一个人傻瓜?”凡亦问。
“恩,”好奇怪的问题啊,“大概是他比较傻吧。”
“这样啊……”凡亦自己想了一会,又问,“有没有别的解释。”
“别的解释?”柳延自己思索了一下,说,“那要不然就是情侣之间,男孩总是不明白女孩的意思,女孩就说,你真是个大傻瓜。”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样啊。”虽然还是有点想不通,但是这个解释显然比上一个好上很多,凡亦就默默的接受了,想了一会,自顾自的笑起来。
“少爷,这个是,怎莫了?”柳延看着傻笑的凡亦,心想,还真是有点傻,却万万不敢说出来。
其实,陈大少,问对人,还是非常重要滴……
………【第八节 机缘…1】………
日子过的不快也不慢,大四,没什么课,班上的同学很多去了杂志社实习,也有些准备考研,悠时准备着明天开春的省大学生运动会,不能说清闲,可是要说忙碌,也远远算不上。
凡亦还是时不时会去她那里坐坐,说来悠时自己都觉得好笑,两个人还是会为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弱智问题争论个半天,最后一如既往的不欢而散,有时他第二天就又来,有时隔几日才来,来了,也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从没被自己气个半死或者从没把自己气个半死,一如往常,在她家坐坐,不争执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出去,找个他满意或者她满意的地方吃个饭,或者只是窝在家里,他发他的呆,她做她的事,他有时候先走,有时候她困了,就自己去睡,也不用管他,更甚,半夜听见电视还嗡嗡的响,出来一看,他都在沙发上窝着睡着了,便把电视关掉,从橱子里给他拿床被子,然后自己再窝回床上继续睡。
两个人,说朋友,谈不上。
说是仅仅是认识,也很不恰当。
真是难以界定的关系,悠时边走边想着这回事。
手机叮叮咚咚的响起来。
“喂?啊,是呢,才训练结束,有事?……算了,哪有心思出去吃饭,我今天运气差,去体育馆之前,居然又碰见那校花,还和她的信任男朋友,平白无故的被瞪了两眼,这也就算了,都快结束了,一个空翻失误,脚跟硬生生的就撞在地板上,疼死我了。……大概没事吧,有事也没办法,只好弃权,我可不想因为比赛就把脚给废了,我又不傻,……行啦,大妈~,知道了,过两天不好的话我就去看医生。得了,你去玩吧,不说了,我正往回走呢。恩,就这样,BYE。”电话挂上,仰头看一轮明月,心想,有个男朋友接送,也不错啊,冬日已冷,风吹的人发寒,身边都是匆匆疾行的人,只有自己,似有风情的一步一步慢慢蹭着,每一步都疼,悠时心里有些担心,但又觉得担心无用,只好大大的叹了口气。
紧张的训练了两个多月,这个时候身体不堪重负,也很正常,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这次比赛,应该就是此生的体*闭幕演出了,因伤退场,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悠时这个人,想的少,做事大大咧咧,好像没什么放在心上,不算笨,这二十多年过的也还顺遂,因为父母的坚持,一直都没有去体育学校,很奢侈的请了私人教练,直到大学之前。做事认真起来爱较劲,输赢不论,喜欢强拧着一股力气,做罢,便长舒一口气,似包袱落地,无比清爽。原来也因脚上退出过比赛,好像那一团力气打在了棉花上,比输了还叫人不爽。只是,年岁增长,也多少明白,人生之中,吃苦受累的多,憋屈郁闷也多,无奈却也就无奈了,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自己对自己撇了撇嘴,出了学校大门,一撇脑袋,就看见凡亦站在不远处撞进他的眼神里。
显然他早看见了她,也并不出声,等着她发现自己。
想来,悠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这个人也奇怪,说来就来,来,窝在她家,也不特别说什么,话很少,翻翻她的书,有时候用dvd放放电影,也不特别找她看,她若不想想,他就自己一个人看完,之后收拾好了,回家。说走就走,一去十天半个月没有消息,也是经常的事,悠时本就是大条的人,想的少,也不喜欢多问。他来了便来了,走了便走了,回来便回来,对她并没有多大影响。
她走到他面前,说,“等我呢?”
他面露倦色,眼袋下面一圈浅浅青,听见她问,点点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你脚怎么了。”
悠时确实也没正经当回事,看了自己的脚一眼,说,“轻伤。”
凡亦立刻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脚,“我送你去看医生。”
说罢,就走向路边停的小车。
“哎!”悠时又面露无语之色,“我没有要去医院啊。”
凡亦也刚踏出去两步,回头奇怪看着她,“你不是受伤了?”
悠时心中叹口气,心头涌现一种和不同时空的人种通话的无力感,再解释说,“轻伤而已。”
“轻伤也是伤。难道你脚不痛?”凡亦皱着眉,不明白受伤去医院这个事情有什么好争论的,而且是在瑟瑟寒风之中。
“脚疼,也不一定要去医院。我可以等一下,等到明天,要不疼了,就可以不用去了。”
“等一等病就会好了?!”凡亦今天似乎也没什么耐性,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语带诘难。
“可能只是小病,等一等,身体自己就好了。”
“也可能不是,你等一等,病情加重了,还是要去医院。”
悠时摆摆手,意思是,我不和你说了,转身就走。
凡亦显然今天也不想和她多争辩,踏上前一步,抓住她往怀里一带,打横就抱了起来。
“哎!”显然未料到他今日如此有行动力,虽然刻意的压抑住了声音,但是惊呼还是低低的溢了出来。
凡亦也不看她,说,“抓紧。”快几步,就走到车旁。柳延从后视镜看见他把悠时抱起来的时候,就站了出来,打开车门,让凡亦十分便利的就把悠时塞进了车。
“我不去医院!”悠时挺来气,冲他喊。
“恩,不去医院。”凡亦上了车,露出一副我现在不想理你的神态,把头靠在靠背上,眯上了眼睛,对她不视,不见。
“……”这个是什么情况?“我要回家。”
“看了医生就回家了。”凡亦依旧靠在车座上。
“我不去医院!!”悠时觉得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说话!!
凡亦直接就不理她。
“小姐,我们去李医生的诊所,很近,一会就到。少爷他这几天都没睡好,您轻点声。”柳延看后面这一对明显就一副沟通不良的样子,加以解释。
“……”和柳延不熟,悠时倒不好意思冲他发火。
“您放心,李医生医术很好的。”柳延看她还是有些紧张的神色,又加了一句。
悠时就是那种出软不吃硬的人,别人和她好声好气的说,她没办法和别人摆脸色,也只好低低的应了一声,靠在了靠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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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进了一处住宅小区。三个人坐着电梯上了十四楼。电梯门刚打开,一户人家的门就开了,一个女孩探出头来,看见他们,笑了一下,又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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