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将领葛先才抗战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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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将领葛先才抗战回忆录-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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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四天来敌我战场动态,战斗及伤亡概况:敌人一开始就判断错误,以为我第十军全部都在田家铺以北地区,故亦将其两个师团以上之兵力,集结于预十师以北地区。岂知其正面仅预十师一个师,军主力在田家铺之东,实出乎敌人预料之外。预十师先期两昼夜之猛烈攻势,当然不能突破极端优势之敌北进,但却使敌人伤亡受到严重打击。预十师适时转向北北东攻击,转移兵力于赵家桥,敌也随之将主力转用于赵家桥西北地区。第三天拂晓,又与预十师发生血战,第三、四两天恶战中,预十师伤亡更加惨重,敌亦未得到丝毫便宜,而且其伤亡尤有过之。预十师虽未能解常德之围,却始终将敌主力吸引着,而使第三师从容由东南向西北迅速攻击前进。奇兵突出,攻至敌之背,乘虚攻占德山及常德对岸汽车站之线。这一着,迫使敌人慌张失措,不知国军有多大兵力到了背后,惟恐将其归路切断,为促间由赵家桥方面,急调大批兵力,与第三师血战。赵家桥方面之预十师及一九○师之压力为之减轻,而我第三师不是弱者,与敌硬拼死斗,故敌我伤亡皆重。以一军之,欲战胜三倍于我之强敌,势必不能,却打得敌人伤亡枕藉手忙脚乱,则是事实。
  我接着说:“若是现战场之西,我有强大友军,对敌桃源县境渡河点施以压力,敌非撤退不可,否则敌处于背水战,极端危险。”
  副官处长张庆宽上校入厅:“报告军长,葛副师长后送工具及民夫都准备好了。”
  军长应好,要我即刻起程,并赠送万元法币(国币)。
  我向张处长道:“带来的五名枪兵,妥为安顿,尽速要他们回连。”
  叫卫士韩在友至我面前,我在军长给我的钞票中抽出一扎交给他,替我分给他们五人,共生死一场,微表心意,向司令官及军长辞别,又向大家打个招呼,上轿起行,到达军野战医院已深夜二时,院长郑焕华中校(曾任台南永康荣民医院院长,后病逝),以及医官等多人,闻我到来,相率出迎。二十八团团长陈希尧上校左臂被敌刺刀刺伤,亦在行列之中。前面曾提及,我别无所感,就是人缘好,全军上下对我都有好感。大家七手八脚,将我拥至院长房中。
  郑院长道:“自得到副师长负重伤消息后,大家焦急万分,以后没有你的下文,更为忧虑。你到达军部消息传来,大家如释重负,但又担心你的伤势状况,至何种程度。现在好了,我们内心解不开的结,总算化解了。”
  “谢谢诸位的爱护关怀,伤势以后的变化如何,不敢逆料,目前大概暂时可以说是死里逃生,闯过一切,现在窒息之感极微,咳出来的,只带有极为浅淡红色血水,其中有点少许深红色血丝,证明大量出血已止,仅有点细微出血,伤口受震时,仍极为疼痛。”
  我问陈希尧团长伤势如何?
  他说:“我这伤算得什么,与你及李团长之伤比较,则有天壤之别,只是发炎了,左臂肿起有如小腿,打了消炎针后,瘦了很多。”
  一般人称之为消肿,他好像臂膀子瘦了有点难过。二十九团李绶光团长也在野战医院,躺在床上不能稍动。我起身去看他,他也是肺部被敌弹贯穿,与我同病相怜,较我更严重。彼此见面不胜伤感。李团长因伤不能多说话,由其卫士说明负伤经过。
  “激烈之战斗间,团长站在约三公尺高坡边缘上,指挥作战。突然间,团长一头栽向坡下,我虽在身边,在无备之下一把没抓住,其下坠之力,也将我带下坡去,一脚踩在团长左后背。以后检查伤势,敌弹由右前胸进入背后而出,并将前胸肋骨打断一根。我那踩在左后背之一脚,又将团长左后背肋骨踩断一根。团长固然不致责怪于我,自己却内疚不安。”说时几乎流下泪来。
  李团长伤后的想法,与我一样,认为准死无疑。大概因我们活罪都未受满,阎王不收,因之都活过来了,但所吃的苦头则够受的了。大陆撤台,李团长以无职军官身份定居高雄,因无其他专长谋生,依赖太太充任小学教师维持家计,后病故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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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离战场就医疗伤(2)
官兵在战斗中,谁都知道应如何掩护身体之要领。惟各级部队长有时例外,战斗愈激烈,部队长愈须冒险,在战场上跑来跑去。一则了解战况,如有变化适时处置;再则是稳定军心激励斗志,最迅速最有效措施;再其次有督战作用。
  慰问李团长后,拟再去看看其他负伤官兵,郑院长等皆道:“负伤人数太多,你要多静养少劳动,我们将你的意思代为转达。”一群人仍回到院长房中。
  副官报告院长,食物已准备好。
  “马上拿来。”郑院长转头向我道:“军部电话通知,说你已起程来野战医院途中,为你杀了一只鸡加米,炖成鸡粥,谅已很烂了,吃一点好吗?”
  尝尝看,试一试胃口如何。这一吃开了,有如狼吞虎咽,一口气连鸡带粥吃下去一大半。
  陈团长笑说:“这下可好了,你所流出之血,这餐鸡粥,至少可补充四分之一。”
  我笑笑说:“你流的血也不少,还有不少鸡粥,你也来补一补。”
  “我不能补,伤口发炎,鸡是发物,吃下去臂膀又会肥肿起来。”
  “嗯!你对臂膀的肥瘦,倒是很关心的!”惹得大家一笑。
  “郑院长!天明后我与陈团长赴长沙就医,请派人雇两乘滑竿。李团长不能陆上运送,尽快用船送往长沙治疗,最好要兵站单位,通知长沙,派小火轮先将重伤者运走。”
  “是!副师长所交代者即办,你在我床上睡一会儿,俟滑竿雇好再叫醒你。”
  韩在友扶我躺下,不一会儿就熟睡了,还正熟睡中;郑院长叫醒我,睁眼一望天已大亮,晨曦光彩,郑院长道:“天明后,恐有敌机临空,早点起程,过了桃花江则较安全(别名资水),并派医官一员携带药物随行。”
  “负伤官兵太多,医务人员已感不敷应付,不必派医官护送,给我们准备一点药物就可以了。何况沿途集镇都有医院诊所。”
  向大家告别。离开野战医院,上午九时许,渡过桃花江,进入益阳县城。平时相当繁荣之城市,却成为一片战时凄凉景象,家家停业。第一天宿于一镇集旅馆中,房间开好后,老板带我们至一医院换药,打消炎针,伤势无变化。换好药,我叫韩在友付医药费,医生拒而不收,并云:“将军们为国家民族争生存而战,抛头颅流热血,这种伟大牺牲精神,令人可敬可佩,我能为两位将军伤后服这点义务是应该的,也是荣幸的。而且我这举手之劳,用了些许药物,能值几何,与二位所流的鲜血相较,不可以道里计,请二位不要再提医药费了,留做纪念吧!”
  如此一来只好敬谢了。辞出到馆子里吃晚饭,饭后回到旅舍闲聊一阵就寝。韩在友却忙开了,向旅馆工友要这要那,在我床铺前打好地铺,我不能自己睡下去,睡下去后更不能自己坐起来,自己翻身都办不到。他扶我睡下,并给我一个小铜铃。
  “你这是干什么?”
  “我睡着了,就像死人一般,你又不能大声叫我,你若有事需要我帮助时,摇这铃铛,我大概会醒来,我在野战医院看见不能动的伤兵,每人都有这个小铃儿,我就向看护兵要了一个来,为你准备着。”
  “很好!很好!你愈来愈灵光了。”
  他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一头钻进被窝里睡了。
  这小铃铛真管用,我一觉醒来,不能翻身,内心烦躁极不舒适。试探着叫韩在友,哪里叫得醒他,小铃摇了四五下,他醒了,扶我坐起靠墙睡两小时,又摇铃叫醒他,扶我平卧,这一觉睡到天亮。这天仍乘原滑竿继续向长沙行。所经之地,皆洞庭湖畔边境,鱼米之乡,人民富裕豪爽,惟受战争影响,民有忧色。今天所宿镇市,较昨天为大,旅馆房间定下后,至一私家医院换药,打针过程中,人民围观者愈集愈多,人人面现愁容。
  其中一人,满面忧色问我:“将军,请问你,此次常德之战,究竟会演变至何种程度?国军是否有制胜把握?若是败下阵来,百姓就惨了,势必家破人亡。本地人民,废寝忘食,昼夜不宁。”
  

暂离战场就医疗伤(3)
我安慰他们道:“敌人一开始来势凶猛,经我第十军以不惜牺牲之精神奋战,四日来与敌舍生忘死拼斗,我固然伤亡过半,而敌之伤亡也不逊于我。目前我大量国军已陆续投入战场,自昨天起,战局已稳定下来。只要国军人人有以死与敌相拼之决心,敌人非撤退不可。否则,敌现所处地位为背水战(敌之背后是沅江),国军如能将敌在桃源县境之渡河点切断,南渡沅江之敌,有被我歼灭之可能。因此,敌人必须迅速由原路线撤至沅江北岸。我的推测,敌人现正北撤中,诸位放心吧。”
  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立刻一个个脸露笑容,气氛为之一变。
  我问大家:“本地有没有乡公所?”
  有人答有。
  “请哪一位先生帮忙,即去乡公所,请乡长电话县长,转向长沙联络。前线负伤官兵数千之,已运集益阳县城近郊地区,即等后送。因公路已予破坏,汽车不能行驶,伤者无法由陆路后送。又因战争,轮船帆船都不敢航驶益阳,亦无水上交通工具,运送伤兵。请县长向长沙联络,尽快多派火轮至益阳抢运伤兵,尤以重伤者即待急救,如拖延时日,则必增加死亡。”
  军属野战医院,须随部队行动,故无动大手术及输血住院等设备。它的任务,只是包扎后,转送后方医院。
  其中一位年长者,向一中年人道:“你去乡公所,将葛将军所云转告乡长,请他马上转报县长,处理伤兵后送事宜。”
  话至此药已换好,医生说:“二位伤势,除陈将军尚有点发炎外,葛将军情况良好,明天可抵长沙进医院治疗,这一天期间,绝对不会恶化。”
  同昨天一样,不肯收医药费,不仅如此,医生说机缘难逢,定要请我们吃晚饭。一时哄闹起来,不少人同声说:“医生已经为两位将军服务了,请吃饭应由我来做东,聊表敬意。”
  “我来做东”之声不绝于耳,彼此相持不下,我与陈团长经过一段很长时间之舌战,始谢绝突围而出。回到旅馆感慨万千。战争!带给人民灾难,轻者受精神威胁,重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其损害无从衡量。
  傍晚,我们四人外出晚餐,饭毕付餐费,饭店老板说:“已经有人替各位付过钱了。”
  “谁?”
  “不认识,那人要我传话,机会难得,微表一点敬军心意。”
  一时将我们僵在当场,不知应如何处理。要老板将钱退回,人已走了,就这么吃了喝了把嘴一抹,谢都没有谢人家一声,多不好意思。
  老板笑着说:“其人诚意请客,四位领了这份情吧。不但仅他一人要来做东,他走后,先后又有二人来付诸位餐资,因已被人捷足先登,向隅而去。各位请回休息吧。”
  无可奈何,向老板道:“若是以后遇着其人时,请代为致谢。”
  人民是尊敬军人的,所遗憾者,以往曾有少数不肖官兵,违背其保国卫民天职,败坏军纪,骚扰人民,以致军民之间发生一点隔阂,不胜浩叹!
  第三天继续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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