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暖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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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暖翠寒-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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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秦小玉的生活是平静的,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她的静谧和优雅,是和顺古镇人的骄傲。但事实上,秦小玉的内心却很不平静,这不平静的内心与性生活无关。在这安静得时间似乎都停滞了的深宅大院里,秦小玉的内心时刻涌起阵阵孤独。常敬斋对手的自负,让他们的夫妻生活中很少有言语的交流,两个生活背景完全不同的人,要找到一个共同的话题是困难的。何况秦小玉住了八年,在听腾越方言的时候依旧感觉吃力,而秦小玉的上海腔,更让常敬斋摸不着头脑。当然,语言差异并不是造成他们交流的主要障碍,这方面的主要责任在常敬斋,更主要在那双手,那双手主导了所有的夫妻生活。有段时间,秦小玉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对着镜子疯狂地讲上海活,直说得嗓子发痛。但这种方式显然不能缓解她内心的空虚和孤独。在强烈的思乡念亲情结中,她想到了那个从安徽嫁到上海来的外婆和外婆教她的徽派剪纸。于是她让下人买来了纸和剪刀,把她的日常生活全部投入到剪纸中。
  秦小玉把剪纸贴满了常家大院所有的窗棂,甚至木质墙面上也贴满了。为了引起常敬斋注意,她甚至在自己的床帏里也贴满了剪纸。遗憾的是,常敬斋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秦小玉从来没有从常敬斋嘴里听说过半句表扬或批评的话。按理说,对传统文化多有涉猎,对民间艺术广泛了解的常敬斋,不可能没有注意过秦小玉的剪纸。公正地说,秦小玉的剪纸艺术,还是大有称道之处的。秦小玉剪的仪仗器物,五色糅合,备极灿烂,雕镂纤巧,殆类神工,堪称佳品杰作。特别是她剪的人物,栩栩如生,宛若真者,颇得徽派剪纸真传。这样水准的剪纸,对于一代玉雕大师的常敬斋,不可能视若无物,不可能不被触动。常敬斋对秦小玉的剪纸取冷漠态度的解释似乎只有一个:他在刻意回避。
  

第一章 失败之手(4)
倒是闲游浪荡惯了的常石头,很喜欢秦小玉的剪纸。当然,常石头喜欢秦小玉的剪纸,首先是喜欢了秦小玉这个人。抛开辈分的关系,秦小玉和常石头几乎就是同龄人。同龄人在一起,是很容易找到话题的。但常石头喜欢秦小玉,不是因为彼此有话可说,而是因为常石头在父亲那儿无法实现的物质要求,在秦小玉这儿能轻易得到。进酒店的酒钱,下烟馆的烟钱,甚至逛窑子的钱。所以常石头经常在腾越城里对外人夸耀,说小妈对我好着哩。有人就取笑他问,“你小妈对你好,到底好到什么程度,让你摸奶子了?”常石头就会红了脸,说,“你妈对你好,你也摸你妈奶子?”
  常石头对秦小玉是尊重的,这种尊重后来发展到了近乎崇拜的地步,他一晃二十好几不娶亲,就是心目中有了秦小玉这个偶像。要在腾越城找一个上海养育出来的秦小玉似的人物,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常石头至今依旧孑身一人。每次,常石头看了秦小玉的剪纸,就直说好看。秦小玉问常石头好看在哪里,他搔着头皮说,好看就是好看,没的理由。秦小玉知道常石头并不能看懂她的剪纸,但听他的夸奖依旧心里高兴。有一天,常石头的一群狐朋狗友嚷着要常石头请他们到腾越食府吃酒,于是他从腾越城跑回来找秦小玉讨钱,不巧秦小玉染了小疾去看中医了,情急之下常石头抓起秦小玉桌上的剪纸就走。到了腾越城的花鸟古玩市场,他摆起了地摊。没想到的是,不多一会儿那些剪纸就卖完了。常石头拿了卖剪纸的钱,来到腾越食府同狐朋狗友海吃山喝了一顿,结账后竟然口袋里还有富余。常石头回到家,把卖剪纸的事跟秦小玉讲了。秦小玉激动得拉着他的手问:“石头,真的有人喜欢我的剪纸?”常石头点点头。秦小玉一双美丽的大眼看着常石头又问:“石头,你不会是逗我高兴编的谎吧?”
  当秦小玉确信自己的剪纸有人喜欢而且还出钱买走了之后,她呜呜咽咽地哭开了。秦小玉一哭,可急坏了常石头,他跺着脚问:“小妈,是什么惹你生气了,哭得这么伤心?”秦小玉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道:“小妈哪是伤心,小妈这是高兴!”
  从那以后,俩人避了常敬斋,在腾越的花鸟古玩市场卖起了剪纸。在这个鱼龙混杂、淘宝高手和骗子云集的市场上,秦小玉的出现,是市场里最大的亮点。她的剪纸,也成了市场里的抢手货。
  常敬斋似乎并不知道秦小玉卖剪纸的事,他依然像今晚一样,夜里回来,在心情愉快的时候用手来把秦小玉带到性爱的峰巅。秦小玉自从嫁给常敬斋,并没有显出任何憔悴的迹象,反倒像雨后的蜜桃,越来越水灵了。八年的少妇生活,秦小玉变得更丰腴,更楚楚动人了。这上海来的美人儿,被高黎贡山的水土滋润后,出落成一个腾越地方的美神了。
  而今晚常敬斋感到了异样,他的手明确地在告诉他,秦小玉的身子不是在迎合他,而是隐秘而执著地排斥他。他的手似乎失灵了,秦小玉的身体和情绪不再服从它的调遣。他这双自信的手,在秦小玉隐秘之处迷失了自己,它不再能引领秦小玉的快感。最要命的是,秦小玉的身体似乎厌恶了这双手,她的身子并不因为这双手的游走而打开,而是在闭合,在轻蔑。当常敬斋真正意识到秦小玉今夜的呻吟声是装出来的,高潮是假的的时候,他缩回了自己的手。
  “你在欺骗我!”常敬斋冷冷地说。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尖锐而寒冷。
  “没……有。”秦小玉道。但她语气是如此的不自信,否认也显得软弱无力。
  常敬斋翻身起来,赤裸的后背碰到了还在慢慢燃着的印度纹香,被灼了一下。他转身,愤怒地将纹香从香炉中拔出来,折断后扔到了地上。
  “秦小玉,你说了假话。”他的手捏成拳在秦小玉眼前晃动着说,“我这双手是那么轻易就被骗过的吗?”
  秦小玉哭了,哭声证明了她的欺骗,她确实不善于说假话,制作假象的捉襟见肘让她感到自己是如此地笨拙。
  

第一章 失败之手(5)
“是谁引诱了你?”常敬斋的问话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秦小玉没有回答,哭声有些打颤。常敬斋的问话触动了秦小玉最深的隐秘,她的哭声证明了内心深处的紧张。精明老练的常敬斋沮丧到了极点。他内心深处被一个巨大的问号死死地钩住了,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会是谁?常敬斋的脑海里开始搜索与秦小玉交往密切的人。直到这时常敬斋才发现,自己对秦小玉的世界是如此地缺乏了解,在他的脑海里,秦小玉的世界苍白而单调,这个世界里,似乎只有两个男人出现过,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自己的儿子常石头。那么,那个勾引秦小玉的男人会是常石头吗?这个想都没有想到的问题,现在却把他的五脏六腑纠结了起来,发出阵阵剧烈的疼痛。当他回想起徒弟三宝的话时,他坚信这个伤害自己的男人就是儿子常石头了。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情景,腾越县长托人来请他刻图章,三宝从外面办事回来。三宝说:“老爷,我在大街上看到石头和小奶奶了。石头骑着单车,后座上驮着小奶奶。小奶奶太漂亮了,引得街边做生意的人都盯了小奶奶看。”常敬斋说:“三宝,我还以为你又要告我石头在外滋事了。要做一个好的玉雕师,必须心无旁骛。”当时,常敬斋确实没把三宝的话当回事。儿子驮着秦小玉在城里转转,在常敬斋当时想来是极为正常的事。但现在常敬斋回想这一幕,却有些醋意了。一对青年男女,骑着单车,招摇过市,那情景想起来真让心里针扎一样痛。他的脑海里虚构出了这样的画面:常石头弓着腰,卖力地蹬着单车的踏板,秦小玉坐在后座上;因为紧张的缘故,一双纤细的手紧紧地搂住了常石头水蛇一样的腰;常石头的骑速真快,风鼓动起他从不系纽扣的衣衫;而秦小玉的头发被风鼓动起来,像一面飞扬的旗……
  “我问你,是不是常石头这个孽种?!”常敬斋一把将躺在床上抽泣着的秦小玉提起来,那语气已经不是在问。
  “不……”秦小玉没有想到常敬斋会这么想,在秦小玉看来,常敬斋一定是疯了。
  但在常敬斋听来,秦小玉否认得软弱而无力。毫无疑问,自己那个浪荡的儿子给老子戴了绿帽子。一向沉着冷静的他变得狂躁和昏头了。他胡乱地穿上衣服,趿拉一双缅式人字形拖鞋就奔出门去。
  半夜里睡得正香的常石头,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过来。这深更半夜的,谁把门敲得这么响呢?会不会是院子着火了?睡眼惺忪的常石头打了一个呵欠,伸头往窗子那边望,外面漆黑一团,不像着火的样子。他赤裸着上身,揉了揉睡眼问:“什么鬼?半夜三更的打扰你老爹?”屋外没人应答,响起的又是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常石头被惹急了,他点了马灯,提着快步走到门边,用力一拉门闩说,“什么鬼你就进来好了,老子不怕!”
  屋外站着脸僵硬如铁板的常敬斋。一双眼睛仿佛被怒火点燃了,鼓得像一对铜铃,死死地瞪着常石头。
  常石头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父亲。更没有想到自己父亲会带着这么大的火气半夜三更来敲他的门。“爹,刚才我在屋子里说的话权当你没听见。爹,我不知道是你在敲门,不知者不为过是不是?”
  常敬斋没吭声,依旧目露凶光看着常石头。常石头想,自己这几天又没干什么坏事,平日里除了跟狐朋狗友们喝喝酒打打牌,也就是两天前逛了回窑子,但逛窑子的事常敬斋肯定不会知道。这样一想他从容了许多。他嬉皮笑脸地说:“爹,这么深更半夜的,你像木桩一样立在我的门口,不会是被什么迷了梦游吧?”
  他边说边伸手去摸常敬斋的额头,但他的手还没碰着常敬斋的额头,就被常敬斋扬手“啪”的一下打了回去。
  “爹,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老了,出手还是重如铁,快如风。”常石头捂着生疼的手,一脸佩服地说。
  “你少给老子油腔滑调。”常敬斋推了常石头一把,常石头踉跄着人就从门边到了屋中央。常敬斋进屋,将门拉上道,“你真以为老子老了是不是?爬到我的头上拉起屎来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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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败之手(6)
站在屋子中央的常石头一脸委屈,他捂着手说:“真不晓得我这小鬼什么时候惹着你这老菩萨了?让你动这么大的肝火。老头子,话得说清楚了,我虽然不为常家争气,但对你还是蛮孝道、蛮尊重的,爬你的肩我都不敢,还敢拉屎?”
  “我看你是越来越像个江湖油子了,你少给我插科打诨,我问你,你跟秦小玉干什么了?”常敬斋厉声问道。
  “你说我跟我小妈?我跟我小妈能干什么?对了,爹,你不会是为了她跟我卖剪纸的事生气吧?爹,说真的,你也太不关心小妈了。我跟小妈卖剪纸,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一算好几年了。我小妈的剪纸在腾越的名声比你的玉雕也差不到哪去!不要以为你那是玉,人家是纸,就不把人家的手艺当回事。说到这里,我还真对你有意见哩。”常石头越说越起劲,都手舞足蹈起来了。
  “我问的不是剪纸的事。”常敬斋冷冷道。
  常石头两手一摊道:“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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