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将领葛先才抗战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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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将领葛先才抗战回忆录-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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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答有。
  “请哪一位先生帮忙,即去乡公所,请乡长电话县长,转向长沙联络。前线负伤官兵数千之,已运集益阳县城近郊地区,即等后送。因公路已予破坏,汽车不能行驶,伤者无法由陆路后送。又因战争,轮船帆船都不敢航驶益阳,亦无水上交通工具,运送伤兵。请县长向长沙联络,尽快多派火轮至益阳抢运伤兵,尤以重伤者即待急救,如拖延时日,则必增加死亡。”
  军属野战医院,须随部队行动,故无动大手术及输血住院等设备。它的任务,只是包扎后,转送后方医院。
  其中一位年长者,向一中年人道:“你去乡公所,将葛将军所云转告乡长,请他马上转报县长,处理伤兵后送事宜。”
  话至此药已换好,医生说:“二位伤势,除陈将军尚有点发炎外,葛将军情况良好,明天可抵长沙进医院治疗,这一天期间,绝对不会恶化。”
  同昨天一样,不肯收医药费,不仅如此,医生说机缘难逢,定要请我们吃晚饭。一时哄闹起来,不少人同声说:“医生已经为两位将军服务了,请吃饭应由我来做东,聊表敬意。”
  “我来做东”之声不绝于耳,彼此相持不下,我与陈团长经过一段很长时间之舌战,始谢绝突围而出。回到旅馆感慨万千。战争!带给人民灾难,轻者受精神威胁,重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其损害无从衡量。
  傍晚,我们四人外出晚餐,饭毕付餐费,饭店老板说:“已经有人替各位付过钱了。”
  “谁?”
  “不认识,那人要我传话,机会难得,微表一点敬军心意。”
  一时将我们僵在当场,不知应如何处理。要老板将钱退回,人已走了,就这么吃了喝了把嘴一抹,谢都没有谢人家一声,多不好意思。
  老板笑着说:“其人诚意请客,四位领了这份情吧。不但仅他一人要来做东,他走后,先后又有二人来付诸位餐资,因已被人捷足先登,向隅而去。各位请回休息吧。”
  无可奈何,向老板道:“若是以后遇着其人时,请代为致谢。”
  人民是尊敬军人的,所遗憾者,以往曾有少数不肖官兵,违背其保国卫民天职,败坏军纪,骚扰人民,以致军民之间发生一点隔阂,不胜浩叹!
  第三天继续向长沙进行,中午抵达湘江畔一镇市午餐,据店东云:“一小时内,有去长沙火轮过境,停靠本镇上下旅客,二位可乘该轮前往长沙。”
  我欣喜非凡,当即辞退轿夫,并给予加倍工资,轿夫一再致谢而去。
  我等坐在码头上饮茶,等候轮船到来。不久,轮船准时到达,上了船,心情轻松愉快。船行三小时余,遥望长沙在水天相接边缘之处,内心极为兴奋。固然是到了疗伤地点,定下心来,亦因第三次长沙会战,我与长沙曾有一段共存亡之缘。现在回到故战场,不胜感慨。再则我进黄埔陆军军官学校之前,曾在长沙念书三载,长沙虽大,每一角落皆了若指掌。现在船上遥见长沙,有似游子归来,对故乡有极端亲切怀念之感。
  船抵长沙靠岸,已近黄昏。按理,上岸即进医院,我与陈团长二人却不约而同都赞成住一夜旅馆,欣赏久别重临的长沙夜景,借慰思念之情。明天上午进医院。我不能坐车,陈团长陪我缓缓步行。长沙道路极为熟悉,拐弯抹角毫无阻碍到了闹区,住进熟识之一家大旅社中,略事梳洗,带着二卫士至一大餐馆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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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离战场就医疗伤(4)
陈团长闻酒香而动饮兴问我:“你敢不敢喝酒?”
  “你伤口发炎化脓,尚敢喝酒,我伤口未发炎,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我怕的,喝呀!”
  二人喝了六两高粱酒。饭毕离开餐馆,他的花样又来了,去看平剧好吗?这一意见我没接受。长沙认识我们的人不少,我们这两个伤兵,穿着士兵棉大衣,若是遇上老友,多不好意思。负伤固然不算丢人,但马上会传扬开去,这个去医院带点礼物,那个来医院也不会空着手,这笔人情债,将来我们如何还法!宁可牺牲平剧不看,不要去招惹朋友的麻烦。我们衣物全丢光了,去逛逛街,看看长沙夜市,顺便买点应用物品,明天进医院,俟伤痊愈后去看平剧。陈团长当无异议。
  翌晨,陈团长进了陆军医院,我自费住进湘雅医院。医生当即检查伤口照X光片。
  下午医生拿着照片,来我病房,笑向我说:“葛先生你好危险!预祝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将照片指给我看,子弹由心脏左边而过,若是向右偏一公分,就将心脏击破了。而且,子弹进口与出口之上下四根肋骨,一点擦伤都没有。
  我也笑笑说:“那倒要谢谢皇军这一枪手下留情了。”
  在医院中一切都很顺利。第七天前面伤口完全收口好了,后面出口较大,还须每天换药。
  子弹穿过人体,一般都是进口小出口大。弹头进入身体后,遇着阻碍,多少有点偏向,变为略横而出,故出口大。若是碰上硬骨时,可能会横着出来,出口就更大了。我有一位军校同期同学潘质将军,任本军一九○师副师长,北伐期间,子弹由前胸而入,停留在肺内未出来。这是远距离射来子弹,入身体后无力钻出来,又不能开刀取出,日子久了,子弹周围长了一层肌肉,将子弹包着,多少年来也如常人毫无感觉,朋友们开玩笑,叫他“多一点”,因他肺内多了一粒子弹。
  

返乡省亲告慰老父
背后伤口虽未痊愈,但已无妨碍,彼时七十高龄老父及兄妹等皆定居湘南郴县,我负伤后不敢函报噩耗,其实他们也会知道,我惟恐家人惦记,决计出院回家省亲。有了这个念头,则归心似箭,离开湘雅医院,住进旅馆,拟翌晨南行。无巧不巧,卫士韩在友遇着胞妹先训由郴县赶来,到处找我。兄妹见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胜悲伤相望而泣,当晚训妹即以电报告慰家人,第二天兄妹二人带着卫士韩在友,乘轮船至湘潭县,转乘火车往郴县。(李注:当时我年五岁,与父母(母亲葛先静是葛先才的大妹)、外公一起住在郴县,外祖母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过世。我的记忆力很好,五岁后经历过的事物,至今不忘。)
  粤汉铁路长沙湘潭段,因战争铁轨拆除、路基破坏。抵家时,父子兄妹叔嫂之间,难免一番悲喜慰藉真情流露,尤以老父泪水汪汪,激动得全身发抖。据兄妹等告知,他老人家,自得悉我身负重伤之后,眼泪不干,不食不眠,不言不语,吓得兄妹等手足失措;至接到训妹由长沙来的电报后,情绪始平静下来。人们皆云母子连心,父子又何尝不连心呢!
  先父是一位了不起的小人物。他童年时代,连“人之初”一书在内,只正式念了一年半私塾,因家境贫寒辍读,在家中自修。稍长当学徒,白天整日忙碌,夜晚俟店中人熟睡后,偷偷起床看书练字。无钱买书,东借一本西借一本。不懂之处,一有机会,就去向一位老学究请教。光绪末年考进邮政局,民国初年曾任湖北省黄陂县县邮政局长及武昌县县邮政局长多年,他老人家的成功,全赖毅力苦读、发愤图强。
  郴县有一所设备尚称完善教会医院,离家不远,每日父亲或兄妹轮流陪我前往换药,八天后伤口痊愈在家中,吃最富有营养食物,与家人团聚心情愉快,身体康复甚快,且有超越以往之势,将身体养壮,准备接受下一次战斗。这一观念,不久就实现了。四个月之后,衡阳会战爆发,我又率师踏上征途。
  本来想多偷几天懒,在家中多享受一点温暖。天不从人愿,军长来电,我接任预十师师长职务,盼我速即归队整理部队。职责至上,只好依依拜别家人,到另一环境中去生活。
  我军早已撤回衡山县城之南,原驻地整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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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变化感慨万千
胡扯了一大堆,常德会战究竟如何结束,据悉,只用数语交代,我负伤的第三天,敌人由原路线北渡沅江撤走了,只留下遍地鲜血痕迹!
  我躺在医院中,研究敌人进攻常德之战略目的何在。那时我有一点不能肯定的看法如后:常德会战,敌人来得快去得速,我对其战略目的之推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敌人打通大陆南进之构想,系依循洞庭湖之东湘江东岸之粤汉铁路进军,至衡阳转向湘桂铁路西行,以迄南宁。而常德位于洞庭湖之西,距其南进基线西出数百里之遥,敌为何舍本求末多此一举,对常德发动攻势?而且来去匆匆。我认为其战略目的,不在攻占常德,而是以攻常德为饵,在常德附近,及沅江之南桃花江以北广阔丘陵地区,我无险可守,以野战方式,击溃我第六、第九两战区数军,为彼大军南进铺路。果然六个月后,敌陷长沙血战衡阳城,证明了我的想法。
  常德之役敌人虽未占到便宜,而且得不偿失。惜乎我谋略策划者,未能警觉预谋对策,以致衡阳之役仓促应战,不但被敌各个击破,却坐失以逸待劳歼敌良机。
  如今回忆起在湘雅医院时,医生所说的两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记忆犹新,触发我的感慨:想当年,驰骋战场,斗志如虹,豪气凌云,视强敌如草芥,置生死于度外,争民族之生存不惜牺牲,对自己之将来却无打算。而如今,早届垂暮之龄,孤老一人,终日为生活困扰,潦倒于半养老院中,借住不供食,坐待死亡之降临,与草木同朽,实不胜今昔之感!惟我这倔强性格,不屈服于贫困之下,也不怨天尤人,更不自扰,每日自炊、自洗、自操、自做,自得其乐。所遗憾者,援常之役,那穿胸而过之敌弹,若能微向右偏,将心脏击破,当时阵亡,忠烈祠有我葛先才一块烈士牌位,永垂青史,并将我这臭皮囊埋葬在桃花江上,美人窝里,桃林丛中,昼夜与桃树为伍,永远有美人作伴,生无愧赧,死后恬然,该有多好!免掉眼见今日国家之伤心悲剧,亦逃避了这三十余年来之辛酸生活。不是牢骚,乃有感而发,确属实情。大丈夫应轰轰烈烈而死,这样默默悄悄而亡,愧对此生。
  

临机应变(1)
在谢家铺宿营晚饭后,该地乡长来报:“敌人由桃源县境,南渡沅江,两昼夜未曾停止,现仍继续南渡中。贵部明晨,出谢家铺不远,可能会与敌遭遇,请预做准备。”
  我得此情报后,不胜感叹!战区司令部那些大小幕僚,不知所司何事,如此重要敌情动态,他们竟一无所知,因为长官部始终没有敌情告知本师。我们的想像中,认为沅江以南无敌,若不是乡长来报,本师明天行进中,非吃大亏不可(据事后所知,南渡沅江之敌在两师团以上),师长孙明瑾少将当即命令全师备战,连夜派出警戒部队。当晚未发生事故。
  十一月十八日晨由谢家铺出发,以战备队形搜索前进。果然未出乡长所料,前进约八华里与敌发生遭遇战,愈战愈烈。当时敌情不明,只好打瞎仗。本师以二十八团三十团为第一线,二十九团为预备队。我攻击计划,令二十八团三十团各选定一点猛攻,拟以中央突破战术,将敌第一线切成三段,迫其后撤,本师得能继续北进。第一步攻势,完全如理想成功,敌第一线不但被我突破,其联队卫生所亦被我打掉,斩获甚多,并掳获其文件之;为敌第十军已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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