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能与她相比?
字字如针刺在心上。
她的心,由骨髓开始漫开极致的痛楚。
她以为她不在意的。
可是,如果不在意,又为何记得如此清楚深刻?
阳光西斜。
该回去了。
她起身,脚麻了,腿酸了。
可才走几步,她便返身回到河边——
清澈的河水中带着明显的异色,像是上游漂浮着什么。
心中一动,何沁舞直觉地择河而上。
在河道的转弯处停下,何沁舞恍遭雷劈。
她的双脚如被钉子强钉在岸上。
她仰首,望崖,他是从山崖跌落下来的吗?
她目光发直,直直地瞪视着染红一大片河水的男人。
那已经不是受伤的血了。
而是,致命的血!
没有人可以在流了这么多的血之后,还可以存活的。
那闪着奇异碧光的鲜血在阳光下发亮着,也震醒了何沁舞。
她连忙涉水,下去救人。
将男人拖扶上岸,她看清男人的相貌后不禁重重一惊,倒抽一口气,“怎么会……是你。”
缘分,它是某种必然存在的人与人之间相遇的机会和可能。
☆☆
第16章 chapter 16
幽然。
宁静。
日落时分更衬绿意盎然。
每当风起时,绿叶随风摇曳,那纯自然的沙沙声响反而更教人能够平静思绪。
先前,赫凡只需要如此静坐片刻,便能够让心情平静。
只是,此刻的他,却得不到他想要的平静。
这是为何?
他看着眼前已经冷却的饭菜。
她问他,是没有想,还是不愿意去想?
事实上,应该是不敢去想吧?
敞开心胸呵。
两年。
她的努力,他并非没有看见。
她的关心,他并非没有感觉。
她的真心,他并非没有动容。
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而他那颗因试过一次而绝望了的心,不愿因任何人再次体会到那种由天堂坠入地狱的深沉绝望。
而,隐隐地,他似乎又在期待着什么?盼望着什么?想要得到一些什么?
那些,究竟,是什么?
他越是想要得到宁静,心情就越混乱。
蹒跚的脚步声传过来,有些杂乱。
这,不像她的脚步。
她的脚步总是轻快而坚定的。
静坐着不动,他等待来者自己来到他面前。
他错了。
那是她,是狼狈不堪的她……还有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他狭长的黑眸优雅的眯起。
她没有开口让他帮忙,一个人吃力地将男人扶进屋并安置在她的床上。
“他是谁?”赫凡低沉的嗓音冷冷的,没有一丝一毫情感。
何沁舞已经筋疲力尽,在将男人放置在床上平躺好的那一刻,她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企图吸入更多的能量。
“你认识他?”赫凡想过所有她回来后他们之间会发生的可能,却未想过她会带一个男人回来的可能。
何沁舞缓缓地站直身子,她拭去额角的汗滴,也一并拭去所有的疲累,当她与他对视时,她的黑眸炯亮有神,她不答反问,“你会救他吗?”
赫凡看着她,静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生死有命,我不会再救任何人。”以前他尚不会随意救人,如今更加不可能。
何沁舞咬住了唇,把自己给咬痛了却不自觉,“你说他会死吗?”
赫凡往床上瞄了一眼,男人面如死灰,全身湿透,但血迹无可遮掩,“他伤得很重,依他的面色看来,他是因失血过多而休克。”
他浑厚的嗓音冷若寒霜,“至于死或不死不是我决定的,我说过了,生死有命。”
她扬起美眸瞅着他,眼眶微微泛红,“你一定要这样吗?你一定要这么固执地挥霍掉自己的才能?你真不救他吗?什么生死有命?那也要尝试过才能算数,不是吗?”
“那与我无关,如果你要救他,那是你的事,你要怎么救他,那也是你的事,只要你能保证这绝对不会坏了我的清静,我不会干涉。”他俊逸的脸孔波澜不惊。
听见他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嗓调,何沁舞一时之间无法判断他有多么的残忍无情。
“我明白了。”她问他,“我可以请大夫来这里吗?”
“可以。”他应许,“但是,绝不能坏了我的清静。”
不能坏了他的清静,显然,何沁舞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床榻上,男人昏迷不醒,双眉紧锁,嘴里却喃喃嚷着痛。
终于,赫凡受不了这样的声响,干脆出屋。
一阵风掠过耳畔。
她回来了。
何沁舞使上等轻功将大夫火速带进青冥谷。
大夫是名年轻瘦削的男子,长相清雅。
那名男子才走近床榻,看清男人的脸,便吓得脸色发白,频频后退,奋力往外飞奔。
何沁舞看了赫凡一眼,赫凡同样不解。
条件反射地,他们两人踮脚一掠便挡住男子的去路。
“你这么慌张,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见鬼了。”赫凡笑言。
“大夫,你怎么了?”何沁舞也深觉蹊跷。
男子陡然跪下,牙关咯咯响着,他后悔自己不该为了一点银两便跟随何沁舞来这里。
“请姑娘饶命,请大侠饶命,我绝不会将崔彻焯在此的消息泄露半分,请不要杀我,我的媳妇才刚刚过门……”男子呼哧呼哧,胸口都快裂开,“年纪轻轻便叫她守寡,实在太不人道了,请姑娘,大侠手下留情,不要杀我灭口……千万不要……”
“你在说什么?”何沁舞完全不能了解。
“崔彻焯?”赫凡看向何沁舞数秒,然后又转向地面上跪着的青年,“我们为什么要杀你?”
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青年颤颤栗栗,“残金眼为害天下,崔彻焯是官府通辑要犯,现在大街小巷全都是朝廷捉拿他的悬赏画像,我还有一家老小一大口人,我不能救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请你们放了我……我一定不会将今日之事露口半分……”
“残金眼?”何沁舞听得一头雾水。
赫凡沉着声对青年道,“你走吧。”
“谢大侠,谢大侠,谢谢!”青年疾速往前奔走。
“喂!”何沁舞要去追他,“你不能走!”
青年跑得更快了,甚至还跌了一跤,不过,他急忙爬起来,又跑。
何沁舞的手腕被赫凡拉住,“够了吧?!”
何沁舞一愣,她说,“没有我带他出去,他走不出八卦林的。”
她挣开他的手,追上去。
赫凡转眼望向屋内,喃道,“残金眼?”
他快步进屋,居高临下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眉间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坐在床畔,伸手,他探男人的脉搏。
何沁舞在此时进屋,她心喜,“你愿意救他吗?”她更开心的是,他能重拾最爱。
赫凡缓缓收回手,静默不语,许久,许久。
何沁舞找来一件干净的衣裳朝他走过来,她说,“可以请你帮他将湿衣换下来吗?”
赫凡的眼闪过一瞬间的黑暗,“如果我说不呢?你帮他换?”
男女授受不亲,对她,并不是那么重要——想到这点,他微微皱眉。
“他的湿衣不换下来不行。”虽然深知赫凡会答应帮他换衣服的可能性低到不能计算。
“你认识他?”他在心底猜测这样的机率。
“刚开始只是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后来才想起来,算是认识的吧,在琼山镇见过,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凤凰城,不过,这应该就是缘分。”她说。
“缘分?”他嗤之以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从他的内力来看,他练就的是一身邪门武学,残金眼,你不会没听过吧?那是朝廷力要铲除的邪门歪派,这个男人的身份如此复杂,你以为,我会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扰了我的安宁?”
他的话让何沁舞无从回答,拿着衣物的手也顿时僵在半空中。
我没有爹,没有娘,我只有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哥哥。
稚嫩清脆的嗓音回响耳畔,她说,“我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他付诸一笑,“我不管你跟他有多熟稔?我希望明日不要再看到他!”
“这……你想见死不救?”
“我从来没遇到过见死不救的问题,因为我会眼不见为净,我的话,你听懂了吧?!”
“他……”何沁舞不知如何是好,她说,“我不能。”见死不救,她不能。
“不能也得能!”没有商量的余地。
时间不早了,折腾了大半日,他要休憩了。
他往自己的竹床走去——
“此刻,只有你能救他。”她拉住他的手,“告诉我,怎样你才能重执医针,怎样你才愿意救他?”
温和清浅的声线轻轻的拉扯着他的心,他转过眼,冷冷地看着她,“你就当自己没碰到他,如此便成,别再消磨我对你的纵容与耐性!”
“你错了,赫凡,我希望你救他,不光是因为他,也是因为你,我希望你能重执医针,我希望你能重新找回救人的那种快乐与满足。”她心焦。
赫凡?
她对他的称呼倒是很随心所欲!
他到底期待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的心狠狠一震。
在不知不觉中,他对她……
突然间,他开始明白何沁舞已在他心间占了重要地位。
他无法制止只能任其发生,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制止。
“可以。我刚刚替他把了脉,他还有救,我也可以救他,我也可以重新执医针。”他突然这么对她说。
他认真地看着她,很认真地看着她。
长臂猛地一展,将她搂进怀里,他男性炽热的体温熨贴着她。
何沁舞的双肩陡地一瑟,心跳得好快。
他温热的气息离她好近,吹拂在她脸蛋的肌肤上。
酥酥的,麻麻的,绵绵的。
她的手指紧紧地捏住手上的紫色衣裳。
他低嘶的嗓调附在她的耳边,邪恶道,“条件是,他的伤愈之后,你同他一起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感到心惊不已,好半响,无法言语。
他松开了她,“考虑清楚了吗?”他要知道她的答案,一个没有任何犹豫的答案。
她的指尖在轻颤,“难道这两年,你对我……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感情吗?连朋友之情都没有?”
“当初,是你硬要留下来的。”他提醒她,“不要用质问的口气跟我说话,你可以选择不救他,继续留在这里,也可以选择救他,跟他一同离开这里,我没有逼你做任何选择。”
她的心一沉,沉跌到看不见的深渊里。
这一刻,她才知道。
原来,他这么想将她赶离他身边。
她的背脊一紧,眼神黯淡成一片灰暗,“这与当初你让我选择救铭生将心给你一样,你能说,你是在给我自由选择吗?”
他一丝也不放松地紧瞅住她的眸光,看着她,“我只要你的答案,要留,要走,全在你。”
她只沉默了一会,她的表情有些木然,“救他吧,等他的伤一愈,我保证再不出现于你眼前。”如他所愿。
“呵——”听了她的回答后,赫凡的身躯显得很僵硬,颇不自在地偏过脸,“出去!”
“好。”她将衣物放在他手中,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
恍然转身,她有些迷茫。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她。
她的心一提,停下脚步。
“那株雪心草还在吗?”他问她。
“在的。”她力图嗓音平稳。
“那就好,你去煎了它,放入些许茶椒,熬煎七个时辰端进来。”他说。
“我知道了。”她走出去。
他收回视线,他的手紧紧松松。
救他吧,等他的伤一愈,我保证再不出现于你眼前。
他足够自信,她不会做这个选择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他慢条斯理地帮床上的男人