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要忘了,战略以歼灭敌野战军为首要,不可为一地一城之顾虑,妨碍了歼灭战之实施。何况敌人之另三分之一兵力,散布我全国占领区各地,计有八师团五旅团,无力另发动一强大攻势,不必为三、六两战区地域担忧。退而言之,就算敌人尚有发动小型攻势之能力,攻占少许地区,也不致影响我湖南战局,而且敌占领土地面积愈广,其兵力愈分散,反而给我小部队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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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补增援,战力之源(2)
用兵应以重点使用为原则。敌人能大胆随时随地调集兵力攻击我一点,我为何不能机动,大胆调集兵力以迎战?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其关键在用兵者之才能与魄力。还是那一句话,我战略策划者满脑子的守势作战。
兵力分散,处处薄弱(1)
衡阳会战,我第四军之固守长沙,战略上是一个不健全不成熟的作战计划。我战略策划者的如意算盘,认为固守长沙,先给敌人予以重创,而后在衡阳近郊与敌决战。但是,高级司令部对第四军战斗间损耗之补给及其他与战斗有关联诸措施,是否有缜密计算?妥善安排?长沙在战略上究竟要守多久?应给部队长明确指示。部队长依据指示,就本身战力有所运用支配。部队如期达成任务后,动态如何?届时,或另有部队增援继续固守?或有部队接应,将第四军接出长沙?命令上皆无明文规定!死守就是无期限期死守。关于死守应具备的条件,一概不闻不问,这叫战斗部队何以为战?
用兵者,切不可盲目打无算之仗,更不可驱使官兵于绝境。没有补给和援军,及坚强防御工事等之设施,在兵力极端优势之敌强攻下,焉能做长期之固守!如不顾一切,将守军置于绝地,官兵则存有绝望惶恐之心情,斗志亦随之消沉。甚至对高级司令部产生愤恨心理。人!有了希望,才能勇往直前去奋斗,否则必被毁,战斗也是一样。
要求官兵长期杀敌,必须在兵员、物质、精神上源源不绝供应部队,保持其续战力于不衰,始能奏功。这些都属战略中所应密切配合者,也是高级司令部对战斗部队应有的责任与义务。一着之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更何况仅以一纸图上作业,既欠缺精算,又无配合之草率作战命令了之,焉有不败之理!
长沙之战,敌即将兵临城下,我战略是守湘江东岸之长沙城或守湘江西岸岳麓山,尚在举棋不定之中,而将第四军于湘江东西两岸调来调去,以致该军毫无作战准备的时间,官兵怨声载道,军心涣散,斗志消沉,被敌一击而溃,于一日之间丢了长沙,断送了第四军。
衡阳城区之战,我第十军之所能坚守四十七天者,该城为我军略重镇,关系国家存亡,我官兵勇不顾身奋战固守。再则,外围十余友军,皆有解除衡阳第十军之危的责任与义务。故我军官兵,因有前者之“责任感”,后者精神上之“希望”所支援,始终保持那一坚强斗志。因此,长衡之战虽皆属固守,而战略上,长沙无援,仅仅是衡阳会战中之一前线据点,衡阳则为会战之核心,同一之守势作战,在二城官兵心理上有极大差异。这种差异在斗志盛衰之别中表现出来。故二城之战果也各异。策划谋略者,务须将官兵战斗间心理详细分析列入战略策划中,极为重要,亦即培养斗志也。斗志之盛衰,左右战斗之胜负。
我认为长沙与岳麓山都不必守,应集中兵力,将第四军调至衡阳以东地区,会合友军与敌决战。我国军人战术思想,好像对一城一地非常敏感重视,而忽略了歼灭战最高原则之育成。一城一地,只不过是用兵中之一“坐标”耳。“不成功就成仁”,吾辈军人上战场,人人都应有此决心,却不可用命令驱官兵于绝境,使其心理上感受绝望之威胁,斗志动摇,则必导致与战略目的相反之后果。
第四军自北伐以来,战绩赫赫,誉为铁军,其武器装备战力等,与我第十军皆在伯仲之间。长衡之战,因战略运用失策,第四军惨败于长沙,第十军覆没于衡阳。两个能征善战之军,从此冰消瓦解,甚为惋惜。
我战略大错特错者,衡阳会战序幕尚未揭开,又在计划防守广西省会“桂林”。第四战区所属广东、广西两省之兵力,不但未能全力支援,湖南第九战区与敌决战,反而由第九战区调往广西两个军,协守桂林。我战略既无旺盛企图,用兵又无重点,处处设防,兵力分散,则处处薄弱,被敌各个击破。结果,衡阳会战惨败,桂林也如长沙,遭遇同一命运,于一日之间被敌攻占。这都是我高级司令部杰作,罪不可逭。
我各级司令部,从来不着重战斗间部队战力之补充与保持,官兵体力之保养。这两种力量,左右战局之成败岂能漠视!枪声一响,战斗部队之战力,即开始消耗战斗愈激烈,消耗愈大,尤以所携带之弹药可能于一二日间耗罄。各级指挥机构,不仅应注意战况之演变,尤要计算战斗部队与胜负有密切关联之补给事宜并即时追送,以保持其战力于不衰;迅速接运伤兵,以免成为部队之累赘,妨碍其机动性。
兵力分散,处处薄弱(2)
士兵体力与其斗志成正比,体力充沛时斗志高昂,疲惫时斗志低沉。倘若消耗超过其体能时,则对发号施令者,极端怨恨,斗志随之急降,潜伏极大危机。士兵体力及生活状况,战略策划者,随时都应计算顾虑。切不可认为步兵万能,因小误大。
战场补给,为战力之泉源。有则保持战力于不衰,无则战力逐渐消耗衰退,甚至于枯竭而败,衡阳之战可为例证。任何国家,其作战计划中补给列为主要策划之一。传闻,有些国家,虽预定好作战计划,但后勤参谋,认为不能按作战计划顺利实施补给时,而将原案推翻者不足为奇。我国古时用兵亦注重补给,兵尚未发粮草先行,“补给品行动慢故须先行”。
军在大陆作战,可以说谈不上补给计划与实施。战场补给制度,应由上级向下级源源追送;负伤官兵,应由后勤部队向军野战医院接连。如此,始能经常保持部队战力及其机动性。至于战场兵额补充,以往则绝无其事。高级司令部只指挥部队作战,对于补给事宜从不闻问,故我以打部队番号名之,战斗间之消耗,有如工厂中之锅炉,要求它产生高度热量,必须不断加添燃料,在大陆因部队战力衰退而无补充,士兵体力疲劳过度致败者,不胜枚举。
从权达变,以免遗患战局
战场瞬息万变,令人莫测。各级战斗部队长应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沉着应付;亦即先求稳当次求变化,把握战机予敌重创。战略之拟定,乃战争开端或某地区战斗实施的一个用兵构想。战场变化多端,所拟定之作战计划不一定皆能一一达到战略之构想,因之,战略之运用必须灵活,随战场的变化而改变,不宜呆板,墨守原定策略。为应变迅速确实计,还应授权战斗部队长,遇到非常变故时从权达变,以免遗患战局。如下战例:在同一战略策划部署之下,用在第三次长沙会战则胜,用于衡阳会战则败。因第三次长沙会战,敌主力用于攻城,我长沙外围友军亦能用命,适时形成反包围形势,敌处于不利地位迅即撤走,完全如我战略构想。
衡阳会战,敌有第三次长沙会战失败的前车之鉴,战略改变。用两个师团攻打衡阳,主力攻击我衡阳周边各点友军,最后才调集三个师团兵力加入衡阳攻城战。而我战略,仍墨守成规一丝不变,坐待一点一点先后之惨败,倘若不是第十军能在衡阳奋战,歼敌五万,这一仗才丢人呢!
略谈大陆军事补给概况:除战场无现场补给外,部队战斗损耗后,以往有三个补充途径:一为统帅部命令后勤及人事各承办单位,指定某部队补充之。二为统帅部各承办单位,依据部队损耗状况,签呈补充之。三为部队长神通广大,用人事关系或条件,由各承办单位向上签办之。补充既然如此艰难,人微言轻之部队长,则更难以得到补充,只好避免损耗保存实力,“避免损耗者,不力战也”。
以第十军而言,自北伐以来,乃蒋公口袋中军事王牌之一,无役不参。常德之役损失过半,竟半年余得不到丝毫补充,足见统帅部那些大小幕僚们蒙蔽欺骗其上,操纵把持其下,宵小弄权。或者,第十军乃无人照顾之孤儿给忘了?衡阳会战爆发,委员长蒋得悉第十军常德之役后未曾补充,他老人家可能大发雷霆。因此,俞飞鹏部长亲莅衡阳,处理第十军补给事宜,临时抱佛脚,只能在粮弹器材方面补救。武器在重庆,远水救不了近火;兵额则毫无帮助。补充兵须经训练后才能发挥战力,何况临时也抓不到兵。俞部长能办的就办了,不能办的就算了。这不是有计划的作战,而是敷衍塞责忽视其战。
曾有外国高级将领评论我军事制度云:“我很奇怪,中国国军有血气能战肯拼的部队,有如在太阳之下滚冰球,愈滚愈小;投机取巧的部队,反而有似雪地上滚雪球,愈滚愈大。”其意指我军事当局,无是非无功过。
因私而误国
北伐时期,我官兵正气凛然,人人奋战,绝少不尽职者,故战无不胜。因俘获敌之武器装备及敌兵,自己补充尚有余,上级司令部的指挥与补给方面皆显示不出错误之处。江西剿共,部队长失职者开始萌芽。抗战军兴,至中期以后,部队长欺骗、谎报、虚伪、避战,逐渐加深。这类恶习之养成,乃有其因素在焉,如我前面所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各级司令部既不知彼又不知己,盲目用兵,在无有效策略应战之情形下,只好用权力以上压下,一再勒令战斗部队长,限期达成任务。战斗部队长不能如期完成使命时,则谎报军情以卸责。上下不能坦诚合作,战略与战斗不能密切配合,往往行成与战略目的相反之后果。
与强敌作战,不是有如去杂货店买酱油一去就得,战斗之胜负,必须经一番惨烈搏斗而后定,若敌我势均力敌时,战斗时间势必拖延下去。如衡阳之战,敌人预计于一日之间攻克,事实拖延至四十七天之久。战场上,上级对下级只能用有弹性方式指导部队作战,不可硬性限期强令战斗部队完成任务。不能如期达成任务时,以军纪而言,战斗部队长是要负责任的,亦可能因此受到惩罚。在强人所难之情形下,战斗部队长该是何种心情!不但对上级失去信心且产生怨恨心理,战斗不能达成上级要求时,只好违心谎报以伤亡惨重粮弹告罄,不能续战,藉以搪塞其责。高级司令部真伪莫辨,不了了之。
并非无能战之师,一言以蔽之,战斗部队有了保障,任何部队皆能奋战;没有保障,任何部队都不能战。虽能战之师,若无上级精神与物质源源支援,也会失败。
奋战不一定能记上一功,不战只要一纸谎报就可交差,也不一定会有过。日久养成卑劣恶习,因私而误国,莫此为甚,在那无是非无功过之制度下,也只好你欺我骗苟安一时。大陆军事失败,毋可讳言,乃各级司令部及战斗部队长尽职者寡、失职者众之后果。
国军指挥系统紊乱,军长在先后时间中可以接到几个来自各级司令部,不同任务之命令,军长则挑选一个最轻松者执行。越级指挥,不但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