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淦先生、郭寄峤上将、于豪章上将比邻而息,也许这是唯一可安慰他在天之灵者。
俞大维博士一再对我说,《孙子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绝不可运用于大部队,盖大部队(师以上)一旦补给线被切断必败无疑。衡阳会战虽然守军已尽坚守责任,而在野战战略上未能恢复补给线,终使勇敢善战的第十军虽已索取敌人最高代价,但终不能免于覆灭,此非第十军之罪,第十军实虽败犹荣,乃最高统帅部之战略指导错误,指挥大军作战者应深思之。能征惯战如第十军者,其成员固皆作古矣,但其陶铸勇敢善战之传统与精神应承传于后代。
这本遗稿所写之事,有些葛将军曾与我谈过,但这一部战场的史实,由他亲笔写出,真令我喜出望外。凡我军官,应人手一册,领会战场领导的精髓。际此抗战六十周年,历史真相多被扭曲遗忘时,斯篇足为重要的佐证,凡热爱中华民族者,皆不可不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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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战场领导的楷模典范葛先才将军(2)
最长的一日
一九四四年六月可以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最重要的一个月份,人们所熟知的就是电影“最长的一日”里记载的欧洲战场六月六日诺曼底登陆。这个月在亚洲还有两个战场,双方出动的兵力和战斗之惨烈绝不逊于诺曼底登陆战,一个就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六月十五日太平洋战场上###浴血战,再者就是更少人知道的在中国战场上,从六月十六日日军开始进攻长沙的“长衡会战”。三个战场双方出动的兵力都在二十万以上,总数有一百多万的兵力,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同盟国与轴心国的大决战,也是世界人类的大厮杀,十多万士兵在这三个战场上丧生。
###登陆战盟军出动的兵力是战舰四百余艘,战机四千余架,登陆士兵十二万八千余人。为期三周的浴血战日军三万一千余人全部阵亡,岛上一万多的日本居民丧生,七月六日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南云中将和兵团司令齐藤中将自杀。此一战斗使日本在太平洋上海陆空的战力消耗殆尽,盟军直逼日本本土。
中国战场上的“长衡会战”,则是日本在中国战场“一号作战”计划的一环。衡阳会战从六月二十三日开始,到八月八日,国军第十军一万七千余人孤军守备衡阳,在炎热胜暑下,与十一万之众的日军浴血奋战四十七天,仅二平方公里的战场上,国军阵亡七千余人,日军阵亡近五万,伤亡共超过七万人,战斗之惨烈,可见一斑,相信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罕见。此役,日军六十八师团长佐久间中将阵亡。日军因无法攻取衡阳且伤亡惨重,导致七月十八日东条英机的倒阁。八月八日衡阳失陷后,日本以十万名都是十余岁孩子的新兵补充参战的各师团,日本陆军在此一战役中可说是伤亡殆尽。
根据美国国会图书馆的资料记载如下:
Hengy Defensive Battle: More than 100000 Japanese siege 18000 Chinese Army。 Japanese premier Tojo step down after Chinese defeat Japanese 2nd wave attack at Hengy and 25000 Japanese killed。 After 47 days battle; On August 8; Hengy falls。 48000 Japanese killed; total Japanese casualties more than 70000。 7400 Chinese killed total Chinese casualties 15000。(编者译:衡阳保卫战,十万人以上的日军,包围了一万八千名中国军队。当中国军队在衡阳击败日本的第二波进攻并击毙二万五千日军之后,日本首相东条英机倒台。经四十七日血战之后,衡阳于8月8日陷落。日军死伤超过七万人,其中四万八千被击毙;中国死伤一万五千人,其中七千四百人捐躯。)
这么一个重要的战役为什么迄今鲜为人知呢?日本人不知道衡阳会战,日军战史有这么一段记述:“衡阳战役,真相被当时之军方隐瞒,致日本国内人多受蒙蔽,……衡阳之战,如欲惹人瞩目,可称之为‘华南的旅顺之战’(指日俄战争),此种比喻虽稍嫌夸张,但称之为‘中日八年作战中,唯一苦难而值得纪念的攻城之战’,则绝对正确。……衡阳之战,原拟定一日之间结束,而实际却延衍了四十多天,不独严重的妨碍了‘打通大陆’的日程;且遭受了近两万人的重大伤亡。这一苦难的战役,岂非值得纪念?……苦难的衡阳战役,至此乃告一段落,……牺牲之大,令人惊骇……再向次一目标桂林发动攻击,并以十万新兵,拨补于第十一军。”
衡阳会战在当时不仅是全国皆知,全世界也都焦虑的关注,衡阳的失陷举国哀痛。蒋委员长亲撰电文通令全国军队,于八月二十日上午六时,在各军次集合全体官兵,为衡阳殉国守军默哀三分钟,藉志敬悼。毛泽东也在八月十二日延安的《解放日报》社论撰文纪念。
这一段历史后来很少人谈及,那是因为中国“不成功便成仁”封建思想的缘故,是军长方先觉等未杀身成仁。当时外无援军,内无粮弹,剩下的就是约一万无战斗力、面黄肌瘦的伤残。军师长要成仁易,要保全这些好儿女难。因此不计个人的生死、荣辱,与日军协议停战,以军师长为人质,来保全这些子弟。后来军师长都脱险回到重庆,再度掀起全国欢迎英雄归来的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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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战场领导的楷模典范葛先才将军(3)
当代赵子龙,血泪成行
这一部回忆录是我的三舅父葛先才将军花了两年时间一字一泪亲笔所著。葛先才将军是第十军预十师师长,衡阳会战前六个月,国军第十军解常德之围伤亡近半(预十师师长孙明瑾将军阵亡,副师长葛先才将军因子弹距心脏一公分穿胸而过负重伤),返防衡山,整补未竟,只有一万七千六百余人,七个团的兵力。六月初,奉命守备衡阳。衡阳会战中期后,有五个团和军直属部队,都拨交葛先才将军指挥,在衡阳会战中期获颁青天白日勋章。这部回忆录,于一九八一年曾在台湾荣获国军军事著作铜像奖。这不仅是一部个人传记,也是湖南几次重要会战第一线战场上的第一手资料,除了讲授许多战场心理和战术外,更汇集了由许多中华儿女血泪谱出的诗篇,是中华民族的宝贵史料。
葛先才将军是黄埔第四期学生,从军前是长沙湘雅医院的医科学生。第三次长沙会战时(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下旬至次年元月初)第十军(军长李玉堂将军)守备长沙,葛先才是团长,防卫长沙南门城外,约经一星期的激战,日军兵临城下又配合空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伤亡急速增加,长沙即将有破城之危,葛团长当机立断,发动全团冲锋,使日军仓皇后退,导致第三次长沙大捷。葛先才当天奉委员长电令晋升少将,次日湖南各报头条标题誉为当代赵子龙。
第三次长沙会战是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的第三个星期,这次大捷后的一个星期,美英法同时宣布废除对中国的不平等条约,蒋介石被委命为盟军中印缅战区最高统帅,美国宣布向中国提供五亿美元贷款。这在近代史上是有它重要的意义,美国国会图书馆对第三次长沙大捷的资料记载如下:
On January 4; 1942; Changsha 3rd Victory Chinese; casualties 28116; Japanese casualties 56944。 After Chinese’s victory。。 Chiang Kai…shek appointment as the allies mander in Sino/ India/Burma。 US aid 500 million to China。(编者译:1942年1月4日;长沙第三次大捷,中国死伤28116人;日本死伤56944人。中国取胜之后,蒋介石出任中印缅战区司令,美国给中国5亿美元援助。)
葛先才将军来台后不久就脱离军职,一九九七年七月二十二日病逝台北荣总医院,享年九十三岁,安葬于五指山公墓特勋区,紧邻严家淦先生的墓地。我自民国三十七年(九岁在衡阳)直到五十七年来美留学都与舅父生活在一起,我写了一副不甚对仗的挽联:
冲锋号角令日军丧胆吹响长沙三次大捷盟国同申废除不平等条约
赤膊上阵使敌倭血染湘江奋战衡阳四十八天令东条倒阁侵华梦断
大致表述了舅父的两件重要事迹,同时也是抗战两个重要的历史转折点。
那一战,改写中国命运
以下的文字是我对抗战的一些感想,或可为史学家参考。第二次世界大战,最重要的盟国当然是美国,然美国的战略是“重欧轻亚”,就是她在太平洋战区对麦克阿瑟将军的军事装设和补给,都远远不及欧洲战区的艾森豪。第三次长沙会战前的三个星期,也就是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前夕,美国还在与日本和平会谈。第三次长沙会战,是中国孤立抗战的第五个年头,也是民族存亡之战。当时二十多万的国军是空前团结,造成的第三次长沙大捷,不仅是使中国的抗战走出孤立,也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地位。
此前的一年,美英法在欧亚非战场上是一败涂地。对第三次长沙大捷,一月七日伦敦《泰晤士报》的评论是:“十二月七日以来(指珍珠港事件和香港与马尼拉的失陷),同盟国唯一决定性之胜利系华军的长沙大捷。”第三次长沙大捷,虽称抗战走出孤立,中国也得到了一点点美援。而这些略备美援的精锐军队,都调往缅甸战区,支援那些不义的盟国。
第三次长沙会战后约有两年,中国境内基本上没有重要战役,日本将她的军事主力调往太平洋战场。不过在广大的中国土地上,总有七十万以上的日军陷入而不能自拔,拖垮了日本的陆军和日本国内的经济。(编者按:日本人自称“陷入中国泥淖”。(见池田清《太平洋战争》第98页)
序:战场领导的楷模典范葛先才将军(4)
直到一九四三年底日本在太平洋战场失利,十一月中的常德会战重启在中国境内一连串的大战。在这一连串大战中,包括一九四四年四月下旬河南第一战区,在两百公里黄河南岸集结了二十五万大军的“血肉长城”。其中有多少的中华儿女为捍卫祖国洒下了他们的鲜血,忠勇英烈可歌的事迹实无法一一细列,阵亡的有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上将、二十一师师长吕公良等将领多人。然而日军长驱直下,六月十六日开始进攻长沙,六月十八日长沙失陷,日军直逼衡阳,展开日本战史所称中日战争中最重要和日军伤亡最重的一次会战。国军第十军孤军守备衡阳,与十一万之众的日军浴血奋战四十七天,于八月八日失陷。此后日军又长驱南下,桂林、柳州、独山都失城于旦夕之间。
官兵一心,置生死于度外
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一个一万七千余人的孤军,与十多万的日军血战四十七天又能歼敌七万余?而又有些虽拥有数万兵力却失城于旦夕之间呢?据我的分析是,对各军个体而言,主要是在于指挥官和部队的作战经验与士气,长官与部属如同亲血肉兄弟,第十军从北伐到抗战,可说是常胜军,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李玉堂、方先觉、葛先才是第十军十多年的战场伙伴,从军长以下到连排,各级干部都有良好的作战默契,都能主动应变战场千变万化的敌情,和有效地配合与支援友军。平时军师长也与士兵生活打成一片,军长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